第 6 章

求生的本能開始向你鋪天蓋地地襲來。

在這種人類原始本能的指引下，你體內的腎上腺素開始加速分泌，頸部的疼痛也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

你的眼神開始漸漸渙散，時間彷彿在你身邊停滯了下來。

「看來你真的快要死了。」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但她似乎並不為這樣的局面擔心，反而像是場外興緻勃勃地欣賞演出的觀眾，完全在以一種局外人的語氣說話：「我早就告訴你了，讓你趁機會殺掉他。現在好了，要被殺掉的人是你了。」

「你究竟在擔心什麼？牢獄之災？」

少女似乎能讀到你心中所想，她頓時笑了出來，就好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親愛的，法律是給沒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準備的，他們殺人或許是會犯法，但是，你，我，任何強大的異能者都不在這其中的限制之內。」

「就算你今天把這一車廂的人都殺光，只要你對着橫濱軍警當場宣佈加入日本國籍，為日本政府效力，他們就會像狗一樣追上來，對着你搖尾乞憐。」

「那不但如此，那些官員還會幫你把所有的事情擺平，你的卷宗會被扔進火盆里徹底燒毀，永遠不會再有重見天日的一天。財富，權柄，通往這世上人人渴求的一切的大門都將在你面前打開。」

「你還在猶豫什麼？」

「趁現在還有機會，趕緊殺掉這個膽敢威脅你的異能者吧！」

少女的聲音聽起來興奮的不行，就好像等在全息電視前看殺戮真人騷的賽博觀眾，為即將上演的暴力畫面心潮澎湃，就差拿出通訊器給心儀的演員下注。

「快呀。」

真的要這麼做嗎？

你忽然暗暗做了決定，隨後你強忍着那種足以讓人昏倒的極致痛苦，努力將視線投向了年輕異能者頭頂的文本框上。

筆狀的logo靜靜的停在上面，似乎在等待着你的編輯。

「就是那個！快，把他改成死亡狀態！」

然而令你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如果說剛才你覺得周身的時間陷入了一種極為緩慢的流動中，那麼在你點開筆狀logo時，你能清晰地感知到時間在此刻被摁下了暫停鍵。

雖然你自己的身體也完全不能動了，但對於文本框的操作依然是可行的。

換而言之，如果將這座車廂比作是一個小型信息庫的話，那你就是永遠全部權限的信息管理員，所有人的信息都對你公開透明，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知道隱藏在這群人心底的所有秘密，甚至可以隨意閱讀動態圖片，或者是可播放的記憶。

因為你遠不止能看到個人信息，就連他們的生平記憶也可以隨意閱讀，甚至——

「InformationEditor，是這份完美異能的名字。」

少女笑盈盈地在你耳邊介紹着，就好像一個五歲孩童在和你分享她最心愛的洋娃娃：「現在你可以隨意對他們的信息進行編輯了。」

「如果你好奇的話，也可以看看其他人的信息，不過有一部分我剛才已經幫你看過了。」

「那個坐在你對面的那個普信大叔好討厭，一直對旁邊的肥豬兒子說你穿弔帶裙傷風敗俗，但是實際自己看得眼睛都快移不開了，真是噁心，殺了吧。」

「還有那個，那邊的那個精緻boy是個死男銅，不僅試圖騙不知情的女友結婚還故意傳染了他的梅艾淋，簡直就是社會的渣滓垃圾，也殺了吧。」

「那個......」

「還有那個......」

你下意識數了一下被少女點名要上她殺戮名單的乘客，竟發現這個車廂里連帶你面前的芥川龍之介，她想殺的人總共整整有11個。

好傢夥，你直呼好傢夥。

這又不是打遊戲，你當車廂里的乘客是什麼屠村模擬器里的路邊NPC嗎？讓你說殺就殺？

姐妹你該感謝日本地鐵里不裝監控！

你實在是忍不住了，一邊飛速把這個芥川龍之介對你好感值修改成0，一邊在心裏吐槽道：“修改他們的人設可以，殺人不行。”

你心裏想得很美好：只要把這個異能者對你的好感值修改成0就算萬事大吉，這樣一來，他既不討厭你也不喜歡你，就不會有任何麻煩了。

「為什麼？」

少女震驚了，她似乎見到了什麼完全不能理解的事：「你同情他們？」

“沒有，猥瑣大叔噁心下頭，梅艾淋騙婚死基佬活該下地獄。”

「那你為什麼不殺了他們？」。

“因為我是守法的好公民，絕不會做這種違法犯法的事情。”

「你在想什麼？你要回國考公？你是覺得會給你的檔案留下污點嗎？」

少女不能接受：「對於異能者來說，殺人依舊可以進入政府體系。倒不如說這是表現你能力與危險程度的投名狀，你越危險，你的等級評級就越高。當你的能力評級突破設置給一般異能者的上限時，你就獲得了各國政府間的免死狀。」

「他們渴望你的能力，又同時害怕着你。但若是你真的提出要加入，他們也會欣喜若狂地接受你。」

「就算你的祖國不要你，日本，美國，歐洲各國隨你挑，哪裏的公務員不一樣？」

不一樣！

因為你是有祖國團員證的五好少女！

這話被你憋在了心底，但你並沒有展露在心聲中，你只是默默把剛才少女點名要殺的11個奇葩人類的文本框拖了過來，並順手修改了他們的人設。

猥瑣大叔就讓他從此當個陽光健康的好人吧，不要再在地鐵上陰暗爬行了；

至於那個騙婚基佬，就把他和他女朋友的關係和記憶都刪掉吧，這樣這倆人就自動無記憶分手了，你還順便檢查了一下他女朋友，果然這妹子也被他傳染了！

你火速把這妹子的梅艾淋buff全抹了。

但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想了想，你又把這個基佬的一期梅艾淋改成了三期，反正梅毒三期直接入腦，她會在心裏為他敲電子木魚的。

「殺了他！」

少女在你心裏尖叫。

你居然真的猶豫了：“這樣不好吧。”

「可以的！」

結果當然是不可以。

你這麼善良，怎麼會做這種惡毒的事呢？那種垃圾人你小施懲戒就行了，病毒自然會收了他的，沒必要親自下場。

「直接殺掉多方便，每個人都改成一樣的，直接批量操作就行了。」

“不行的，真的不行。”你說完，想想又加了一句：“乖啊。”

「......」

少女沒有回答你。

你猜測她大概是氣到自閉，不願再說，於是你也沒有勉強對方，只是飛快地修改好了這11個人的信息。

就在你即將退出編輯界面時，你這才驚覺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她是誰？

而她說的異能InformationEditor（信息編輯者），是這個你從昨天突然開始獲得的、宛如RPG遊戲編輯器一樣的能力嗎？

*

但很可惜，直到你退出編輯界面，她都沒有再說話。

你嘗試着與她溝通，但無論你說了什麼都宛如石沉大海，對方沒有半點回復，就好像你剛才與她的對話只是一場RPG遊戲的新手教程，手把手教你如何使用能力。

但是......

你剛一退出，那種劇烈的窒息感又如潮水般蜂擁而至。

不過好在你剛才已經修改了芥川龍之介對你的好感度，你感覺那人手裏動作一滯，他沒有再繼續加重力道，反而稍稍放鬆了一些。

不過他也沒有放開對你的鉗制。

“如何證明？”芥川龍之介冷漠地問道。

你明白他這是想要向你索要證件，於是你努力把頭扭到一邊，示意他看向那裏。

地上躺着你的書包，但現在上面卻落滿了冰晶似的碎玻璃渣。

“我，我的護照在裏面！”

“我是外國留學生，包里有我的護照，我可以跟你去大使館驗明真偽！”

你趕緊趁他好感歸0的時候進行了一個急急辯解，免得他待會兒因為信息量攝入不足，又把你給掐上了：“這位兄弟，大哥，爸爸，大爺！四年前我還在游泳池裏鴨子划水努力備戰中考體育，怎麼可能和什麼黑衣人搶您妹妹呢？您絕對是認錯了吧！”

或許是由於你的悲鳴過於逼真，他似乎真的聽進去幾句話了。

芥川龍之介眉頭緊蹙，乾脆將你拽到了眼前。

你看到從他清秀蒼白的臉上可以看出，對方正在打量着你。

你們的臉離的這樣近，甚至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似乎有着因沒墨了而漸漸發白的發尾。

他的身上並沒有難聞的味道，相反，取而代之的是淺淡的平價肥皂味。

“四年前的夜裏，在下親眼看到了你和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黑髮男人奪走了在下的妹妹。”

“離去之前你還對在下嘲諷，在下的力量根本不配做那個黑衣男人的部下，這樣弱小的在下，簡直根本不配生而為人。”

眼前的異能者明明說著綴滿敬語的話語，自稱也是非常謙卑的“仆”，但怎麼聽都只有冰涼的血腥味。

他的眼神平靜地宛如金槍魚光滑的斷面，沒有一絲一毫看人的溫度，你能感覺到他此刻的表情簡直就像是想把謊言從你的喉嚨里吸出來一樣。

“那個......”

你欲哭無淚：“爸爸你要不要先看看護照再說？我真的要被您掐死啦！”

或許是因為好感度不那麼低的緣故，對方在盯了你一會兒后也沒有了更多的反應，他鬆開了你的脖子，就連之前一直束縛着你的黑紅色布刃也鬆開了。

“羅生門。”

你聽到他這樣說了一句，你只感到手腳一輕，整個人頓時跌落在地。

尖銳的玻璃渣刺入了你的膝蓋，紅色的血流了出來。

但你卻根本沒精力注意到這種小事，脖子上傳來的刺痛和窒息感還沒消失，芥川龍之介冷冰冰的聲音便從上方傳了過來：

“你的護照，給我。”

你不敢怠慢，只好強忍着咳嗽的衝動趕緊把證件掏了出來。

“英文？”芥川龍之介翻看了一下，在發現證件並沒有任何有誤的痕迹后，他再次把那種懷疑的目光投到了你身上。

對方在你面前舉起了那本暗綠色的小本子。他黑色的眼眸中平靜無波，用傳統日式發音讀出來了上面的字樣，再次確認道：

“UnitedStatesofAmerica，你是，美國人？”

啥？？？

你也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