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情面
【Chapter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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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在臉上炸開一團白光,沈含晶下意識閉眼,頭往旁邊撇着,很快又咳了起來。
咳幾聲,吹煙的人也貼近:“當時說過再不回來,為什麼出爾反爾?”
說著,又伸手替她把碎發別到耳後,動作溫柔,耳語似地說:“也不奇怪,你本來就不是什麼守承諾的人,對不對?”
實實在在的冒犯,然而說出口的話,卻又令沈含晶重重怔住。
她喘過氣來,呆望過去:“我們……認識?”
徐知凜手指游到她臉上:“真什麼也不記得?”
她張了張嘴:“你……是誰?”
“我是誰?”徐知凜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慢慢扳住她的下巴:“怎麼不問問你那位養父,沈習安?”
那一瞬間,沈含晶整個人都繃住。
夾過煙體的指尖簇簇燙,帶笑的聲線卻沒有溫度,說出口的話像是情緒路標詞。
她艱難地轉動眼球,視覺重心被迫停留在對方臉上。
鼻脊,臉顱,還有微陷的眼窩。
或許是看得久了,這雙眼,竟然漸漸捉出一絲遙遠的親切感。
很快,那雙眼微微翹了下,他又再說話,聲音撫過她的耳輪:“沈習安就沒跟你提過半句以前的事?你失憶了不要緊,但沈習安這個年紀,應該不至於現在就痴獃?”
時間堆壘,他像漁獵者,在靜視她的每一幀反應。
沈含晶視線凝住,恍恍惚惚地,眼前這人的姓氏,跟夢裏反覆出現的名字呼之欲出。
知凜,徐知凜。
剎那,時間好像裂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沈含晶喃喃:“是你……”
是他,是她一閉眼就會浮出來的存在,可是……
沈含晶忽地坐直:“所以,你想做什麼?”
見她反應突然這麼大,徐知凜眉骨微抬:“想起來了?”
他眼底持有笑意,不動聲色地揣摩她的反應。
這模樣,是想起他的名字,還是全部都想了起來?
片刻僵持,沈含晶目露警惕,也與他拉開距離:“徐總,或許我們真的認識,但這也不該是你進來這裏的理由。”
徐知凜盯她幾秒,緩緩笑開:“宋瓊還沒跟你說吧?你這個公司,她已經把股份轉給我了。”
果然是這樣,沈含晶手掐成拳,一顆心被摜到谷底。
煙燃盡,徐知凜隨手扔到地板:“我給你時間考慮,剩下的股份轉出來,或者你自己主動請辭。團隊裏你要留的人,我盡量不換。”
火星被踩滅,每一個字眼連成句,全是放肆與輕視。
“所以,你是故意的?”沈含晶問。
徐知凜沒回答,視線落在她手上的戒指。
沈含晶咬牙:“你這麼做,目的是什麼?”
徐知凜傾身,再次接近過來,他聲音低回:“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最好,不要和我在同一個時區。”
分明是親昵的距離,視線也認真到像要把她刻進眼眶,然而嘴裏的話冷而硬,鋒利得像一把刀,要剮開她的心縫。
沈含晶呼吸亂了兩輪。
“沈習安把你保護得真好,居然什麼都不告訴你……你該感謝他。”徐知凜向後撤步,撿起煙頭后弔兒郎當地擲進垃圾筒,再望過去:“但你這樣的人,也該孤獨終老。”
那一刻,沈含晶在他眼裏感受到安靜的恨意。
她惘惘地看着眼前人,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喉頭卻像被堵住。
陰影挪動,化妝間的門被打開,徐知凜走了出去,背景毫不留戀。
化妝凳上,沈含晶跌坐着,心情錯綜。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開始震動。
到第三遍的時候,她摸索着滑開接聽鍵:“喂?”
“人呢,去哪啦?”袁妙問。
“在化妝間。”閉了閉眼,沈含晶勉強收拾思緒:“等我一下,很快出去。”
可放下手機,突然又是一陣無力。
沈含昌把臉埋進手心,緩了幾分鐘后才起身,只是打算走出化妝間時,人再次停頓。
踟躕一陣,她划動手機給袁妙回撥電話:“妙妙,你替我跟大家道個歉,就說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先離場了。”
說完離場的話,沈含晶捂起一顆亂騰騰的心,貓身從側門走了出去。
走道後方,兩個人並肩立着,看她腳步間的倉皇勁,是隔老遠都能感受到的緊縮。
江廷看眼徐知凜,帶點看好戲的姿態:“這樣子,肯定是被你嚇到了。”
徐知凜沒說話。
“你說她那失憶是真還是假?”江廷又問:“我也在雪場摔過,但懵個半天就醒神了,怎麼她這麼嚴重,把以前給忘個精光?”
“你親眼見過,你覺得真還是假?”徐知凜收回視線,往反方向走。
江廷跟在後面琢磨:“倒也不像是裝的,反應真跟陌生人一樣……”說著探脖:“那你呢,不打算讓她想起點什麼?”
“徐總好。”迎面有酒店員工打招呼,徐知凜頷首回應,略過這句試探。
江廷沒好再提,只能請教:“那後面呢,你打算怎麼樣?”
“按之前說的做。”徐知凜拐進電梯間,語氣平靜。
江廷撳下梯鍵:“真趕她走?差不多就行了吧,非要這麼不留情面?”
電梯很快到層,徐知凜走進去:“她自己答應的,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冷靜的陳述,而非情緒化的發泄,江廷掃他兩眼:“那你怎麼就確定她會和梁川分?萬一倆人直接領證呢?”
徐知凜面無表情,目光虛停在前方。
記憶會忘,性格卻早已定型。
反應機制是深植於心的,她有她的規則外套和交往邏輯。
沒了記憶而已,要說會因為這個發生什麼徹頭徹尾的改變,這種事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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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兩點,沈含晶回到家。
無視響個不停的電話,她把房門反鎖起來,脫力般躺上沙發。
屈辱,憤怒,更如同被人悶聲一錘。
鈍痛感爬上神經末梢,說不出的滋味在心頭交雜。
再閉上眼,被逼到退無可退的情景再度浮上腦海。
乾燥煙絲,辛涼草木,還有那人襯衫領口的滾燙餘溫。
徐知凜,符號性的記憶,這三個字像夢境的牽引繩,雖然還不到打開所有記憶的程度,但種種都在提醒她,跟他之間真真切切有過些什麼。
只是……他們之間到底結束得有多不愉快,才會讓他用這種方式接近她、警告她,而且一出現就要斷她的路,要把她趕得遠遠的。
疑問在心頭盤纏,沈含晶睜眼找到養父的號碼,剛要撥出時,門被敲響了。
是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