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第69章 第 69 章

特麗莎和克萊斯特回去的時候,屋子裏只燃着一小截蠟燭。

村長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乾草,喬背對他們,縮在火坑旁的乾草墊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村長的妻子圍抱着三個孩子,在火坑旁的另一個草墊上熟睡。

矮床太窄小,他們通常一家人都擠在上面睡覺,就算來了客人,客人也是與他們擠在一起。

但特麗莎答應教他們武技,便成了村長眼中格外尊貴的客人。他們一家都願意將床讓給客人,自己去睡地上,並認為這也是自己佔了便宜。

特麗莎推拒不過,克萊斯特站在她身邊小聲對她道:“你去睡吧,這樣他們才不會有回報多於付出的惶恐。”

特麗莎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仍在床上躺了一夜沒有睡着。

第二天清晨,村莊裏居民陸續醒來。

村長習武心切,上午就想與特麗莎學習。

特麗莎想了一下對他道:“下午吧。你的體力也不可能支撐你練一整天。大劍的一些技巧對你們來說不見得是最實用的,我出去看看有沒有更適合你們的技巧和工具。”

特麗莎說得誠懇,村長乾脆的點頭應了。

特麗莎便和克萊斯特出門,在村子裏尋找合適的武器。

對於他們來說,劍是昂貴又奢侈的武器,而且不論是劍刃變鈍、有了豁口還是折劍,後續的保養都很麻煩。他們可以零星搞到幾把,但要人人都有劍可用顯然是個不可能的事情。

比起通身用鐵鑄造的劍,只用鍛造槍頭的長矛顯然是更經濟的選擇。

更何況,條件再艱苦些的時候,木棍削尖也勉強能用。若是順利……從領主府兵手上奪來的矛到時也可用。

長矛是軍中常用武器,特麗莎在前線見人用過,也和不少使用矛的對手交過手,也算有些了解。

她心裏多少有些想法,在山林邊撿了根長樹枝自己拿起來揮舞着試了幾下便指向克萊斯特道:“來試試。”

他的大劍開了刃,這種粗陋的長樹枝攔不住他,克萊斯特便也在地上找了根木枝,雙手交握模擬大劍,他笑道:“請指教。”

克萊斯特的“大劍”在空中掄過砸下,特麗莎克制着自己下意識的動作,將手中長枝想像成尖端鋒利的長矛,想着過往的經驗,將長矛遞出。

“劍”與“矛”在你來我往間敲出嘭嘭聲,木杆忠實的將敲打的力傳遞迴去。

特麗莎來回試驗了幾次,便遊刃有餘起來,她腦中琢磨着長矛的技巧,也不時的提點克萊斯特幾句。

在克萊斯特下一個揮砍后,特麗莎手中的長枝穿過空隙,懸停在克萊斯特腹前。

克萊斯特收勢不及,木杆砸下,特麗莎手中的木枝

若這真是長矛,他早已被穿腹而過。若這真是大劍,木質的長矛早就被砍折不知幾次。

但二人對練本就不論輸贏,特麗莎不在意的丟了手裏的斷枝,招呼克萊斯特道:“走,我們進去搞兩個‘真’的。”

克萊斯特撿起她丟的斷枝,和自己手中的樹枝一起折成幾截收進儲物戒指里,跟上特麗莎。

他們兩個在森林深處砍了兩根樹枝,削成長矛與大劍的模樣。克萊斯特提着手裏的木質大劍試了試,轉身又砍了一根樹枝,也削了根矛。

特麗莎將矛粗粗打磨了下,看着克萊斯特手中的長矛道:“試試?”

克萊斯特笑着做了個請的動作。

他學着特麗莎剛才的模樣刺、擊、挑,特麗莎也握着長矛回擊。

時間流逝得飛快,太陽居於正中時,特麗莎和克萊斯特停了手。

特麗莎把兩柄長矛一把木劍收到儲物戒指里,克萊斯特把削了滿地的樹枝和

皮收起,二人一道往村子裏返。

“還是有些共通的技巧的,”克萊斯特道,“你教我的運力的方法,有些也可用到長矛上。”

特麗莎跨過橫倒在地上的腐木,贊同地點頭,“大劍開不開刃區別很大,你的大劍嚴格來說和窄劍的共同之處更多。窄劍的刺和挑確實和長矛有共通的地方。”

“不過實戰當中矛頭如果沒有長刃,劈砍可能不適用,而且因為長度和重量,這種時候大劍用腰、臀等發力的方式與長矛是共通的。”

他學用大劍也就近一個月的事情,剛才還很快的用長矛上手,雖然仍舊青澀,但值得表揚。

“學得很快。”特麗莎含笑誇獎道。

克萊斯特伸手拉了一下特麗莎的衣袖。特麗莎回眸,就見克萊斯特望着她意有所指,“只有誇獎嗎?一般這樣好像都會有獎勵的。”

“什麼獎勵?”特麗莎下意識反問。

克萊斯特笑起來,聲音輕柔,眼睛裏像藏着蜜糖,“比如,你親我一下什麼的。”

特麗莎眨了眨眼,眼裏緩慢瀰漫開笑意。

好像被她的笑意感染,克萊斯特喉結滾動。

她答應了的。這不算冒犯。

腦中閃過這個想法的下一秒,他傾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我自己取也行。”

特麗莎笑開,拉低他的脖子響亮的在他唇上回吻了一下。

“獎了獎了。”她道。

說完特麗莎笑着繼續往前走,克萊斯特緊走了兩步,探手極其自然的拉住特麗莎的手。

特麗莎笑了一下,與他繼續說起矛與劍,還與他談起加入盾牌是否可行。

克萊斯特一邊回一邊暗暗用食指與拇指摩挲她指腹上的繭。

兩人一路走一路小聲交談,直到走到村口,特麗莎手指撐開與他十指交握,嘆了口氣道:“你再摸,繭子都要被你磨掉了。”

***

村長等他們吃飯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幾人不再客氣,坐下吃飯。

飯後,克萊斯特把路上折斷的木枝與削下的樹皮等物交給村長做柴火,特麗莎則掏出了她削好的長矛。

喬“豁”了一聲,從特麗莎接過一把長矛比劃。

村長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克萊斯特解釋道:“不必擔心,我們去很遠的山林里砍了高處的分枝,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

特麗莎點點頭道:“對。我的武器是大劍,如果真遇魔獸,村裡沒有大劍,可能不太方便,這種矛用好了不比那個差。”

村長笑起來,看着特麗莎和克萊斯特的眼神中多了什麼。

答應了午後教他,飯後歇息了一陣,特麗莎便拿着木矛與木劍出門。

與昨天一樣,不多時就像見到了火光的飛蛾,零零散散的村民聚集過來。

比昨日少了幾個,但特麗莎瞧見那幾個熟面孔正在遠處放哨。

特麗莎裝作自己什麼都沒察覺,將自己的經驗教與他們。

最基礎的共同的發力當然要講,除此之外,不光矛的一些使用技巧,特麗莎以那把木劍為例,也提了一些窄劍的用法。

理論要講,實戰上,她演示了幾下,就把木矛和木劍傳下去,讓村民各自體驗。

喬蹲在門口看得熱血沸騰,恨不得也上去揮幾下,只是還沒等站起來,忽的瞥見了圍着他的三個孩子。

這三個孩子很乖,就是有些過於好學和懂事了。

他們沒有自己小時候那種三分鐘都坐不下來的皮躁,圍着自己學字能學一上午都不挪地方,一雙雙眼睛總是清凌凌又滿含崇拜的看着他。

這誰遭得住啊!

喬又看了一眼被一群大漢傳

來傳去的木矛木劍,轉頭問三個孩子,“想學字?”

齊刷刷的點頭。

“好吧。”喬起身,引着三個小孩回屋。

村民們這種程度的教學,尤其是涉及到運力方面的問題,克萊斯特也能教。

特麗莎看了一陣,覺得沒什麼問題,就離開去村子裏亂轉。

村長見她離開,離開人群追上特麗莎。

特麗莎知他顧慮,體貼的與他解釋道:“魔獸來襲的時候可能不是你們有完全準備的時候,說不定到時候手裏有什麼就要用什麼。我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你們的。”

矛製作和熟練使用都需要訓練,他們都是農民,手邊的東西才是他們最熟悉的。

長鐮、乾草叉、斧子、菜刀、鎚子、榔頭……不拘是什麼,特麗莎看到就要拿起來揮舞着試幾下。

戰鬥是刻在她骨子裏的東西,她最熟練的是大劍,但武器之間自有其通性。

一路邊走邊試,特麗莎便順口與村長說些這些武器的優劣,什麼場景使用最佳。

不光說這些,她也與村長提些自己的戰鬥經驗,不只是對魔獸的,還有一些與人對戰的經驗。

試過手中的鐮刀后,特麗莎狀似無意道:“軍用的長鐮與這種鐮刀有一點不同。”

“他們的鐮刀不是這樣折彎,而是像長矛一樣,鐮刃在頂端,勾回來的弧度也不像這樣大。”

“大概是這樣。”特麗莎用手在在鐮刀前面比劃了一下。

“這種武器揮砍起來殺傷力很大,如果力氣足夠,加上正確的方法,慣性和力量結合起來足以砍開一般的盔甲。”

特麗莎往前走了幾步,提着鐮刀裝作軍用鐮在前方空地上揮砍了幾下。

刃切開風,發出呼呼的聲響。

村長深深的看了她幾眼,與她探討,“一般的盔甲?”

“對,”特麗莎點頭,將鐮刀放回原處,“附魔了的裝備防禦力會更強,武器殺傷力會更高,不過一般只有最最貼身的精銳士兵會這麼武裝。”

“畢竟造價不菲。”

就像與朋友閑談,特麗莎手掌在空中轉了幾圈,火元素在她的召喚下圍裹在她的指尖。

特麗莎道:“不過我遇到的,最麻煩的還不是與我一樣的戰士,而是魔法師或者鍊金術士。”

“你對魔法了解多少?”她問村長。

關於魔法的知識,不是普羅大眾都能接觸到的知識,村長想了想,“很少,大概分為7種?”

“不,”特麗莎搖頭,“是8種,分別是……”

……

特麗莎與村長在村子裏一路走,一路慢慢給他科普魔法相關的知識。

只是這是太龐大的知識體系了,一時半會兒說不完,特麗莎撿基礎的與他說了些,天色便擦黑了。

兩人返回村長家門前的空地,不少村民仍在練習。

光線不好,再晚了容易傷到自己或者旁人,村長將村民都趕回了各自家。

木矛與木劍重新還給克萊斯特,被他收好。

三人回家開飯。

不知是不是從他們對喬的態度中察覺了什麼,村長回去后便不再提什麼魔法啊戰技啊之類的東西,只與他們閑敘日常。

特麗莎見縫插針的說些自己在霍爾林格的見聞,她說得不全對,喬聽到了還會給她糾正補充。

特麗莎調侃着道謝,克萊斯特看着喬的眼光慈愛又和藹。

時間緊張,第二天村長也不去做活了,上午拉着特麗莎說是帶她去村子裏轉轉,實際上是請教魔法和鍊金術相關。

克萊斯特心知肚明,他也不閑着,自己去山林里獵了好幾隻野雞,拾了不少柴火回來。

喬仍舊

在教三個孩子識字。只是這次不光是這三個孩子,村裡無事的孩子和閑着的大人都擠到了村長家,聽喬授課。

喬哪見過這場面,教得更認真了。

到了下午,照例一部分村民守備,一部分村民習練,昨日曾與村長在村子裏見過的武器都被她聚集到了一起,她將每個都使過,盡量用通俗易懂的話給他們講解。

天色擦黑時,沒人捨得離開。

站在這裏到底不是回事,村長將眾人趕回去。

晚上吃飯,他再三挽留特麗莎他們,特麗莎笑回:“上午克萊斯特在山林里看到了魔獸,可惜讓它跑了,就算您不留我,我也想着應該再待幾日。”

看到魔獸是假,但她還有太多東西沒教是真的。

村長高興得多喝了一杯麥酒。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兩日,村民們和特麗莎、克萊斯特倒是沒什麼,喬有些遭不住了。

他沒當過老師,教教三個小孩子識字沒什麼,每天輪班一樣來好幾撥人大人小孩,他累得眼睛都要被摧殘得無光了。

他忍不住在晚飯時小聲詢問特麗莎何時離開去下一個村子,特麗莎還沒說什麼,三個小孩子就用那種難過和不舍的眼神看着他。

看得喬心裏一陣麻爪。

就像沒聽到他的問話,村長轉移開話題,特麗莎也彷彿遺忘了般,並未回復。

原本打算第二天趁小孩子不在的時候再問特麗莎,結果第二天一起床,外面落雪了。

白茫茫的雪花落了一片,克萊斯特有些遺憾的對他道:“落雪了,山路泥濘,沒法走了。”

喬眼前一黑。

三天後,雪化了,原以為這次能走了,結果克萊斯特再一次遺憾地對他說,馬好像被凍壞了,拉肚子走不了。

喬咬牙,他想着自己白吃白喝人家的,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繼續矇著腦袋干。

只是這次,克萊斯特打回來的獵物已經足夠他們再吃十幾天了,不知是出於對山林里動物的保護,還是出於對喬身心的保護,上午特麗莎和村長去忙的時候,來找他識字的村民也少了。

克萊斯特藉此機會,傳授或者說訓練他一些貴族應有的儀態和說話技巧。

——大差不差,阿克尼亞和霍爾林格貴族這方面是有共同點的。

自此,喬過上了上午自己上課,下午給別人上課的日子。

日子緩慢又平穩地前行,三天後,除了馬拉肚子外,不出意外的又有了新情況。

只是這次喬似乎坦然多了,抹了把臉,繼續去向克萊斯特請教。

三天三天又三天,時間長了,喬終於品出什麼不對味來了。

某一個清晨,喬終於在村子裏攔住特麗莎,問她:“你不是說就待兩天嗎?你不去下一個村子了嗎?你的任務和下一個村莊怎麼辦?”

特麗莎眨了眨眼,“我們在梅厄之後,反正就算我們去了,也大概率都解決了。”

“任務被先一步解決了是好事。而且我們不走,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什麼沒辦法的事情!”喬有些急的打斷她。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他緊張的環視了周圍一圈,才壓低聲音道:“你知不知道他們最近在看些什麼啊!他們在請教我什麼啊!”

有汗在他的額角浮現,特麗莎看了一陣,這才不慌不忙的打開隔音器。

“你知道嗎?他們甚至在拐彎抹角的問我……”

看着她一臉平靜,喬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忽的凝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聲音因震驚而顯得尖利,“你知道!你瘋了嗎!”

“你居然還敢教他們!”

“天哪!”

喬像是個困獸一樣來回憤憤

的轉圈,手和腳似乎都不知道怎麼放了。

“我居然還天真的以為你只是在教他們抵禦魔獸!”

他走近特麗莎,鑽進隔音器撐開的隔膜里,雙手崩潰的拉扯自己的頭髮,“我居然還和你們一起!”

“你知道你在教他們送死嗎!他們可能連一道魔法都撐不過去!”喬質問特麗莎。

“不能了,不能了,我不能再和你們待了,”喬向後退,用一種看瘋子抑或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喃喃,“我得趕緊離開這裏,我不要做送他們上絕路的劊子手。”

說完他轉身就要跑,特麗莎上前一步攥住他的手腕。

喬綳紅了臉,又拉又拽,半蹲在地上使勁往後蹬腿都掙不開。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就差上牙咬她了,可她仍舊紋絲不動,只望着他。

喬:“你放手!你再不放開我就喊克萊斯特,告訴他你要強.暴我!他那樣正直的人是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特麗莎隨着他的力道蹲下身,將隔音器放在地上,只用一句話就止住了他的掙扎。

特麗莎輕聲問他:“‘喬’請求子爵,得到了什麼?”

得到了譏諷和嘲笑,就是沒有憐憫和幫助。在他不曾見到的地方,也許“喬”還經受過更多折辱。

喬,或者說桑溫僵住了手腳。

“魔獸就算侵襲村莊,十天半月一次,獸潮屈指可數。可領主,或者說那個人,那個東西,存在了多久呢?”

特麗莎鬆開了桑溫的手腕,桑溫失了平衡,手垂落在地上,向後仰了一下。

特麗莎沒再說話,靜靜蹲在他身側。

喬眸中情緒變幻,胸腔像死了一般幾無起伏。

風從他們身周穿過,村長遠遠看着他們,擔心他們起爭執,猶豫着該不該過來。

許久之後,喬抬眸直直望向特麗莎道:“喬沒錯,子爵是個例,他不能代表陛下的意志。”

特麗莎不與他爭論這個,她只是問:“那你還教嗎?”

喬抿緊唇,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釘子,“教。”

他從地上站起來,眼眸幽深,伸手拍去身上的土塵,他道:“教,我要證明喬沒錯,你是錯的。”

“嗯,”特麗莎不甚在意的也從地上起身,她點點頭道,“後天我們離開,去王都。再不走時間來不及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公主武德充沛[西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公主武德充沛[西幻]
上一章下一章

第69章 第 6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