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跑出來后,沈知遇才發現這處山谷並不深,山谷外面依舊黑黝黝的,勉強能看清周圍。
谷口有幾隻遊盪的孤魂,當幾道陰冷氣息鎖定自己后,他知道被盯上了。
不能怕不能怕。
沈知遇在心裏給自己定神,前方有陰風襲來,吹動衣袍和髮絲。
不敢去看面目猙獰的孤魂野鬼,他視線落在手中寶劍上,隨後深吸一口氣,使出了最熟悉的第一式劍招——春風來。
劍刃閃過寒光,靈力所過之處,陰氣化為和煦春風,輕柔和緩,然而劍招終歸是劍招,再如何藏鋒,也一劍將撲過來的孤魂斬為兩半。
昔去劍是沈崇為他找到的一把上品寶劍,若是落在修為高的人手裏,只劍氣就能將這幾隻孤魂湮滅。
在他手裏雖發揮不出太大威力,但昔去劍正氣凌然,天然克制邪祟,沾了劍氣的兩半殘魂無法再癒合,漸漸灰飛煙滅了。
另外三隻孤魂圍攏過來,沈知遇沒敢大意,他一直在沈家後院裏,除了家族比試外沒有和任何外人動過手,又因對古戰場的恐懼,一招一式顯得笨拙遲鈍。
幸好。
一劍刺穿無頭孤魂胸腔后,沈知遇十分慶幸,幸好這幾隻沒什麼神志,修為也不高。
解決掉四隻孤魂的過程狼狽了些,但他很高興,這是第一次自己除掉邪祟,而且剛才還見到了阿爹,就算那抹神識消散了,知道阿爹一直在庇佑自己,心中便有了幾分溫暖和底氣。
往南邊走,他收起劍,沒有歇息照着沈崇的話,邁開腳步想遠離這裏。
可沒走出幾步,他倏然回頭,白霧帶着滾滾妖氣從山谷里迅速捲來,如此濃郁的妖氣讓人心驚不已,也不知裏面藏了什麼大妖。
昔去劍在他手中震動嗡鳴,但沈知遇連思考的工夫都沒有,眨眼就被妖氣吞入其中。
他握緊了劍不敢鬆手,一低頭髮現手裏是把金紅團扇,看模樣,並非尋常所用,更像是成親之時婦人遮面用的卻扇。
大紅花轎一搖晃,明顯被抬了起來,沈知遇坐在花轎里,身上衣裳也變成了喜服。
他下意識摸向腰間玉佩,想尋求一絲庇護,然而什麼都沒摸到,連昔去劍也被逼回丹田,無法召出。
正在這時,外面陡然一聲高亢的嗩吶吹響,像是要衝上雲霄,本該輕快激昂的抬花轎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直吹得讓人心神戰慄,清凌凌又透着妖異。
樂聲一起,沈知遇眼神變得獃滯,再回過神,他看看花轎和身上喜服,似曾相識的一幕讓他無端生寒,抓住手中扇柄發愣,想不明白為什麼又回到遇見殷孽這一天。
隨着外面敲鑼打鼓,嗩吶笛聲齊和,陣陣音波疊盪攻擊,他神魂被攝住,什麼都忘記了,只知道自己今日要嫁人。
山谷黑黝黝的,迎親隊伍行走在一片白霧裏,在外界看來模糊朦朧,難以辨認是真人還是假影,連嗩吶聲鑼鼓聲都若隱若現,好似隔了一層紗。
成親是喜事,沈知遇心想,應該高興的,可他沒辦法生出喜悅之情,攥着扇柄的手指緊了緊。
花轎依舊在搖晃,他按捺不住,撩起轎窗帘子朝外看,轎夫樂師全都穿紅衣,入目是一片暗紅,這樣的顏色,和迎親這種喜慶事格格不入,顯得沉悶不詳。
他正疑惑,卻忽然瞥見抬轎子的轎夫腳一下都沒挨地,只往前飄蕩。
就算是修士,遇到這樣的陰詭之事,沒法逃脫也難免感到恐懼。
沈知遇瞳孔微顫,連聲音都不敢發出,剛想放下帘子,視線卻忽然和離他最近的轎夫對上。
那轎夫背對着他,只是轉頭看過來直勾勾盯着他,毛茸茸一個狐狸腦袋,人身獸頭,長嘴綠眼,看過來時沒有絲毫情感,更像是目光滲人的傀儡。
不止一個轎夫,前面的人扭過頭看他,後面的人也在看他,不是露出狐狸尾巴就是顯出狐頭。
也有人身人頭的,只是個個臉色慘白,卻為迎親擦上了胭脂,又圓又紅塗在兩頰上。
嗩吶聲停了,耳畔忽然變得無比安靜,沈知遇不用回頭,就知道所有“人”在看他,他遍體生寒,幾乎無法呼吸。
直到帘子從僵硬的手指滑過落下,擋住了那些狐鬼冷冰冰的視線,他才堪堪能喘氣。
花轎又晃悠悠往前,不再有樂聲響起,一行狐狸和鬼怪抬着花轎飄飄忽忽往深處而去,前方白色濃霧被風吹散一角,露出藏在迷霧深處的宮殿輪廓,很快又被白霧擋住。
*
回溯幻境破碎的同時,古戰場深處似有刀鳴響起,沉寂已久的威壓如巨山壓來,令無數妖魔鬼怪受制倒伏。
殷孽扛着威壓,握緊手中不斷錚鳴的魔刀,望着刀鳴的方向,臉色從沈知遇被劫走就沒好看過。
窺視光陰的代價不小,吸走了他不少本源血脈。
好在,神刀的下落算是找到了,如今留在龍原古戰場的,只有四分之一殘刀碎片和刀魂,其他散落的碎片,在萬年前就化作流光,不知迸濺到何處。
至於斬斷神刀的人,雖然沒有出現在幻境裏,也能想到必定付出了更大的代價,隕落在萬年前也不是不可能。
刀魂威壓退去,好戰的魔刀不再掙扎。
神刀碎片的下落已經知道,殷孽沒有猶豫,神刀刀魂仍在,想取碎片不會那麼容易,眼下沈知遇還不知在哪裏,儘快辦完這件事好去找人。
往前走了半步,他突然凝眸看向北邊。
妖氣。
人還未動,魔刀先一步被驅使去北邊找人,再看過來,原地只剩一道殘影。
*
迎親隊伍剛到宮殿門口,花轎里,渾身發涼的沈知遇還未從狐鬼娶親中找到逃生法子,忽覺一陣金鐵之意錚錚鳴動,生生從頭頂壓下來,似有千斤重,連風都停了,一根頭髮絲也無法動彈。
等到威壓退去,只剩一身冷汗讓他知道剛才並非錯覺。
“刀?”
沈知遇喃喃說道,他修為不高,又是個劍修,感知並不算差,威壓中明顯藏有鋒利刀勢。
他隱約記得有人跟他提過“刀”這個字,細想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脊背冷汗讓他覺得冰涼,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花轎轟然落地,轎簾隨之擺動。
在轎簾重新落下前,沈知遇看到迎親的那些大鬼小鬼、大狐小狐全都灰飛煙滅,消散於刀魂之下。
除此之外,一座到處都雕着狐形紋路的宮殿緩緩打開了殿門,花轎恰好停在大殿門前。
轎簾落下后,沈知遇喉結動了動,他自然看見了大開的殿門,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在不斷警告。
他等了一下,外面沒有任何動靜。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轎簾一掀,一身喜服的沈知遇就往外面跑。
他攥緊了手,發現金紅卻扇還在手裏,硌得手心生疼,於是一鬆手,扇子掉在地上。
纖細的紅色身影如翩翩蝴蝶,柔弱輕盈,還沒跑出一里,被森森宮殿裏探出來的一條黑色狐尾勒住腰腹,毫不費力就拖了進去。
沈知遇被勒得幾乎閉過氣,好在狐尾很快鬆開了他。
“哐當”一聲響,房門關上了,桌上一對龍鳳喜燭照亮了室內。
紅布綵綢,床榻上也是喜意盈盈,顯然是新人喜房。
沈知遇扶着桌子大口呼吸,等穩下來后,戒備又疑惑地看着陌生的房間。
困住他的人修為很高,他不敢再亂跑,更何況也不知道宮殿裏有多少鬼怪狐狸。
“讓娘子久等了。”
一道清越帶笑的聲音響起,他下意識後退半步,誰知退進了一個懷抱中。
來人身形高挑,沈知遇驚慌失措,被摟住腰無法掙脫,他心中越發疑惑,相似的身量和懷抱有點熟悉,但味道不是他喜歡的。
“想必是娘子怪罪我來得太遲,便投懷送抱,想要洞房花燭了。”
黑衣男人左手摟着美人,右手拿着金紅卻扇轉動把玩,正是被沈知遇扔了的扇子。
他用扇面抵着沈知遇臉頰,逼迫美人往後看。
一張美艷清俊的臉落入沈知遇眼中,從背後抱着他的男人很美,一雙狐狸眼泛濫多情,眼尾上挑風流,眼中帶笑,眼神卻十分露骨。
“你是誰?”
沈知遇心中恐懼,聲音都有些發顫。
黑衣男人又是一笑,說道:“我名烏宰,從今以後,就是你夫君。”
夫君?
沈知遇十分困惑,這個稱呼很熟悉,但看着對方他張了張嘴,怎麼都說不出口。
烏宰狐狸眼一眯,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得個外面來的新鮮美人,心情還算不錯,就沒對美人使魅術迷惑心智,若只是一具順從的傀儡,用起來不夠盡興。
“娘子與我情投意合,今日終於結成夫妻,天色不早,喝了交杯酒就該圓房了。”
他說得深情款款,手裏扇子消失,變為一個白玉瓷杯,酒味從中飄出來。
沈知遇還未說話,就被捏着鼻子灌進一杯烈酒,又辣又嗆,被烏宰鬆開后才咳嗽出來,眼眶盈滿水跡。
隕落在古戰場之前,烏宰已經是一方大妖,見過的美人不計其數,在他看來,美人各有各的妙處。
就好比眼前人,姿色乍一看不如傾城傾國大美人,但這幅柔弱可憐、任人欺凌的模樣別具一番滋味,尚未開發,只是紅了眼眶掉幾滴眼淚就勾得人心癢,日後若是調ll教好了,想必風情更甚,一定比別的美人更勾魂奪魄,也更能掀起波瀾。
烈酒下肚,沈知遇四肢軟綿綿的,能站能動,但提不起太多力氣。
到了這一步,他哪裏還不知烏宰想做什麼,滿心都是不願,可對方重ll欲ll急ll色,半摟半抱將他帶上床榻。
“不要。”
嫁衣被扯得亂七八糟,沈知遇試圖擋住烏宰的手,但無濟於事,意識到這點后,他眼淚掉了下來。
烏宰貪婪咽着口水,美人露出來的一點皮肉細膩凝白,瘦是瘦,絲毫不幹癟,正是極品中的極品。
“不。”
連顫巍巍嬌滴滴的聲音都在勾引人,比狐妖還要千嬌百媚。
烏宰毫不在意沈知遇的微弱掙扎,只覺趣味橫生,眼下雖然只是扯亂了衣裳,但他耐心十足,沒有硬來,反而笑道:“娘子別怕,順從些,你也能得趣,這其中極樂滋味,嘗過你就再也忘不掉,為夫會好生待你的。”
話是這麼說,但他顯然沒在意沈知遇的抗拒,抓着美人小腿想將礙事的靴子脫掉。
沈知遇不喜歡陌生男人的觸碰,手腳並用在掙扎抵抗,即便烏宰長得很好看,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好看,他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被強迫的恐懼感和窒息感讓他快要崩潰,尤其強迫他的人力氣很大,毫不費力就能壓制住他的掙扎,讓他滿心都是絕望,可沒有人幫他,連夫君都不在。
夫君?
他忽然一怔,這個稱呼很熟悉,但想不起來是誰。
也是在這時,烏宰忽然看見美人露出來的小腿上有一點痕迹,這種痕迹再熟悉不過。
不是雛?
甚至另一個男人留下的痕迹還在身上。
他眼睛一眯,臉色登時冷了,就算他葷素不忌,並不在意床榻上的人是否跟過別人,可從沒任何人和妖敢帶着一身痕迹向他尋歡。
實在是礙眼。
他盯着那一小片痕迹神色不善,不過最終還是選擇忍下,困在這裏數千年不見一個外人,好不容易抓到個新鮮的,到嘴邊的肉豈能放棄。
黑衣男人動作變得粗暴,不再像之前那樣憐惜,沈知遇靴襪被脫掉,“斯拉”一聲,外衣也被扯爛丟下地,半跪在床邊的男人容貌美艷,但輪廓清晰硬朗,絕不會將他錯認成女妖。
扔掉鞋靴,烏宰抬眸看向床榻里的人,眼裏全是毫不掩飾的欲ll念。
沈知遇往裏面縮,在對方欺身上來時下意識踹了過去,沒想到右腳落入烏宰手中。
他腳腕一緊,有股妖力順着腳踝竄入經脈,原本還能動的四肢一下子就軟了,上半身無力倒在床上。
烏宰兩手捧着一雙瑩白漂亮的美人足把玩,連喘息都重了,他着實沒想到,今日竟有這等艷ll福,抓到個寶貝,這雙美人足是他見過最漂亮的,也是最適合被把玩的。
沈知遇不知他有好足的怪癖,看着對方目露痴迷,竟低頭咬了他腳趾一口,嚇得一臉驚恐。
發現烏宰一撩下袍,抓着他的腳想往衣袍里塞,他驚得臉都白了,卻軟倒在床上無法動彈,滿心都是恐慌。
正在這時,宮殿轟隆隆一聲巨響,房頂在震動,沈知遇不知發生了什麼,下一瞬,房門被從外面破開,一把黑色魔刀飛進來,刀鋒寒芒閃動,殺意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