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
時間倒退回昨天下午。
南柯從廢舊的郊區倉庫離開。
盛宿縮在牆角緩了好一會兒,火辣辣的掌心和左臉讓他羞恥到了極點。
和他同在的,還有一個背着光、戴着帽子的女alpha,正遠遠地看着他。
盛宿看不清那個女alpha的長相,只覺得她站在那裏的樣子,看起來漫不經心又殘忍至極。
尤其是她投來的目光,光線不足的空間內,他其實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眼睛,可偏偏就是感覺她好像在看一隻等待剝皮的兔子。
……也可能不是兔子,而是一隻更加不值一提的小白鼠。
他仰頭抵在滿是灰土的牆壁上,半眯的眼睛看見那個像在看笑話一樣的女人忽然手背到身後、拿出了手機。
她舉起手機的那一瞬間,盛宿承認,他竟有些擔心她是想拍下自己的狼狽慘樣。
……好在他並沒有等到預想中的閃光燈和咔嚓聲。
而面對着他的女alpha在查看完手機上的消息以後,周身的氣場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原本還算散漫的站姿,忽然就變了味兒。
盛宿看着那女人一抖袖口,然後啪嗒一聲打開了滑落在手中的摺疊刀,後背的寒毛唰地一下全都立正站好了。
這樣的破地方以及這樣的畫面,他很難不相信,對面的人是來殺他的。
很久之前,盛宿就不是個敬畏生命的人,眼下明確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他才驚覺原來死亡竟是這樣令人恐懼的事情。
他看着越走越近的人和指過來的那把透着寒光的利刃,喉嚨不受控制的做了兩個對比平時要艱難無比的吞咽的動作。
那一刻,盛宿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喉嚨里的什麼東西滾動摩擦出的聲響。
看,在生死面前,連他自己的身體都變得叛逆了。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他想要喊叫求救都發不出一點聲響,耳邊只剩下那從他的血肉內發出來的、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小小異響聲。
冰冷的刀身貼着那張還算細膩的臉皮滑過,陰影下盛宿的睫毛都在顫抖。
女alpha卻並沒有如他預想中翻轉刀身,用看上去就鋒利異常的刀刃劃開他的皮肉。
而是冷笑一聲,動作乾淨利落地挑斷了綁在他身上的繩子。
看着繩子斷裂的剎那,盛宿簡直不能相信這動作背後代表的意義。
完成指令的alpha看着都快嚇哭的男人,勾起左側的嘴角俯身看着他說:“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殺人的。”
盛宿:“……”
是沒殺,但感覺已經死過一次了。
女alpha站起身後,又掏出一部手機丟到地上,接着再也沒看牆角的人一眼,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失去所有束縛的盛宿看着跟前的手機,猛喘一口氣,緊繃的身子瞬間癱軟下去,靠在牆體的夾縫中半天沒有動彈。
他掌心的傷口割得不算淺,指腹上細小的扎傷也非常多……
這種情況下,手腕上有沒有繩子的區別根本不大。
——他都沒辦法自如地操作自己的手機進行自救。
手機的價值被壓縮,但並不代表沒有價值。
癱了半天的盛宿看着那扇半開着的門,謹慎地聽着外面的動靜,確定聽到汽車發動並離開的聲音以後,撐着胳膊肘挪了又挪。
渾渾噩噩地從地上捧起那部設有數字密碼解鎖和指紋解鎖的手機后,他倚靠着牆壁站起來,緩慢地一步一步走向他的那扇生門。
只是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南柯帶他來的這個鬼地方竟然是不久前他親自選定的廢倉庫。
更讓他意外的是,當他步履踉蹌地從倉庫里逃出來時,倉庫外面竟然還停着一輛銀灰色的麵包車。
這是什麼意思?不是已經放過他了的嗎?
盛宿警惕地看着那輛在他的意識中並不該出現的可能,儘可能拉開自己和它的距離。
然而原本看不見駕駛員的車內,隨着他的回頭突然出現了個鬍子拉碴的駕駛員。
和那位不講究的駕駛員對上視線時,盛宿的心中警鈴大作,抬腳就跑。
可是兩條腿倒騰得再快又怎麼比得上四個輪子的?
於是,一分鐘后,奔逃的人毫無懸念地被突然停下的車子攔住,唰的一聲打開了的車門內兩名壯漢探頭,一如他第一次對南柯出生的那個夜晚的馬路邊。
不同的是,當時的南柯跑掉了,他卻是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擄了上去。
這一幕,南柯並沒有看見,但預想得到。
她請的人,費用不低,本事也不小。
在把盛宿帶到那處倉庫里的時候,她們就已經發現被跟蹤了,並第一時間找到南柯報備。
當時南柯給出的回答是:“那你們慢一些,別把人家甩掉了。”
所以,在面對盛欣遠的質問時,她並不意外,也對盛宿可能會在的地方心知肚明。
但是,她為什麼要告訴盛欣遠呢?
溫暖的陽光從天頂撒下,南柯看着沐浴在陽光下、臉色卻陰沉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盛欣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話問的,好像我才是你兒子他媽?”
“……”盛欣遠瞪着南柯,改口再問,“盛宿呢?”
南柯點頭:“這次聽懂了。”
盛欣遠看着南柯淡定的樣子,雙眼中的火苗燒得更大了,她幾乎低吼出聲:“他人呢!”
南柯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你兒子不見了,你可以求助警察叔叔,也可以自己去找,跑來問我可沒什麼道理,我跟他不熟。”
盛欣遠咬牙,右手抬起揮了一下,從她的身後立即走上來兩個壯漢。
眼見這一幕,坐在車上的梁清清眉頭皺了起來。
南柯看着多出來了兩個大塊頭,環視一周的時間裏身邊也多了四個訓練有素的女alpha。
可她卻像沒有看到多出來的人一樣,對着正前方的盛欣遠微微一笑:“老盛總該不會破罐子破摔,要當街跟我耍無賴吧?”
盛欣遠:“……”
南柯往前走了兩步,笑得如沐春風,聲音卻清冷異常:“上次老盛總就做得很好,這種傷及臉面的事兒啊還是得背地裏來,這樣堂而皇之的多丟人吶,你說是吧?回吧,我跟你兒子真不熟,你要不信,等沒人的時候再來找我,隨時恭候。”
盛欣遠看着南柯囂張的側臉和無情地嘲諷,眼神變了變,伸手就要往南柯的臉上抓去。
南柯的臉上到現在還有一道淡淡的紅痕呢,哪裏還不懂得愛惜這張臉的,不等她抬起胳膊就已經後退一大步。
盛欣遠的手揮空,後背卻實實在在貼回了車門上。
壯漢反應迅速,可耐不住南柯的人反應更快。
南柯笑着指了指小區門口的崗亭:“有攝像頭的啊,現在滾蛋還來得及,遲一遲……收不了場了後果自負哦。”
梁清清從南柯走近盛欣遠的時候心就提起來了,眼下看到她避開的動作,攥緊的胸口稍稍鬆了一點。
不管如何,只要南柯沒事就好。
盛欣遠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二十齣頭的小丫頭威脅,靠在車門上捂着手腕,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好”字。
南柯看着聽勸的盛欣遠,剛轉過身想走,又聽到她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走着瞧!”
她無奈搖頭,心
想這位老母親和她的女兒還真是一模一樣呢,都喜歡說這三個字。
可她不一樣,她喜歡現世報,立即報。
於是南柯猶豫了一下,轉身抬腿,一腳踹掉了法拉利的後視鏡。
她說:“我不喜歡被威脅,甚至很討厭,不過以前還算能忍,這兩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冬天快來了,天高物燥的,有點衝動。”
掉在地上的後視鏡隨着啪嗒一聲出現無數裂痕,南柯低頭看了眼,神情依然坦蕩:“不好意思,老盛總,剛剛我只是想跟你秀一下腿腳,不小心踢掉了你的鏡子,對不住啊,錢我會賠的。”
盛欣遠看着從剛剛就一直頂着一張笑臉的南柯,心頭血浪翻湧,然而卻毫無辦法。
盛星在盛欣遠撞到車門上時就已經打開車門下車了,接着親眼目睹了南柯踹鏡子又看見她轉身想走,抬腳就想拉住她理論。
明明從頭到尾南柯都沒有分一個眼神給盛星,可當盛星向她走來時,她又準確地瞄準了那個被江影打成豬頭的alpha,伸手對她點了點。
盛星看着南柯的動作以及身後的人,腳步一頓,僵在了原地。
回國后第一次見南柯時是怎樣的,她已經記不清了,可眼下她卻詭異地生出了一種感覺——她惹不起這個人。
即便不久前,她還是被朋友圈瘋狂嘲笑的被尉家拋棄的不值錢養女。
不過南柯可沒空管她在想什麼,三步並兩步,快步回到自己的車上。
梁清清看着終於回來的南柯,蹙眉看了眼站在法拉利周圍的母女,深吸一口氣,忍住了心裏的疑問。
南柯注意到梁清清在刻意調整呼吸,發動車子繞過礙眼的車和人後,便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背,以示安撫。
可惜梁清清並沒能理解她的意思。反而在看到她的右手時露出詫異的表情,然後就輕捏了一下她的指尖,抓着她的手放回了方向盤上。
那一刻,南柯真的很想叛逆地再把手蓋在她的手背之上。
而梁清清好似也看出了她的想法,瞥了她的右手一眼,柔聲提醒:“好好開車。”
南柯忍笑點頭,直等到車子安穩地在樓下的停車區停好后,她才側過身子問:“清清,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梁清清聞言抬頭,眼神中的詫異和剛剛的一模一樣,好像在說——我當然有問題想問你了。
而看出梁清清眼神里的潛台詞,南柯終於再也忍不住,哈哈地笑出了聲。
梁清清不太理解南柯的笑點,奇怪地看着她:“笑什麼?剛剛她們跟你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