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談判
桑淼打開了安全屋的門,晝夜的風將她的外套吹得獵獵作響。
一抬頭,發現余辰還站外不遠處。
“你怎麼還沒走?”桑淼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聽到聲音,余辰回過頭,面無表情地說:“你應該不希望我走,畢竟只有我才能幫你作證。”
被拆穿想法,桑淼也沒計較,她目前不太具備思考的能力,易感期的影響還沒有過,光是努力剋制身體裏的暴虐因子,就花費了她許多力氣。
“那你會幫么?”桑淼和他保持着安全距離,一雙眼辨不出情緒。
這話問得帶了些明知故問的意思,余辰咬咬牙,總感覺自己被她拿捏住了。
當即道:“你總得先給我一個為你冒這麼大風險的理由。”
桑淼“哦”了聲,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余辰有些急,收起自己一直備戰的機甲,追上去:“你要去哪兒?”
“回去。”
“裏面那個人肯放你走了?”
余辰一邊問,一邊觀察着桑淼的神情,她看起來很冷靜,不像是衝動之下做出來的決定。
桑淼淡聲道:“反正他沒本事追出來。”
“行吧,再問你個事,”余辰落後半步,視線仍落在她臉上,“你們所說的【轉化】天賦覺醒者是沒找到,還是……”
話音未落,桑淼步子一頓:“你聽到了多少?”
余辰沒遮掩,直言道:“海島上,你昏迷之前和那個綠眼睛男人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他抿抿唇,睫毛低垂:“……真能找到【轉化】覺醒者的話,聯盟就不需要再忌憚蟲族了,不論他是誰,希望你們能保護好他。”
桑淼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轉化】覺醒者並不效忠於聯盟呢?”
“那他效忠誰?黎明之光?”余辰不解,“只有聯盟才能給他最多的優待和最好的未來。”
桑淼嘴角微扯,掠過一絲冷意:“不愧是十大家族之一的少爺,你了解聯盟多少?”
“……”
饒是余辰,也聽出了桑淼話里的嘲諷。
他轉念又想到謝異,這位謝上將風評並不好,他曾經也難免因着父輩們對謝異的不滿或多或少瞧不上他,可真正接觸后他才明白,謝異比他所以為的有能力得多。
一個被詆毀多年的Omega將軍,在蟲族入侵時始終義無反顧地在極為關鍵的政治斡旋中,放棄對他有利的局面,選擇保護居民。
就沖這份責任肩負,都是許多軍部老將比不上的。
余辰眼底忽地閃過些許迷茫,難道真是他被家族保護得太好了?
桑淼沒再管余辰。
她已經沒那麼心思再去管別人了,儘管掌握了規律,但易感期仍無時無刻不在影響着她,她必須全神貫注才能控制自己強攻擊性的信息素不外溢,直至見到謝異為止。
她按了按懷裏的Amber手環,裏面那份關於【轉化】覺醒者的檔案還留存在裏面。
邊野把這東西交到她手上時說,這個手壞是桑灼以隋水的形象設計的,智能形象已經被5066修復完整,如果她想了解父母是怎樣的一個人,可以點進裏面的私密系統查看,裏面有許多桑灼思念隋水時,寫給他的信。
也不知邊野是真不在意,還是忘記了。
把Amber手環交給她,不亞於將把柄交在她手上。
桑淼收緊手,沒再駐足,啟動來時的飛行器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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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安全屋內。
邊野捂住腹部,忍着劇痛起身,在屋子裏撥弄了幾下。
只見原本被屏蔽的信號瞬間恢復了通訊。
打開終端時,他腳下一軟,不小心又撞到傷口,疼得倒抽一口氣。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撥出一串號碼。
“喂……”
終端對面傳來一道發沉的聲音:“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轉化】覺醒者找得怎麼樣?是桑淼嗎?”
“可惜了,不是桑淼。”邊野喉嚨還嘶啞着,“我們都被隋水耍了。”
傳聞中的Z先生撥高聲量:“不是桑淼又是誰?她明明最有可能!”
“隋水壓根沒把腺體移植給任何人,”說話時,邊野幽藍的眼深不見底,“腺體被他儲存在利特星流放區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隔離所里腺體冷凍庫里最深處,有一道暗格。”
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着血目蜂的毒素,非覺醒者靠近隔離所等於自尋死路,巡查的獄警幾乎不會特意去翻找。
Z先生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聲線更冷沉了:“去找。”
“可是……”邊野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
“可之前的暴//動事件后,南邊流放區已經是半毀狀態,現在還在重建中。”邊野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我估計冷凍庫里存放的腺體恐怕無法再用了。”
想到【轉化】天賦腺體器官可能已經腐爛壞掉,Z先生那頭沉默許久,咬着牙,不甘心地問:“【轉化】覺醒者真不是桑淼?”
“嗯。”邊野把桑淼和5066的打鬥過程複述了一遍,連細節都沒漏,“如果是她,我不可能讓她去冒這個險。”
“她現在人在哪裏?”Z先生問。
“估計在回她們演習基地的路上。”
“你怎麼沒留住她?”
“留不住。”
邊野喉間溢出一聲苦笑,半點沒提易感期誘發劑的事,幽幽道:“我還能拿她怎麼辦?她死都想回謝異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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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異找了整整一天的人無果,正當他心急如焚時,伊沃安防系統卻捕捉到了桑淼和邊野在一起的監控畫面。
將短短一分鐘的監控畫面翻來覆去地看了十幾遍,他終於冷靜下來。
洗漱乾淨,穿戴整齊后,謝異決定和費頓總長進行一次談判。
聯盟所在星系一共有八個居住星球,各個星球擁有自治行政權利,各星政府則以費頓為首,軍政指揮權大部分都在費頓總長手中。
隨着歷史演變,如今八星政府或多或少都朝着獨立的方向發展,其中以利特星、伊沃星為突出例子,真正掌握在總長手裏的權力已經被瓜分得差不多了。
這也是費頓總長如此急切地蒞臨伊沃星,想在伊沃星打開一道出口的重要原因之一。
畢竟殺雞儆猴可是避免內亂、鞏固權力的手段里較為直接的辦法。
謝異深知總長打的如意算盤。
所以當費頓總長下軍艦后,禾羽甄和謝異牽頭為他舉行了一個簡單的歡迎儀式。
幾人寒暄了幾句,雙方都迫不及待地進入了會議室。
“雖說我也隸屬軍部,但進入正題之前,我還是想問一問張秘書,身為軍部執行秘書,為何要用認證官號在星網上以我的名義發佈一則假消息呢?”
謝異坐在右上座,望着對面一名中年男人,不緊不慢地開口。
張秘書年過不惑,聽到這話,他表情略有些尷尬,手指不自覺在桌面敲擊了下,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別為難張秘書了,是我親自下的令。”
主位上響起一道男人聲音,正是費頓總長赫斯·布維特,他保養得極好,一身的威嚴華貴,嘴角習慣性下撇,若不湊近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來他已近六十。
布維特總長看着謝異,淡淡道:“若不以你的名義,她又怎會不顧同夥的阻攔沖向包圍圈呢?”
謝異迎着他的目光,眼底蘊着風雨欲來的平靜:“您別忘了,她是信息素3S級的Alpha。”
“3S級的確珍貴,”布維特臉上閃過一絲可惜,“但像她這樣的頂級人才如果不能為我所用,那還不如殺掉,以免對聯盟造成更大的隱患。”
“倒是你,謝將軍,”他微微一笑,“不覺得應該解釋一下你和危險分子的不正當關係嗎?”
謝異面無表情:“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停頓片刻,他冷聲補充:“在一個世代縱容強制性人體實驗的總長面前,這又算得了什麼?”
布維特臉色微變:“謝異,注意你的言辭,這不是你亂說話的地方。”
“難道我說錯了?”謝異故作思考,“聯盟並沒有進行任何覺醒者實驗相關?”
一聽這話,布維特立刻朝張秘書看去,後者連連擺手,驚恐表示和自己無關。
“別為難張秘書了,”謝異重複了一遍佈維特剛才說過的話,“你做得再滴水不漏,也總有走漏風聲的時候。”
“歷史數據顯示,血色時期后,普通人的覺醒率幾乎降至谷底,而覺醒率有增長變化則在十年前開始,就在這之後不久,覺醒率便一直陸陸續續地上升,直至今年,已然成倍增長,各大軍校甚至有了擴校的打算。”
“這些數據讓我很是不解,你猜,我在調查過程中發現了什麼?”
還沒等最後一個尾音落地,布維特淡然的表情霎時有些四分五裂的意味,這句話像一顆定時炸.彈壓在他肩頭,也像一把自動瞄準的匕首,精確無比地插入他的軟肋。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謝異,不敢相信短短几句話的時間裏,自己面臨的局面就變得這麼被動。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布維特見過太多大風大雨,他很快冷靜下來,恢復了肅然高貴的姿態,“莫非是知道保不住你的小情人了,所以謝將軍打算提前上演一出發瘋?”
謝異垂下眼,嘴角幾不可見地挑了挑:“我在聯一軍校念大二時,父母亡故多年,我和弟弟相依為命,聯盟念及我們年紀尚幼,更念及我常年在校,無法將弟弟照顧好,於是隔差五就會派人給我弟弟送許多吃的玩的。那年寒假回家,我偶然發現政府送給謝回的零食里,總摻雜着一些無說明無產地無配方的包裝,只寫着‘希望’兩個字。”
“這東西應當是很好吃,謝回吃得乾乾淨淨。我想弄清楚這些到底是什麼成分,可惜你們並不是每次都送,不過自此後,你們送的東西我每次都讓管家檢查了。過了大概半年,終於讓我等到。”
謝異哂笑一聲:“那些東西是什麼,需要我說得再明白一點嗎?”
布維特背脊瞬間僵硬。
幾乎可以肯定,謝異敢說出這番話,就代表他手裏有證據。
念大學時謝異就發現了弟弟身體的端倪,可這麼多年過去,他卻一直隱忍不發,毫不動作,恪盡職守地當好抵禦蟲族入侵的第一道防線。
布維特一時被這個發現驚住了。
他一直以為謝異是個桀驁難馴、功高蓋主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雖百戰百勝,可他太過張狂,都說英雄過剛易折,他也期待着有這樣一天。
誰知今日他才真正看清謝異的心思。
這位年輕將軍不是毫不動作,他是在等待着一個能夠一舉掀翻整個聯盟的契機。
布維特從他的眼裏看到——這個契機他迎來了。
“不止謝回,我還詢問過其他與謝回同齡的孩子,無一例外,都服用過被叫做‘希望’的零食,政府對外宣稱那是軍方製藥集團所製造出來的新型可替代藥品的零食,能夠增強孩子的身體免疫力。”
“我測試過,‘希望’的確有增強免疫力的功效,不過卻不僅僅如此,這也是一種刺激腺體的激素,許多孩子長期服用后,分化得很早,覺醒率甚至大大提升。”
“多年來,我一直調查這個實驗,覺醒率固然提升了,可孩童的非自然死亡率卻也高攀不下,為了培養出更多的覺醒者,你們竟然不惜對幼小的孩子下手!”
“那些對‘希望’產生強烈藥物反應的孩子,長大后或畸形,或殘疾,或極易感染重病死亡,且醫院始終找不到病因。對比所謂增長的覺醒者數量來說,‘希望’帶給孩子們的致病率高出了千倍!”
謝異克制着語氣,站起身來,黑眸冷得刺骨:“要我隨機帶一些適齡孩子過來,為他們做一個腺體刺激素檢測嗎?”
布維特微眯起眼,非常體面的一張臉霎時變得不寒而慄,他沒有正面回答謝異的問題,只是很慢很慢地說:“這麼多年,只要對聯盟有利的事,我總是不遺餘力地去做,我想要這片星系變得和平,想要將蟲族驅逐出我們的星域,只是犧牲這麼小小的一部分,就能換來這麼多年的和平,我做錯什麼了?”
他反過來指責道:“十幾年前,外敵,內亂,層出不窮,是我排除萬難同意了謝修然的實驗,是我讓你坐上了如今的位置,是我給了你至高無上的權力,謝異,你捫心自問,我哪點對不住你?!”
謝異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您怕疼嗎?”
布維特愣了愣:“什麼?”
“我怕疼。”謝異沒什麼表情地說。
空氣中不知何時,有一股淺淡的玫瑰紅酒的氣味瀰漫,這些味道如同一根根牛毛似的尖針,朝着在座的所有人,悄無聲息地壓了下去。
很快,布維特和王秘書的臉上都出現了痛苦的痕迹。
他們疼得牙關打顫,指尖都開始控制不住地抽搐。
布維特滿頭大汗,他死死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氣音:“住手……你給我住手……”
“這就受不了了?”謝異眉梢輕挑,“可惜謝修然早已死了,不然你可以親自躺上他的實驗台試一試,感受一下無窮無盡的噁心生物從你的身體裏鑽進去,啃食你的血肉,侵佔你的大腦,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他語氣一頓:“比現在痛苦千百倍。”
布維特:“……”
“說這麼多,你不就是想要我撤銷桑淼的通緝令嗎?”布維特唇色蒼白,用盡全身力氣保持着自己高貴的儀容,“你知道包庇罪犯之女是什麼後果嗎?擁護聯盟的公民們不會放過你——當然,如果你敢承擔任何後果,我撤銷她的通緝令也無妨。”
“以及,”布維特顫動的臉上升起一絲野心,“軍校聯賽第場,比賽地點我會讓主辦方設置在銀夜要塞附近的戰區,謝將軍意下如何?”
現在銀夜要塞的大部分軍力都在南部戰區,如果這時候將聯賽地點設置在銀夜要塞附近,很難說不會被什麼人趁機鑽了空子。
對於布維特來說,這顯然是一樁只賺不賠的買賣。
謝異沒有說話。
“你想毀了我,單靠一個腺體刺激素可不夠,那些只是你的猜測,你沒有證據證明殘疾、畸形、重症都和腺體刺激素有關。”
布維特繼續道:“相反,我毀了桑淼卻很容易,除非她這輩子都窩在黎明之光的老鼠坑裏,否則一旦她出現,我必定會讓她像她的母親一樣,被永恆地釘在恥辱柱上!”
布維特身上的痛感越來越強烈,旁邊的張秘書已經承受不住暈過去了,他自己也是強行提着一口氣,賭桑淼之於謝異,到底有多重要。
他想,應該沒有什麼羈絆比得過這兩人之間100%的信息素匹配度了。
許久,就在布維特以為謝異不會再開口時,後者不動聲色地抬了抬眼皮,驀地一笑:“有道理。”
他甚至鼓了鼓掌:“那就這樣說定了。”
“……”
布維特反而變得狐疑。
謝異竟然這麼輕易就同意了?
可不論如何,這場談判的結果也容不得他反悔了。
事實上,在桑淼的身份剛被爆出來時,短短時間裏他收到了不亞於二十份為桑淼求情的信件,這些信件中的一半都來源於十大家族的成員,這些人堅稱桑淼是冤枉的,絕不可能和黎明之光勾結。
而關於桑灼之女的身份,他們認為桑淼多次立功的表現足以彌補她打從出生起就背負的罪名。
留給布維特的時間不多了。
他實在沒必要因為一個桑淼失去這些人的選票,可也不甘心錯過這天賜的進入銀夜要塞的機會。
沒等布維特將撤銷通緝令的事吩咐下去,外面的總助忽然按響了會議室的門鈴。
“總長先生,余家小少爺回來了!”
布維特不滿地皺眉:“他回來你應該通知布斯托爾和余辰父母。”
這兩天失蹤的除了桑淼,還有餘辰。
布斯托爾的人都快找瘋了,可不論是終端還是監控,始終都聯繫不上。
急得余家差點連夜飛來伊沃星,還是他安撫住了,承諾會動用軍力尋找他們才打消了念頭。
“不是……”總助急得額頭起了一層薄汗,“余家小少爺是和桑……桑淼一起回來的!兩人現在就在基地外面!”
這話一出,會議室里的所有人都猛地站起了身。
布維特剛想和謝異說話,一轉頭,謝異已經跑不見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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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過雨,坑坑窪窪的地面一圈一圈的積水,謝異踩過淺淺的雨水,濺起的泥濘落在鋥亮的軍靴上,旁邊人甚至來不及和他打招呼,只看到一身模糊的軍裝。
謝異跑出基地,看到軍衛將兩名年輕人團團圍住。
其中一人身上染着點點血跡,一頭栗黑的頭髮凌亂狼狽,臉色蒼白,嘴唇乾燥,只一雙金眸凌厲得移不開眼。
見到桑淼這一刻,謝異沉霾許久的眼睛才總算一點一點亮了起來。
桑淼站在原地沒動,目視着周圍的軍衛,嗓音緩慢低啞:“你們可以抓我,我會把這兩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但我必須提前聲明,我和黎明之光不存在任何交易,我也從未參與過他們的任何行動,余辰可以為我作證。”
余辰點點頭:“這一路,我都跟她在一起,是黎明之光的人切斷了我們所有的通信。”
聞言,軍衛們面面相覷,有點拿不準主義。
余家的勢力沒人敢去得罪,格羅特家族在軍政上一呼百應,余家則掌握着全聯盟最不可或缺的新型能源,所有機甲所需用的能源全部出自余家。
是以余家小少爺說的話,大家總願意給面子。
幾名軍衛面面相覷,打算聽從桑淼的意思,先將她制服交差。
只是腳下步子還沒邁出去,一道聲音忽地呵道:“住手!”
眾人循聲望去,看到謝異一步一步朝着這邊走過來。
“謝將軍……”軍衛為難地說,“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
謝異沒理會他,一雙眼望着桑淼的方向,後者在見到他時眼睛亦亮了亮,但這光亮很快又隱去。
桑淼垂手站在原地,很快別過頭,收回了目光。
好似看他一眼只為了確認他是否身陷囫圇。
謝異近乎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打算,啞聲問:“桑淼,你躲什麼?”
桑淼不敢看他。
謝異逼近她面前:“我在問你,躲什麼?”
桑淼不得不往後退兩步,露出來的一截脖頸隱隱暴起淡淡青筋,像在努力剋制着什麼。
“桑淼,說話!”
謝異咬着牙,一字一句。
桑淼沒辦法,腦袋又垂下一點,聲音里摻雜着無奈,壓得很低:“在我的嫌疑沒洗清之前,別靠近我了。”
謝異深吸一口氣:“你既然這麼為我着想,又為什麼要回來?”
桑淼像突然啞巴了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耷拉着腦袋,整個人像被抽幹了精氣神,修長的身影顯得格外狼狽。
半晌,她終於抬起頭來,掃了一眼虎視眈眈的軍衛,還有不遠處往這邊奔涌過來的,她只在新聞里見過的費頓總長。
桑淼的目光隨即移至謝異臉上,她直勾勾地盯着謝異,一句話都沒說,可那眼神看起來,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謝異顫了顫嘴唇,心臟被她的眼睛拿鉤子狠狠颳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或許做錯了,非要說什麼不公開戀情,非要說什麼怕影響比賽,以致於她需要以這樣冒險的方式、笨拙的方式、不會給他帶來任何麻煩的方式,來確認他沒有因為她,受到任何詆毀與委屈。
熾陽探出雲頭,悶熱的風撲面而來,被吹亂的劉海將他的臉切割得清凌凌的,襯得眉眼漆黑如墨。
四目相對。
謝異搖曳的影子落在對面的年輕Alpha身上。
桑淼微張着唇,表情錯愕,下意識往後躲,謝異並不給她這個機會,抬手勾下她的脖頸。
而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兒,孤注一擲地吻上了她蒼白的唇。
他聞到她身上的血腥味,聞到微弱的香草琥珀信息素,壓抑到灼人的地步。
桑淼背脊驀地繃緊,耳朵里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只聽得到謝異啞聲對她說:
“別躲我。”
“桑淼,我們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