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1(薛妖和珠珠)
第75章
“珠珠?”
薛妖一連喚她兩次,趙玉珠壓根不搭理。
沒再喚第三聲。
馬背上的薛妖,鷹隼似的目光透過馬車窗口,審視地落在緊挨窗棱而坐的趙玉珠身上,少女一身海棠紅的毛邊斗篷,襯得一張本就雪白的美人面比珍珠還白,在月光下白晃晃地勾人。
可這樣美的少女卻側過臉去,賭氣似的不肯施捨他一眼,櫻桃似的紅唇還微微撅着,任誰都瞧得出來,此刻的她——
不高興!
“怎麼了,誰惹你了?告訴我,我替你出氣。”薛妖壓低嗓音朝她笑,修長有力的手指很自然地捏住趙玉珠斗篷,逗她玩似的輕輕扯了扯,上頭搭着的烏黑髮絲也跟着一晃一晃的,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像在伴奏。
在場的錦衣衛幾乎全是京城當地的,從未見過權勢滔天的晉王殿下有身段放低的時候。
眼下,錦衣衛們垂眸低首、黑壓壓跪了一地,哪怕瞧不見馬背上晉王做出的曖昧動作,寵溺的聲線也全聽得一清二楚!
一個個心裏嘖了嘖,晉王殿下對這位趙小姐是真寵啊!
趙玉珠卻不領情地拍落薛妖勾搭的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眼神還帶着三分不滿斜瞪了臭薛妖一眼,本想諷刺他一句“誰惹了我,你心裏沒數?”
知道眼下這場合不適合耍態度,少女也就生生忍了沒說。
薛妖卻旁若無人、毫無顧忌地掐上她臉蛋,曖昧地輕輕捏了幾把,揶揄含笑:“瞧你這小樣,莫非是我招你惹你了?讓我想想,莫不是離開西北那夜……我沒能讓你滿足?”
趙玉珠:……
說話就好好說話,怎的忽然開起了葷段子?
流氓,流氓,夠流氓!
哪怕薛妖只用她一人能聽見的音量,爹娘和哥哥都絕對聽不清,可最後一句尾音上挑的“我沒能讓你滿足?”,還是讓趙玉珠酡紅了雙頰,滿腦子浮現那個荒唐夜晚的畫面,譬如他抓着她小手一層層除去他衣袍啦,又譬如他一聲聲喚她“祖宗”,“我的好祖宗,再堅持一會”……
“休得胡說!”
趙玉珠紅臉擰了臭男人搭在窗棱上的手臂一下,說是擰吧,薛妖肌肉緊緻,輕易擰不起來,尤其隔了一層冬日的衣裳,愈發擰不動了。
反倒似撓痒痒般撩撥了他。
薛妖這回滿意了,瞥見馬車裏的顧茵茵避嫌沒往這邊瞅,飛快親了少女額頭一下:“好,都依你。”
說罷,薛妖不再逗心愛的姑娘,傾斜的腰背收了回去,挺直了,朝趙振山、顧茵茵夫婦客客氣氣說了些場面話,便親自護送趙玉珠一家子前往御賜的鎮國大將軍府。
京城是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尋常臣子御賜的宅院大不了,但趙家不同,是未來晉王妃的娘家,愛屋及烏,隆武帝特意賜下一座佔了半條街的大豪宅。
朱紅大門上懸着的“鎮國大將軍府”匾額,還是隆武帝御筆親賜呢!
這份榮寵,擱在整個官場都少見!
薛妖將人護送到正門口,便一揚馬鞭,帶着一眾黑甲鐵騎揚長而去。
趙玉珠嘟着小嘴來到自己分到的獨立小院,抬眸看了看月洞門上的匾額——翠竹院。
裏頭還真立着千百竿翠竹,薄薄一層白雪像是它們的白披風,在銀白的月色下精神抖擻地在院子裏站崗。趙玉珠隨意掃上一眼,便沿着中間的石子甬道快步進了堂屋避風,外頭冰天雪地的太凍了。
屋子裏居然提前燒好了地龍,屋子裏暖烘烘的。
“晉王殿下待小姐真好。”綠燕和綠鷺對視一眼。
丫鬟們也猜到是薛妖提前派人打好了招呼,才會新宅里連地龍都燒好了,就怕凍着她們小姐呢。
“與他何干?明明是府里的管家得力。”趙玉珠心裏的氣並未消,故意埋汰他。
臭薛妖上回誆騙了她一夜的眼淚和不舍,她才不要輕飄飄就算了!
今夜顧忌着眾目睽睽才沒多計較,下回私下裏會面,不討回來,她就不叫趙玉珠!
心裏這般想着,趙玉珠就往內室去,腳步卻頓在了內室門口。
只見,內室的床沿上坐着一個英俊挺拔的男人,一身玄色錦衣,上頭用金線綉着四爪蟒龍,嘴角小小翹起一個弧度,含着揶揄之意正沖她淺笑。
居然是薛妖!
趙玉珠張了張嘴,正要問什麼又生生打住了,不用問也想明白了,這個臭男人鐵定是在她爹娘和大哥面前假裝告辭走了,中途卻翻院牆來了她閨房!
趙玉珠氣性尚在,不客氣地翻個小白眼:“晉王殿下,夜深了,恕小女子不便招待,還請往哪來的往哪回。”爬牆來的,就爬牆滾。
綠鷺和綠燕見氣氛不對,兩個主子似要拌嘴,立即垂眼低首默契地往外走,手指剛搭上房門要闔上,就聽見裏頭一聲驚呼,綠鷺下意識地探頭去看,就見——
薛妖二話不說大步上前,摟了小姐小腰,就打橫抱起急匆匆往內室走,小姐惱得直捶他肩頭……
綠燕也試圖往裏瞧,綠鷺慌忙攔住,趕緊闔上房門。
不多時,裏頭傳出叮鈴鈴的鈴鐺響。
是床帳上懸挂的風鈴。
這下子,綠燕不用看,也大致猜出裏頭發生了什麼,雙頰下意識地飛紅。
趙玉珠確實被薛妖壓去了床榻。
“你放開我,你這個混蛋!”趙玉珠氣紅了臉,小腦袋左右搖擺,不肯給他親。
“你今夜到底在鬧什麼?”城門口就鬧了一場了,少女不給親,薛妖絲毫不惱,反倒情趣般追着她紅唇親,她搖到左,他追到左,她擺到右,他追到右。
她拚命推着他肩頭的雙臂實在太礙事,薛妖直接單手擒住兩隻手腕,摁到她頭頂去。
另一隻也不想閑着,直接往她胸口撫去。
趙玉珠一個激靈,搖頭的動作慢了半拍,紅唇就被捉住了。
素了一個多月的男人如猛虎下山,嘴上功力也見長,不多時,少女就被吻哭了,一雙美美的眸子水汪汪的,睫毛根上都是淚。
裙擺撩起時,趙玉珠拚命反抗,狠狠一口咬中男人肩頭,貝齒刺破他肌膚,滲了血。
“一個多月不見,這麼會玩?”薛妖誇讚她的有情趣。
趙玉珠漲紅臉簡直要氣死了:“誰跟你玩!”她的反抗是真的惱怒反抗,才不是什麼床笫間的男女情趣呢!
薛妖一條健壯的大腿壓住她不停扭動的雙腿,讓她動彈不得,含着她下唇含糊不清地問:“珠珠,告訴彥之哥哥,你到底在氣什麼?”
女人心海底針,她不說,他怎麼知道她無緣無故又在氣什麼?
乖乖,說出來,才能溝通啊。
薛妖一下一下啃噬她紅唇,逼她坦誠相待。
趙玉珠腦袋猛地一扭,喘息着逃離了他的吻。少女偏着頭,視線盯着身側粉紅的褥子和自己鋪散開來的黑髮,悶悶控訴道:“你太壞了,在西北時你明知我父兄要調任京城,咱倆很快就能再聚的,你偏隱瞞不講,偏要看我鬧笑話。”
看一個女子捨不得他離開而傷心落淚,為了他惆悵滿腹,一整夜魂不守舍,他就那麼爽嗎?
“對啊,你那麼在意我,我當然爽了。”原來為了這事,薛妖掰正了趙玉珠偏過去的臉,曖昧低笑,“你都不知,那夜親眼見你在意我到那個地步,眼睫濕漉漉的小樣子,有多勾我的心,當時……都想吻死你!”
“滾!”趙玉珠沒好氣地奮力掙扎,又偏過頭去。
卻被薛妖又掰正了回來。
她平躺在下,他俯身在上,臉對臉柔聲哄她:
“好了,彆氣了,截止那夜,你父兄並未有調任京城的跡象。是我離開的路上,實在受不了與你長久地分開,心裏憋得緊。索性寫信回京,懇請聖上調你父兄和姐夫進京。”
家人進京了,她一個未嫁女自然而然也要跟着入京。
趙玉珠:……
真相是這樣?她冤枉他了?
彥之哥哥不僅沒誆騙她,她一家子能進京還是他一力促成,才有了今日重聚的日子?
趙玉珠的臉刷的一下紅了,為自己的冤他而臊得慌。
薛妖心虛地輕輕垂下眼睫。
少女哪裏知道,他動用權勢調動岳父一家子進京是真,進京途中才寫信懇請皇上也是真,但,調任他們為京官的心思卻早在那夜之前就萌發生根了。
那夜,他就是故意不言。
無它,實在愛極了她在意他的動人模樣。
此刻,少女烏黑秀髮凌亂地散在褥子上,淡綠色衣領鬆鬆垮垮,影影綽綽露出兩段白潤美人肩,似兩朵白牡丹在綠草叢中輕顫,那個勾人,薛妖動情地埋在她肩窩,啄花瓣似的一點點輕咬,隨後從脖子一路吻到耳垂……
忽地,男人熱浪似的嗓音無恥地提了要求:“錯了就該罰,罰你比上回……多一次。”
趙玉珠被撩得恍恍惚惚,一時走神沒聽懂男人話里的意思。直到裙擺撩起,一片滾燙順着小腿往上蜿蜒,少女終於明白彥之哥哥的意思了,上回一夜兩次,這回竟是還要再加一次!
“不……”趙玉珠心頭尚有些畏和懼,可她的話才剛開了個頭,就入了男人嘴裏,幾經周轉,變得含糊不清。
後來,趙玉珠閉上雙眸難以言說地緊張起來時,忽地身上一輕,傳來窸窸窣窣的輕響,緊緊張張等了一小會,少女好奇地睜開濕漉漉的眼眸,就見薛妖翻身跪去了一旁,低頭拿着一個透明的東西在套。
只一眼,趙玉珠就羞得偏過頭去不敢再看,視線落在紗帳上懸着的一大串紫色風鈴。心中還是好奇的,不知那透明玩意兒是什麼,但少女羞澀難開口,盯着紫色風鈴兀自猜測時,男人回來了。
不大一會,廊檐下守着的綠鷺和綠燕,便聽見一串串悅耳的風鈴聲從窗戶縫裏透出,時急時緩,比枝頭鳥兒的鳴叫還婉轉動聽,其中夾雜少女的嗚咽,像是給她倆哼了一曲臊人的小調。
兩個丫鬟年歲不大,羞得雙手都擺放不自然了,好在裏頭喚了一次水后,就被晉王打發回下人房睡了。進入夢鄉,也就再聽不見二度狂響的風鈴聲了。
次日,天快明時,丫鬟們尚在酣睡,風鈴又一次遭了狂風似的,鳴聲陣陣,唱起了清脆悅耳的小調。
待綠鷺和綠燕進房伺候小姐起身時,晉王已翻牆離去,床帳內只剩下趙玉珠一人髮絲凌亂,面頰不正常的潮紅,恰似一朵才被風雨飽飽滋潤過的紅牡丹,嫵媚更勝平時。
一家人圍在上房用早飯時,父兄粗枝大葉,瞧不出趙玉珠面頰上尚未褪去的潮紅有何不妥,還調侃她一夜酣眠,睡得臉蛋紅撲撲的。
娘親顧茵茵卻是個心細如髮的,意味深長地瞥了女兒好幾眼。
趙玉珠心虛地尋了個背光的位置落座,埋頭吃飯,心頭怨了薛妖一遍又一遍,都怪他太貪,昨夜兩次已是夠夠的了,偏要兌現“多加一回”的話,天快明時又不管不顧地折騰了一通,那層酡紅在她白皙得過分的臉蛋上很難褪去。
趙玉珠吃完就溜,不敢在上房多待一刻。
不想,趙玉珠前腳避了人,匆匆回到自個閨房,剛褪去撲了積雪的斗篷,娘親就撐着紅綢傘跟來了。
“珠珠,昨夜晉王可是……在你這留宿了?”顧茵茵拉了女兒挨着自己坐在次間暖榻上,用只有女兒一人能聽見的音量問。
趙玉珠羞得別開眼,紅着臉不敢與娘親對視。
顧茵茵是過來人,一眼就懂了,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錦盒遞到女兒手裏,輕聲叮囑:“珠珠,這裏是京城,比不得咱們西北民風開放。切記,不可弄出孩子來。”
尚在西北軍營時,顧茵茵就撞見過薛妖留宿女兒營帳,因着西北就那個風氣,定了親隨意,無人置喙什麼。
可京城講究,風氣完全反着來,就得剋制點了。
顧茵茵食指敲了敲小錦盒,稍稍提點了女兒幾句,什麼事後記得吃一粒,再喜歡也盡量勸着晉王少貪,畢竟是葯三分毒。見女兒一張美人臉漲得燒了起來,顧茵茵才拍了拍女兒小手,起身離去了。
趙玉珠啟開小錦盒,只見裏頭有三排小藥丸,一排十顆,共計三十顆。
何葯?
毫無疑問,是避子丸。
這是來自娘親的關懷,趙玉珠心裏暖暖的,撿起一顆藥丸就咽了下去。
但沒幾日,就被薛妖敏銳發現她在服藥。
那夜,薛妖去而復返,撞見她嘴裏有淡淡的葯香,蹙眉問她:“你在服用避子湯?”
趙玉珠一陣心虛。
她記得西北那夜,她前腳剛吩咐丫鬟煎一副避子湯來,後腳薛妖就面色沉沉掐她下巴,威脅她:“你敢喝避子湯謀殺我孩兒,你就試試!”
“彥之哥哥,這裏不是西北,是……京城。”在對女子格外嚴苛的京城,她不敢未婚先孕。
趙玉珠拉扯着薛妖衣袖,仰起小臉撒嬌:“彥之哥哥。”聲音嬌滴滴的。
薛妖卻笑了笑,一把抱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往她耳畔噴熱氣道:“珠珠,你可知,我每回套上的透明玩意兒是什麼?那是葛神醫最近發明出來避孕的,有了它,你無需吃避子的藥物。”
無論避子湯還是避子丸,對女子都是一種傷害。
薛妖哪裏捨得傷了她?
便是初夜那次,要她之前,他也是自己事先服用了葛神醫給的避子葯的。
趙玉珠聞言,紅着臉張了張嘴,原來那透明的玩意兒是避孕用的呀。難怪,每次都套在它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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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除夕。
皇宮設宴,宴請京城的皇親國戚和三品以上官員及其家眷,共聚一堂,歡度除夕。
趙玉珠一家子自然在邀請之列。
晌午過後,就進了宮。
冬日暖陽一束束傾瀉在御花園的名品花卉上,貴婦人三三兩兩成團,一邊欣賞着御花園的奇花異草,一邊嘮嗑閑聊。
朱壽被廢黜后,隆武帝膝下只剩下晉王和恭王兩個皇子。雖說晉王薛妖實力強勁,儲君之位是囊中之物,但依舊有那不長眼的期待恭王能成事。
譬如,恭王妃。
又譬如,恭王妃的娘家人,及其交好的幾個世家。
此刻,圍繞在恭王妃身邊的,全是支持恭王上位的,一個個溜須拍馬嘴甜得很。
“恭王妃,你猜那邊走來的少女是誰?”忽地,恭王妃娘家二十齣頭的嫂子,朝恭王妃小聲提醒。
這時,恭王妃頭頂撐着一把青綢傘遮雪,正貓腰賞一朵碗口大的白牡丹呢,聞言,偏頭望去——
就見假山旁的石子小路上,走來一個婀娜多姿的妙齡少女,那姑娘生的是真白啊,海棠紅斗篷穿在別人身上只能顯出臉黑脖子黑,到了她身上,反被她的白給壓住。
恭王妃自己也生了張芙蓉面,但單論五官,撐死了七分姿色,可她有一身引以為傲的雪白肌膚,靠着這份白,能壓下尋常貴女,成為獨一份。
可眼下,竟然來了個比她還白的!
瞧,那姑娘的白臉蛋,那露在衣領外的白脖頸,那探出衣袖的小白手,簡直跟會行走的白雪似的,一晃一晃地泛着白光!
完全把她給比下去了!
“她是誰?”恭王妃一出口就有了咬牙切齒之意,大有一股要弄死對方,容不下的意味。
“她呀,就是一個月前剛從西北來的趙小姐。”嫂子用帕子壓着嘴,小聲道。
恭王妃瞬間瞭然那白得發光的少女是誰了,竟是未來的晉王妃,趙玉珠!
政敵啊!
“呵,西北還能出這樣水靈靈的女子,當真是不容易。”恭王妃嘴裏的“西北”二字咬得尤其重。
京城是繁華大都市,西北那等風沙之地到了恭王妃這樣的京城貴女嘴裏,自然成了鳥不拉屎的下-賤地,連同西北出來的姑娘也“低她們一等”。
此言一出,圍在恭王妃身邊的娘家人,全都高高在上地笑了。
嫂子卻趁機煽風點火:“恭王妃,您有所不知,一個月前,你大哥和表哥可是在城門口,被這趙小姐一家子狠狠羞辱了呢。”
隨後,嫂子便將那夜趙玉珠一家子被錦衣衛風風光光接進城門,而白胖子和瘦高個卻窩囊被拒的事兒,添油加醋說了一通。
人嘛,就怕被對比,同是王爺的妻族,憑什麼她恭王妃的娘家人就矮人一頭?
何況,她已嫁作皇家婦,趙玉珠還未曾出嫁呢!
恭王妃眼底閃過一絲強烈的不悅。
趙玉珠一路穿花行來,一張比白牡丹更嬌艷的美人面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不分老婦人、中年婦女、還是妙齡小姑娘。遂,撞上恭王妃一群人投來的嫉妒目光時,壓根沒放心上。
直到擦身而過時,一隻腳突然伸出,要絆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