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因為明樓說過，早上會過來吃早餐，為了不讓明樓把他堵在床上嘲笑他，連川特地定了五點的鬧鐘，打算以最好的面貌來迎接客人。

結果，他一直等到10點都沒等到明樓的一根頭髮絲。

連川：“……”

都怪他那該死的勝負欲。

他早該想到的，遲到都按年算的人，怎麼能指望他說得明天就真的是明天呢！

昨天，明樓對待他的態度，乍看十分友好，但仔細想想，連川就發現明樓對他的敷衍。

從頭到尾，明樓只做了一件事情，把魂燈交給他。至於其他他該知道的事情，卻一概都沒有交代，甚至連聯繫方式都沒有留下一個。

連川不知道明樓有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麼手腳，但是他從來都不會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

從前沒有明樓的時候，他都活得好好的，沒道理現在就不行了。

花了一分鐘想明白后，連川就咬牙切齒地出門了，他今天還得去上班。

下樓的時候，正好路過昨晚祝青士說的那個花盆，連川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卻只看見半盆發乾開裂的泥土。

雖然疑惑祝青士怎麼還沒搬來，但這時候車正好到了，連川趕時間，這麼點疑慮就被他拋到腦後了。

今天下班早的話，就去度平弄看看吧。

上車前，連川如此想到。

……

連川在畢業答辯前，應聘了一家名叫山海文化的小公司。那邊對他非常滿意，當然就給他發了Offer，唯一的要求就是需要他提前入職。對此，連川也欣然同意，答應等答辯結束后就去上班。

很多人對他的選擇感到不解。

雖然連川莫名其妙地放棄了保研、錯過了秋招，就連春招的實習公司都黃了，甚至因此獲選平陽大學年度霉神的稱號。但是，憑藉著他出色的個人實力，他依然收到了幾家不錯的企業的offer。那幾家公司，雖然不是一線大廠，但也不是隨便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能比的。然而，誰都沒想到連川最後居然一個都沒選。

大家都說，連川已經自暴自棄了。

但是，要連川說，他選擇這裏的理由其實非常簡單。

上午10點30分，連川準時抵達位於元朔區的int商場，他的未來公司就在商場邊上的辦公樓里。

山海文化是一家做原創品牌的初創型公司，全公司算上剛入職的連川在內，也只是有13個人。和所有創業公司一樣，除了一個分割出來的會議室外，所有員工都在一個大開間辦公。

辦公環境不能說簡陋，只能說中規中矩。可能因為空間有限的關係，大開間裏塞滿了東西，從各種風格的民俗工藝品，到動漫周邊應有盡有，連川甚至還在茶水台的廢紙堆里發現了一張小遊戲卡牌。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家公司正在孵化自己的潮牌，連川都以為是進了哪個二次元社團呢。只是他不明白，老闆幹嘛要把公司選在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同樣的租金，完全能在其他地方租到一個更大的辦公室了。

“歡迎加入山海工作室，以後就是同事了。”HR周姐把工牌交給連川，一邊熱情地說道。

連川接過工牌：“以後請多關照。”

“客氣客氣，我們公司實行扁平化管理，沒有上下級之分，大家都是朋友。”周姐說著，拍拍手道，“能冒昧的問一下，你為什麼選擇我們公司嗎？”

周姐其實沒想過連川會接下這個offer，畢竟以連川的條件，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連川默了下，然後真誠的說道：“我特別喜歡這裏的環境。”

周姐：“……”

周姐默默地掃了眼身後如同廢品市場的辦公室，覺得現在的小年輕，真會睜眼說瞎話。

“哈哈，小連你一定不是處女座吧！”周姐尬笑兩聲，隨口應付了過去，“那個，我帶你去工位吧。”

“麻煩了。”

連川點點頭跟着周姐穿過雜亂的過道，來到辦公區。一邊走，他一邊打量周圍的佈置，結果越看越滿意。

他剛說“喜歡這裏的環境”並不是客套話。

從大三開始，連川就開始被妖怪糾纏，他為此不甚其擾，卻又束手無策。

那天也是一樣的，宿舍幾人約了在int附近吃飯，連川在趕去赴約的路上被一隻妖怪纏住，好在他對附近還算了解，知道穿過int商場就是一座千年古剎，只要跑到那裏就可以了。

結果，他剛踏上int樓前的廣場，那隻妖怪就不追了。

連川原本以為是古剎的原因，畢竟那座重元寺是平陽香火最旺的寺廟，屋頂上都能貼金箔，反射的太陽光能削掉妖怪一層皮。

隔着一座商場都能震懾妖怪，是連川過去的人生中從未遇到過的超靈驗寺廟啊。那一刻，一個強烈的念頭從他心中升起——他，一定要去重元寺上班。

好在，因為事關妖怪，出於謹慎，連川又在附近探查了三天，最終發現真正能震懾妖怪的並不是重元寺，而是位於int寫字樓20樓的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山海工作室方圓500米內，群鬼退散、妖邪不侵。

這才是連川棄那麼多優質Offer不顧，而選擇這裏的真正原因。

只要待在山海工作室，他就能享受到不被妖鬼打擾的片刻寧靜。

想到這裏，連川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又對周姐誇讚：“山海是我長這麼大以來，見過的最好的公司。”

周姐：“……”

……

山海工作室的工位和一般公司不同，並沒有進行分割，而是只在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張長桌，桌兩邊零散地擺着幾把轉椅。此刻，長桌前只坐了一個人，正戴着耳機專註着看着電腦。

周姐解釋道：“大家都出外勤了，平日裏就我會常駐在公司。”

連川點點頭，無視了桌上亂七八糟的雜物，看向唯一的那個人。二十五六的年紀，穿着一件骷髏印花的黑T，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滿是紋身。只是粗略掃了一眼，他就認出了好幾個宗教符號。

奧姆符，荷魯斯之眼，銜尾蛇，還有后脖頸那個被衣服擋住了大半的，看樣子像是法蒂瑪之手。*

連川：“……”

這是什麼集世界迷信之大成的紋身藝術！

他得離這人遠一點。

“老黑，停一停！”周姐一把摘下那人的耳機，“這是小連，以後負責公司的賬號運營。”說著，她又為連川介紹，“李立夏，我們都叫他老黑，主管營銷，你就先跟着他吧。”

連川：“……”

就……命運的無常吧。

“哦哦，你好你好！”老黑站起來，熱情地招待連川。

他一把掃開旁邊桌上的雜物，清理出好大一片空地。接着，接過連川手上的辦公用品，幫着放到桌上。最後還不忘熱情地拉開椅子，殷勤道，“快請，快請，就等你了！”

連川遲疑地看向周姐，確認道：“我的工作是賬號運營專員沒錯吧？”

看老黑的架勢，他都以為自己是救命的投資人了。

“沒錯，你以後負責我們公司所有賬號的運營。”老黑說著，把他桌上的電腦往連川面前一堆，毫不遮掩地吐槽起來，“你不知道，在你之前我們都找了三個運營了，沒一個做滿一個星期的。他們一走，這些事情又要我處理。哎嘛，現在總算解放了。”

連川臉色古怪地看向周姐：“三個運營？”

“那是有原因的。”周姐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青了，她瞪了一眼老黑，沒好氣地說道，“你自己解釋！”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連川：“……？”

連川期待地看向老黑，只要這家公司不做違法勾當，他就能把自己焊死在這裏。

“那個……你膽量這麼樣？”老黑摸摸鼻子，試探性地問道。

“還行……”連川保守地答道。

老黑卻鬆了一口氣，高興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你看過我們公司的產品了吧，主打的就是華夏傳統文化。所以，為了更好的收集靈感，我們偶爾會進行一些團建活動。放心，我們的團建都是在上班時候進行的。當然，如果周末你想約的話，我們也是很樂意的。”

“……”連川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具體什麼活動？”

“嘿嘿。”老黑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地說道，“鬼屋探險，招鬼遊戲什麼的。馬上不是要中元節了嘛，我們計劃着那天去平西縣的公墓露營。”

連川：“……”

他想，他知道之前那幾個運營為什麼連一周都干不下去了。

正常人，就算不信鬼神，也不敢這麼作死吧。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他真的要為了逃避妖鬼留在這裏嗎？

這和主動送上門有什麼區別。

“我只是個運營……”

“大家都是一家人，當然都要去。”說完，似乎擔心把人嚇跑了，老黑又寬慰道，“放心吧，我們老闆八字奇重，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撞過鬼。”

連川：“……”

“所以，這家公司其實是老闆的一個執念。哦，對了，你知道我們老闆的真實身份嗎？”

連川木着臉看他，什麼身份，鍾馗轉世嗎？

老黑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我們老闆姓周，對，就是你知道的那個周。”

華夏姓周的名人不少，但是要說最有名的一個……鼎陽集團的老闆，全國首富，資產比他的手機號碼都長。

老黑：“我們老闆叫周天縱，整個int都是他們家的，老闆說了，把這裏當自己家就行了。哦對了，整個21層都是咱們公司的地盤，你別看這裏不大，那是因為老闆把其他地方都改造成了藝術館。那裏不僅收藏了他從小到大所有的藝術品，還有咱們山海歷任員工的作品。你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哦~“

連川：“……不，不用了。我只是個運營。”

“別這麼快拒絕，我先帶你去參觀看看吧，說不定你看了之後就有靈感了。”老黑說著就抓住連川的手臂，帶着他往外走。

“我沒興……”連川想把手扯回來，卻沒想到老黑的力氣那麼大，他扯了幾下都成功。

“嘿嘿。”老黑又笑了兩聲，“扯不開吧，曾經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肥宅，跟了老大兩年後，就成了型男了。”

他說著，彎起空着的那條手臂，給連川秀結實的肱二頭肌。

連川：“……”

謝謝，他沒興趣當肌肉型男。

就在這時，周姐走了過來，對老黑說道，“老闆那邊聯繫到了一棟鬼宅，問你去不去。”

“去！”老黑毫不猶豫地說道，完了又看向連川。

連川面無表情地威脅，“我能力有限，可能勝任不了……”

“這是老員工的活動，你還在試用期，輪不到。”老黑上道地說道。

周姐翻了個白眼，“早這麼說，之前那三個就不會跑那麼快了！”起碼能堅持三個月吧。

連川：“……”

目送着老黑離開，周姐看向連川，邀請道：“差不多該吃飯了，一起？”

連川猶豫了下，還是拒絕道，“請讓我一個人靜靜。“

“告訴你一件事。”周姐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當初老闆回國創業的時候，周董給了他5個億，在這些錢花完之前，我們公司是不可能破產的。”

連川：“所以……”

周姐：“如果老闆不能繼承家業，我們每個人都有責任。”

連川細品了下這句話，恍然道：“……你是周董的人？”

周姐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