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滷水豆腐

第三章滷水豆腐

兩個人習地而坐,鮮花不知道聞沒聞到狗屎味兒。但鮮花依然芳香,沁人心脾。看樣人有些時候是遠不如鮮花的。鮮花至少不會在意你香臭,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態度——嬌美綻放,幽香怡人。

一對如同狗屎味兒或者是走狗屎運的男人正在席地而坐,談笑風生,舉杯暢飲。這兩個人自然是獨孤無歡和宇文笑笑。

獨孤無歡沒有想到,宇文笑笑竟然帶來了酒和熟食。酒是上好的酒,熟食卻不是上好的狗肉。因為走狗屎運的男人不吃狗肉,吃牛肉。

獨孤無歡拿起酒壺深深地喝了一大口:“你不放心?其實我心裏有數,賭博是假,另有目的是真。我想你內心很清楚。”

宇文笑笑搖搖頭:“賭博我知道是假,想贏小媳婦我知道也不是真的。我不是不放心,是非常不放心!一個人拿着好東西四處招搖,如同孩子拿着一堆好吃的糖果走街串巷,結果只能是一種:早晚會被別人搶走。何況你手中的東西不是糖果,是江湖人人想得到的東西。

少林、武當、駐馬寨、神威鏢局等都是武林正義門派,也知道你一言九鼎的為人和江湖獨秀的武功。所以他們和你文賭也好,武賭也好。都是正大光明。你又是賭神,文賭武賭他們都贏不了你,你也沒有危險。

可你不知道自己持有的東西有多貴重嗎?天下人人想得到。你卻用它做賭資,四處豪賭,過份張揚。我知道你是為了未來大局,才如此高調。可你這樣做是很危險的,我怕你早晚有一天會出意外。

江湖之中人鬼皆有,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和你文明賭博,有的會不擇手段。尤其是百里家族的人,什麼事情他們只要結果,不管方式和過程,即使再卑鄙無恥也沒有結果重要。所以我真的很不放心。”

獨孤無歡拍拍宇文笑笑:“從我們出生,就不是為生命活着,而是為責任活着。何況人從出生,最終都會走向死亡。所以沒有太多可怕的,可怕的只是自己的內心。如果內心死亡了,活着也是行屍走肉。

我們剛懂事每天都是超極限的訓練。冬季在大雪紛飛的雪山穿單衣奔跑,夏季卻穿着棉衣在陽光下疾行。潛入到水中閉氣,直到快被淹死。奔走在懸崖邊上,直到快被嚇死……

我們用身體去撞大樹,去撞岩石,去撞銅鐵。一層層老繭褪去,一次次難忍的痛苦,最後才成就不懼刀劍的軀體和超乎常人的意志。

我們在水下日日練習閉氣,才練就了會用皮膚呼吸。我們忍飢挨餓,才練就了幾日不食卻能保持清醒。我們每日奔跑不止,才練就了御風而行,身輕如燕。

老天憐惜,讓我們無意間得到“通神秘籍”,我們才終於武功大成。雖然我們現在如同機器。

我們從人變成了“機器”。人會死,機器不會死。可我們現在又從機器變成了人,因為我們在成長中知道,除去責任和重擔,時間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需要在生命的過程理解、享受。責任再大,任務再重,都不是生命的全部。生命是要用心走出自己的絢爛和精彩。

十幾個發小兄弟都經歷如此嚴酷的訓練,只有你我才成為最優秀的“機器”,才能被派出執行任務。所以我們不會怕死,只會無休止的走下去,直到零件壞了,壞了很多很多,我們才會停歇。

獨孤無歡、宇文無笑!是你還是我?都不是。只是責任讓我們無歡,責任讓我們無笑。直到我現在懂得活着不是生命,快樂才是生命。快樂如同機器上的油,機器只有零件潤滑才會運轉長久。人只有快樂才會更懂得責任。

所以我讓你改名叫宇文笑笑,而我雖然沒有改成獨孤尋歡,但我決定了獨孤無歡處處歡,也希望宇文笑笑處處笑。一生很短,短的只有“生死”二字。一生也很長,長的有很多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有時過往的習慣讓我雖然無限寂寞,但只是瞬間,我已經學會隨時放下。也許那種寂寞如同高掛天空的明月,看似明亮耀眼,背後卻隱藏着無端的黑暗。

我們的這種黑暗就是兒時被灌輸的仇恨和責任。即使想永久忘卻,它卻根植在心裏,已經發芽生根,難以忘懷。”

宇文笑笑笑的如同花開一樣:“誰說機器不會笑?不只會笑,還笑的不像聞到狗屎味兒。過去的我不記得,我只記得宇文笑笑需要笑,需要開心的去笑!”

奚美鳳並沒有走的多遠,她守在花香閣門外,不知是留戀花香閣還是留戀獨孤無歡,也許是留戀別的什麼。

但奚美鳳卻沒有聽到獨孤無歡和宇文笑笑說一句話。實際上獨孤無歡和宇文笑笑說了很多,並且說了一夜,喝了一宿。

他們是在用唇語交談,所以奚美鳳只是看到兩個傻子在傻笑,傻笑的如同兩個傻子!

夜已去,黎明來臨。初升的太陽總是燦爛無比,陽光燦爛的日子人也總是心情愉悅。

不只是人心情愉悅,連花木蟲鳥、飛禽走獸、牛馬豬羊也會心情愉悅。

烏龍踏雪也很愉悅,站在百里花坊的門前仰頭長嘶,上下跳躍、鬃尾亂炸。彷彿它也懂的了歡樂的含義。

獨孤無歡聽到烏龍踏雪的嘶鳴聲,笑着對宇文笑笑說:“馬哥來找我們了。該走了。別讓馬哥久等,它可是個暴脾氣。”

這次如果奚美鳳還在,她一定知道傻子又會說話了。因為獨孤無歡並沒有用唇語。可是奚美鳳走了,看兩個傻子毫無聲息的傻笑,她覺得自己再站在那裏,也如同傻子一般。所以她走了……

另一個傻子宇文笑笑自然也會說話了:“走吧,別讓馬哥久等,馬哥確實是很有脾氣的。”

獨孤無歡喜歡喝酒,宇文笑笑也喜歡喝酒,馬哥當然也喜歡喝酒。

獨孤無歡和宇文笑笑看到烏龍踏雪時,烏龍踏雪正在喝銅盆中的花雕,與昨晚一樣的花雕。與昨夜一樣的喝法。

百里花坊附近總會有各式各樣的早餐,但是今天有一樣早餐以前從來沒有過——油炸臭豆腐。

於是百里花坊的百里花香變得很臭。於是百里花坊的人嘴也很臭。

看着滿臉皺褶,腰彎的只能看到地面的邋遢老漢,給烏龍踏雪端銅盆的勁裝大漢罵到:“他媽的老不死的,這裏能買油炸臭豆腐嗎?熏死人了!我看你是離死不遠了。還不快點滾,不然老子把你的人和你的臭豆腐攤一起扔到河裏……”

老者依然看着地:“和尚還討厭禿子,其實你以為自己是高僧啊?你實際也不過就是個禿子。嫌棄臭豆腐臭,其實你比它還臭。臭豆腐再臭還是豆腐,臭男人若臭不可聞都不如娘們兒。真臭!真臭!這麼臭的人還想當老子?估計你老子是臭蟲出身的。”m.

老者說完,拿起一塊臭豆腐,竟然慢慢走到烏龍踏雪近前:“臭男人是畜牲,好馬卻不是畜牲。馬哥:我請你吃豆腐,不請畜牲吃,你覺得臭嗎?”

獨孤無歡急忙走到近前:“馬哥喝多了,我也不是畜牲,你請我好嗎?”

老者聽完,突然腰身挺拔,不再看地了,而是看人,看着獨孤無歡:“我怎麼知道你不是畜牲?馬哥不是畜牲你為何讓它拉車?既然你和馬哥都不是畜牲你為何不自己拉車,讓馬哥坐車?”

車就在身邊,烏龍踏雪剛喝完銅盆中的酒,車還沒有套上。

獨孤無歡微笑着走到車前拉起馬車,轉頭對宇文笑笑說:“兄弟:扶馬哥上車,今天我拉車,讓馬哥歇一歇,高興高興。”

老者也很高興,微笑着的說道:“看樣你真不是畜牲,我喜歡,就把臭豆腐都送給你好嗎?炸好的和沒炸好的都不要錢,送給你了,讓你們這些不是畜牲的好好享受享受。”

獨孤無歡也笑着說:“謝謝!今天我拉車,沒法請你喝酒,改天我再請你喝酒。”

老者端起一盆臭豆腐,“哐當”一聲扔到獨孤無歡的馬車上,一盆臭豆腐灑了大半盆。

老者急忙拿着一塊又黑又臭的毛巾,急急忙忙把車內擦個遍:“人老了,手腳真是不利落。抱歉啊!我給你好好擦擦。”

擦了許久,車內鑲金雕玉卻越來越黑,老者一臉歉意:“抱歉啊!我力氣不足,實在擦不幹凈。我把生意都賠給你,我的鍋可是金鍋,別小瞧賣臭豆腐的。我的這些東西最少能值十輛你坐的馬車。”

老者說完身體站起來筆直的如同旗杆:“馬哥不是畜牲,你和宇文笑笑也不是畜牲,只是你倆很臭,應該是臭豆腐。”

說完一步三搖,腰肢亂顫地走了……

宇文笑笑哈哈大笑:“你真的要請她喝酒?我看不如請她喝醋,每次見到她你就無可奈何,真是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我看她不像豆腐,你倒是蠻像豆腐的。”

獨孤無歡也哈哈大笑:“滷水真的是滷水,我卻不是豆腐。但她不會虧待我,你看給我這麼大的一口鍋。”

宇文笑笑笑的更加厲害“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不容易不笑了,宇文笑笑依然笑意不絕:“不但給你一口大鍋,還給你一個臭豆腐馬車,你賺大了。這口破鍋能換十輛馬車,你賺的更大了。”

獨孤無歡微笑着說:“你信不信我真的賺大了?不信打賭。”

宇文笑笑仍然笑意不絕:“賭就賭,賭什麼?”

獨孤無歡說道:“你輸了和我坐這個馬車回去,我輸了給你買個最貴的馬車和一匹好馬。”

宇文笑笑說道:“好!賭就賭。”

獨孤無歡看着宇文笑笑:“賭神輸過嗎?你用手把這口鍋拿起來,你就知道誰輸了。”

宇文笑笑說道:“一口黑黝黝的破鍋能有什麼稀奇,我拿起來看看。”

宇文笑笑不會笑了,因為破鍋他單手沒能拿動。宇文笑笑單手不會拿不動幾百斤的東西,可卻拿不動破鍋。

獨孤無歡說道:“上車吧,破鍋我自己搬上去,但是我建議你把她剩下的用具都拿走,至少夠你買一輛好馬車和一匹好馬,算我送給你的。”

宇文笑笑鄭重地說道:“醋孟嘗盧水嬌果然是醋孟嘗。吃醋一流,豪放一流,萬金隨手就給了你,對你真是一往情深。你卻夜夜百里花坊,不是精神不好就是精神太好。”

“醋孟嘗”又名“滷水豆腐”,實際上叫盧水嬌。盧水嬌是盧富貴的女兒。盧富貴真的很富貴,他具體有多少錢沒人知道,但他花多少錢自己從來都很清楚,一厘不會差。因為他是個十足的吝嗇鬼。

盧富貴有多吝嗇,知道他江湖名號的人就知道他多吝嗇。盧富貴江湖名號叫“一指香”。

據說盧富貴吃飯時,最後都會用右手的食指一點一點的擦拭盤子或碗,然後非常享受的放到嘴裏舔來舔去,還會含糊不清地說道:“真香……嗯嗯…真香…”

“一指香”盧富貴最開始很窮,窮的無法用詞語形容,窮的連寫“窮”這個字的紙都買不起,更不用說筆墨。總之發跡前很少能吃到人吃的飯。

“一指香”盧富貴靠做豆腐發的家,他做的豆腐是貨真價實的滷水豆腐,他做的豆腐鮮嫩無比入口即化。

後來盧富貴真的富貴了,還娶了一個窮秀才的漂亮女兒王氏。王氏大名叫王九香,知書達禮,溫良恭儉。盧富貴很是為老婆驕傲,更為自己驕傲有這樣的老婆。

盧富貴大字不認識多少,能娶到這樣的老婆當然驕傲。

老婆不久給盧富貴生了個女兒。白白嫩嫩,清靈水秀。盧富貴看着自己的女兒非常高興,覺得當爹的一定要給女兒起一個好的名字,要非常有意義,還要提現出自己的發家史。

想了三天,突然覺得女兒應該叫“盧水豆腐”。自己姓盧,女兒又白白嫩嫩的像滷水豆腐,滷水豆腐又讓自己變成了真的富貴老爺。所以這個名字真的太好了,即使文曲星下凡也不會想到如此好的名字。所以盧富貴很得意。

可老婆王九香卻不得意這個名字,甚至很失意。王九香好說歹說,做了幾天的工作。盧富貴才將女兒的名字改為“盧水嬌”。

盧水嬌這個名字又讓盧富貴得意很久。雖然沒有盧水豆腐那麼貼切,但是完全和滷水豆腐吻合。因為盧富貴認為只有滷水點的豆腐才會嬌嬌嫩嫩。

盧富貴見到街坊鄰居就解釋女兒名字的含義,解釋多了突然感覺自己怎麼如此有才,難道自己真的是文曲星下凡嗎?要不是以前窮的褲子都穿不上,沒上過私塾,沒考過科舉,自己也許現在會在翰林院。

盧富貴突然覺得既然自己是文曲星下凡,就要考科舉,就要入翰林院。

於是盧富貴真的找了個落第秀才教自己詩經楚辭、四書五經、諸子百家、……

可惜看到方塊字盧富貴就想起“孔方兄”,怎麼看都是錢眼兒,再看還是錢眼兒。

盧富貴突然想通了,原來老天爺又把他變成富貴星,不用進翰林院,自己也會出人頭地,富貴百年。所以就心滿意足地放棄了進翰林院的想法。

盧水嬌逐漸長大了。心地善良、美麗豪爽、性格開朗。蘋果般粉紅的臉上,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總是充滿笑意。

王九香對女兒用心良苦,棋琴書畫、禮儀女紅盡心教授,一心想把女兒培養成大家閨秀,知書達禮,可出入廳堂、下得廚房。

可天有不測風雲,盧水嬌在十四歲時突然離奇失蹤,盧富貴夫婦幾乎瘋了一樣四處尋找,可是始終杳無音信。

直到三年後,盧水嬌才返回盧家。盧富貴夫婦才知道事實真相……

原來峨眉山“峨眉神尼”靜空師太雲遊四方,見到正在玩耍的盧水嬌大為驚異,覺得盧水嬌是練武奇才,也是盧水嬌和靜空師太有緣,竟然偷偷的跟着靜空師太去了峨眉山,學成之後才返回家中。

盧富貴夫婦覺得盧水嬌一定被人拐走了,不是死了,就是被買到窯子去了,不然不會杳無音信。

傷心過後,盧富貴自然和王九香想再要個孩子。可自從有了盧水嬌之後,王九香再沒懷孕過。盧富貴也想續弦,找個小妾,可想來想去要花錢納妾很是心疼,於是堅定信心,感覺女兒一定會回來,但幾經等待,依然如舊,盧水嬌還是沒有音信。

盧富貴考慮良久,覺得王九香沒在懷孕是因為自己忙於生意,沒能重視這個事情。

盧富貴覺得想讓女人懷孕,就如同農民種地,一定要灑下種子,還要認真耕耘,仔細照顧土地,才會長出新苗。

可惜種子是灑了,地也種了,還沒少種,新苗始終沒有長出來,也不知是種子不好,還是地太差。這種事情只能天知道,好在雖然新苗沒有長出來,盧水嬌卻意外回來了……

【作者題外話】:滷水豆腐並不一定好吃,也許會有酸味兒!別人不知道,獨孤無歡也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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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無歡之百里花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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