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肖意安死了,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記憶里最後的畫面就是那幽暗冰冷,無邊無際又將他緊緊包裹着的海水。
他似乎是落海后被淹死的,但為什麼會落海卻什麼都不記得了。就連以往的那些記憶,都像是被人刻意抹除了一般,只知道自己叫肖意安。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身體不能動卻能感知到外界。雙眼能看見灰濛濛又陰鬱的夜空,可以聞到酸臭腐爛的味道,也能感知到手臂處好像有什麼黏糊糊的東西流淌而過。
這股充斥着鼻腔的味道,很像是垃圾堆里散發出來的。
或許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變成了某一樣死物,被丟棄在了垃圾堆里。
在他散發思維的時候,一聲小奶貓的嗚咽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識扭頭去找,結果自然是失敗告終。
肖意安聽着那隻小奶貓翻找食物發出的窸窸窣窣音,心裏想的卻是等明天天亮以後,清潔工會把他丟進垃圾車裏送去垃圾焚燒場,然後他這重活的一生也會宣告結束。
他默默嘆口氣,為自己即將要結束的生命默哀。
就在此時,視野里突然探出一顆橘色條紋的貓貓頭。他懵了一瞬間,和眼前的小奶貓大眼瞪小眼。
直到這個時候,他終於在小奶貓碧綠的瞳孔里看清楚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他變成了一隻人偶,一個有着和他生前相貌一模一樣的人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變成一個人偶?
也難怪他根本就無法動彈,一個人偶能跑能跳,那能嚇死多少人。
肖意安整個人都靈魂出竅了,最後必然是小奶貓先動了。只見它伸長了脖子,粉色的鼻尖湊到他臉頰邊上嗅了嗅,好像在確認他是個什麼東西。
肖意安被貓毛戳得渾身痒痒,有苦難言。
小奶貓好像確認了他不是可以吃的東西,嫌棄的呼嚕一聲。它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盯着肖意安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張口叼着他的衣擺往垃圾堆外面拖。
肖意安弄不懂它這是在做什麼,但覺得被這隻小奶貓叼走,或許他能夠多活些時日,於是他便心安理得的任由小奶貓把他拖走
。
肖意安現在的這個軀體似乎挺重的,小奶貓拖了沒幾米就累得氣喘吁吁。
吭嘰吭嘰的拉了將近十分鐘,小奶貓終於將他拖出了垃圾堆。從來沒有這麼大的運動量的小奶貓累得直接癱了,腦袋擱在肖意安的肚子上,四肢敞開癱成了一塊貓餅。
肖意安心癢得很,想擼貓卻擼不了,不由得心中扼腕。
一人偶一貓的不遠處,一輛黑色的邁巴赫悄然停在了路邊,車窗被慢慢搖了下來。
車子內,面容冷峻的男人一雙大長腿被包裹在修身的灰色條紋西裝褲里,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眉心,視線卻越過車窗,落在垃圾堆前的人偶上。
鶴步洲緊抿着唇,眸色幽深。
這個人偶娃娃,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記憶里的他乾乾淨淨,漂亮得彷彿一個發光體,本應就該走到哪裏都是焦點,這種骯髒的地方一點都不適合他。
他就該穿着最昂貴的衣服,像個矜貴漂亮的小王子一樣。
“鶴總?”
詢問的人是他的助理,鶴步洲回過神來,淡淡的嗯了一聲。
他剛應酬完一個飯局,喝了不少的酒有點醉了,助理怕他受不住會吐,便將車停在了路邊,恰好就讓他看到了這個人偶。
助理看見自家總裁的視線一直落在路邊,以為他看的是那隻小奶貓,沒忍住打趣道:“那貓看着還挺有靈性的。”
鶴步洲沒有應聲,甚至連一點細微的動作變化都沒有。助理早已經習慣了總裁的冷漠,也不覺得尷尬,而是兀自問:“鶴總,您現在好過一些了嗎?如果可以了,那我就繼續開車了。”
鶴步洲眉心動了動,沒說話,卻突然伸手打開了車門,緊接着就邁着一雙大長腿下了車,向那隻小奶貓的方向走去。
“鶴總,您去哪?”
助理後知後覺的驚叫了一聲,但看他是奔着那隻小奶貓的放向去了,便驚訝的想自家總裁居然也會有愛心泛濫的一天。
他以為鶴步洲是要將小奶貓撿回家養起來,卻不想其實從頭到尾鶴步洲關注的只有那隻髒兮兮的人偶。
鶴步洲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了什麼來,一雙刀刻般的劍眉緊鎖了起來。他回頭走向車子,讓助理把毛毯給自己拿出來。
助理起先還沒
搞懂他拿毛毯幹什麼,視線餘光撇到那隻髒兮兮的小奶貓以後,立馬就頓悟了。
有潔癖的總裁大人不可能會裸手抱貓,拿毛毯可太合理了。
助理飛速的將毛毯交到鶴步洲的手裏,目送他扭頭又走向小奶貓。
全然不知自己被盯上的肖意安,此時正感受着小奶貓身上溫熱的溫度。暖烘烘的溫度讓他緊繃迷茫了半夜的精神放鬆了下來,整個人懶洋洋的昏昏欲睡。
一聲奶貓壓着嗓子威脅低鳴聲讓他從昏睡之中驚醒,視線里的橘色條紋貓屁.股的貓炸成了一個毛球,明顯是被人入侵了領地或是遇到了危險時的準備進攻反擊的姿勢。
這是發生了什麼
肖意安剛要猜測小奶貓炸毛的原因,就發現視線範圍之內,除了小奶貓,還有一個長得極其俊美的男人。
劍眉星目,龍章鳳姿說得大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吧。
即使沒了記憶,但肖意安還是下意識的認為眼前的男人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而這個他認為最好看的男人,卻在下一秒嫌惡的蹙緊了好看的劍眉,一雙冷漠的鳳眼眼尾微微上揚,那雙淡色略顯薄情的嘴唇微微下壓,冷白色皮膚的修長手指捂住了口鼻。
明明是最為光風霽月的外貌,說出的話卻是刻薄到了極點。
他說:“臟死了。”
那嫌惡的眼神不摻半分的假,是實實在在的厭惡,就好像看到了世上最為骯髒的東西,污了他的眼一般。
男人的視線一直都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肖意安哪怕是個傻子,都知道男人嫌髒的東西正是自己。
肖意安頓時委屈得想團成一團,弄得那麼臟又不是他願意的,這個男人憑什麼這樣嫌棄他
他以為這個男人肯定會唯恐避之不及的遠遠走開,卻沒想男人竟然走到跟前蹲下了身。小奶貓呲哈一聲想要把他嚇退,結果對上男人冷漠到像是開了刃的目光后,立刻聳拉着尾巴縮在一旁。
鶴步洲將掛在手臂上的毛毯取了下來,肖意安看着他這舉動,還沒弄清楚他想幹什麼,結果就是突然被毛毯兜頭蓋臉的蓋住,緊接着就是天旋地轉的眩暈。
鶴步洲小心翼翼的覆蓋住髒兮兮的人偶,然後隔着毛毯將人偶卷了一圈包裹起來,
抱着起身折返回車子裏。
小奶貓眼看着自己看上的玩具被搶走了,急得繞着他腳邊喵喵叫。
鶴步洲低頭看着它沉默許久,小奶貓就開始扒拉他褲腳,企圖打到這個搶走它東西的四腳獸將玩具搶回來。
他下意識蹙着眉後退了一步,抿着唇思考了片刻,對小奶貓說:“給你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你願意跟我走,就自己跟上。”
說著也沒管小奶貓聽不聽得懂,抱着懷裏的人偶就邁開大長腿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小奶貓在原地轉了兩圈,又抬頭瞅瞅越走越遠的鶴步洲,最終還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目瞪口呆的看了全程的助理慢吞吞的收回視線,他以為鶴總看上的是那隻小橘貓,結果看上的卻是那個髒兮兮的人偶!
原來鶴總背地裏喜歡的居然是人偶這種東西。可是鶴總為啥不出錢定製一個好看的,要在垃圾堆邊上撿一個明顯被人丟棄的人偶?
助理整個人都懵了,他覺得不是這個世界太魔幻,就是鶴總終於瘋了。
鶴步洲抱着重新坐回了後座,相比下車之前的低氣壓,明顯能感覺到他此時心情不錯。
他把包裹着人偶的毛毯放到了身旁,小奶貓也一躍竄上了車,自覺的盤踞在他腳下縮着,沒敢覬覦那一看就很舒適的真皮座椅。
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抬抬眼皮對神遊天外的助理說:“等會兒你把這隻貓送去寵物醫院檢查,順便把疫苗打了,把寵物身份牌弄好。”
小奶貓對要被送走似乎很不滿,抬頭喵嗷了一聲,但馬上就被鶴步洲一個眼神壓得氣焰全消,聳頭聳腦的將腦袋埋進了兩爪之間。
助理神情恍惚的點頭:“好的鶴總。”
他有點懷疑眼前的鶴總被魂穿了,不但撿了個人偶,還順帶撿了只貓,這一點都不符合鶴總那高冷的人設。
剛暈乎過勁的肖意安,聽着鶴步洲那宛如大提琴般低沉性感的聲音,整個人都酥了。
作為一個顏控加聲控,肖意安真的受不了這種聲音。
隔着毛毯,他又聽到鶴步洲對助理說:“開車吧。”
助理應了聲好,然後停在路邊許久的豪車終於重新啟動,而後緩緩駛入了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