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還魂夜
那老乞丐經過一夜的療傷調養，體力恢復大半，精神也好。
黃綺夢提議到高昌城玩幾天，她也好露幾手廚藝出來，讓花子伯伯嘗嘗鮮。那老乞丐拍手叫好，連聲道：“綺丫頭，你這個主意很好，深得我心。老花子肚內的饞蟲聽到后，個個歡天喜地，奔走相告。”
三人出了古廟，直奔高昌城而來。蕭鑫在城內一家‘鄉味濃’客棧投宿。他要了兩間上房，吩咐店內小二打一壺酒，再做幾樣小菜送來。
那老乞丐道：“小二，先送桶熱水來洗腳。酒菜就不勞你操心，我們自有安排。”
店小二連聲答應，提桶打熱水去。黃綺夢道：“花子伯伯，您先洗腳歇會，我和蕭哥哥出門賣菜做飯。”那老乞丐笑道：“去吧，去吧。高昌城內夜景優美，可以多走走看看。”
夜幕中，但見高昌城內車水馬龍，行人如潮。路邊店鋪林立，燈光通明。黃綺夢興高采烈，一會要看手飾珠寶，一會又跑進布料店瞧面料。蕭鑫心中愉悅，隨在她身後。黃綺夢見到路邊有一個小販叫賣糖葫蘆，上前拔下兩支。她分一支給蕭鑫，自己留下一支，咬一口酸中帶甜，連連皺眉。那小販轉過身來，伸手討要銀兩。蕭鑫問黃綺夢：“黃姑娘，你有銀子沒有？”黃綺夢搖頭道：“沒有啊。”蕭鑫身上的銀子，租客棧的房間全都用上。他心知不妙，拉起她的手，笑道：“沒有銀子，你還不快跑路。”
兩人嘻嘻哈哈，大笑而去。那賣糖葫蘆的小販丟了糧葫蘆，氣得原地直跺腳，大叫：“晦氣。”黃綺夢道：“什麼是銀子啊？有何用處？”蕭鑫道：“銀子是一種流通貨幣，可以交換很多東西。諸如買糖葫蘆，買衣服……”他沒有說完，黃綺夢手指前方牆角，說道：“蕭大哥，你看那些是不是銀兩？”
蕭鑫走到牆角近前，左右觀察，回頭道：“黃姑娘，你說的是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我看不到啊！”黃綺夢道：“那些東西，就在你的腳下。”
“在我的腳下？”蕭鑫恍然大悟，用刀向下挖掘，挖出一個瓷罐。打開，裏邊盛滿金子。笑道：“這些東西雖然不是銀子，卻是比銀子還珍貴的金子。黃姑娘，這是你藏的么？”
黃綺夢道：“不是，我也不知道是誰的金子藏在這裏。”蕭鑫道：“那你怎麼能知道這裏有金子？”黃綺夢道：“用眼睛看啊！蕭大哥，難道說你看不到嗎？”蕭鑫道：“要是我能看到，早就發大財。”用布巾包了，笑道：“走吧黃姑娘，我請你吃糖葫蘆。”黃綺夢道：“那小販剛才把我們罵個狗血噴頭，我可不敢去招惹他。”
蕭鑫道：“黃姑娘，沒事。這世道誰有銀子，誰就是爺。那小販見了金子，保證比見他娘還要親。”黃綺夢笑道：“我不信，世界上哪有這種人啊。”蕭鑫拉着她的手，說道：“不信，今天讓你見見。”兩人原路返回，果見那小販蹲在屋檐下，口中尚大罵不止。
他見到蕭鑫，急忙丟下手中的糖葫蘆，追了上來。
“定。”蕭鑫拿出一個金元寶，丟出去。冷眼望天道：“怎麼樣，他停了沒有？”黃綺夢道：“沒有啊！他已經追來了。再不跑，可就逃不掉了。”蕭鑫嘆了口氣，又拿出一個金元寶。
那小販衝到蕭鑫面前，提拳砸向他的面門。蕭鑫不等拳頭打到，將手中金元寶送到那小販眼前，喊道：“兄弟，你要是再不回頭找找，這東西可就進了別人的腰包。”那小販睜大了雙眼，口中好像被人塞進了一個大鴨蛋。他好半天回過神來，回去找那金元寶，找到后跳着高逃跑，生怕蕭鑫追趕，糖葫蘆丟在地上，也不要了。
蕭鑫陪黃綺夢買了雞和魚。另外，還有菌菇和一些素菜，回到客棧。只見客棧內店小二匆忙跑來，慌慌張張道：“公子，不好了。今天晚上，客棧內接二連三死人。”蕭鑫嚇了一跳，忙問：“死人？都有誰死了？”店小二道：“有兩個是客棧內的廚師。另外兩個，一個是住店的老太太，一個是她的孫女兒。”蕭鑫看見死去的那四個人被集中抬在客棧大堂內，身上都蓋着白布。他扯開白布，在每個人身上仔細檢察，均沒有發現明顯的傷口。
客棧內，人心惶惶，充滿陰森森的鬼氣。彷彿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有雙黑手藏在暗處，隨時準備擇人而噬。
“一定是骷髏王乾的。”黃綺夢道，“真想不到，骷髏王竟敢對無辜的百姓下毒手。”
蕭鑫道：“骷髏王？他這麼做有什麼目的？”黃綺夢道：“我猜測，骷髏王是想逼我們走出客棧。”蕭鑫道：“他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對我們下手，反而要亂殺人？”黃綺夢道：“他現在對我們心存顧忌，還不敢輕易出手。”四下觀望，不見那老乞丐。詢問數人，都說不見。
她心知有異，快步奔回房間。見房門大開，哪裏有人？
黃綺夢腦海一片空白，深感自責。正在這時，看到那老乞丐喜形於色，從門外走進。黃綺夢鬆了口氣，忙問因果。原來，那老乞丐聽說客棧內連續死人，心中已知八九，急忙在屋內運起法術，潛入陰府追查。他追出不遠，就看見牛頭和馬面二鬼，用繩索綁着幾人，趕往‘無憂城’，於是搶前攔下。
牛馬二鬼見到是他，不敢造次，恭恭敬敬上前施禮。那老乞丐道：“牛頭鬼，這些人犯了什麼事？”牛頭鬼道：“我們兄弟只管拿人，犯不犯事，一概不知。”那老乞丐道：“天有天條，陰有陰規。牛頭鬼，馬面鬼。你們兄弟胡亂拘人魂魄，傳達到上界天府，追究下來，就不怕魂飛魄散，永遠消沉在無形地獄嗎？”牛頭鬼道：“我們有骷髏王下發的‘拘魂令’，怕什麼？”
馬面鬼將牛頭鬼拉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轉過身，面有難色。說道：“人我們兄弟已經抓了，你說怎麼辦？”那老乞丐道：“這些人的魂魄，我可以帶回去。骷髏王那邊要是追問下來，你們兄弟推到老化子身上就是。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兩鬼相視點頭，鬆開手中繩索。那老乞丐拔下葫蘆蓋子，將四人魂魄吸入，匆匆趕回客棧。他找了間小屋，將四人屍體抬進。然後，盡數遣回，親自動手，在窗口處貼滿黃色真言。只留下一處生門，命蕭鑫和黃綺夢護法守住。
午夜時分，那老乞丐念動咒語，將四人魂魄從酒葫蘆中激活。黑暗中，但見一縷縷白煙從葫蘆口飄出，幻化成一個個閃亮的晶體。那些晶體脫出牢籠，在空中飛舞，四散逃竄，遇到寫有咒語的靈符，紛紛退回。
那老乞丐喝道：“呔，休得胡鬧。”催動法力，逼迫一粒進入地上的屍體內。那屍體睜開雙眼，男人卻發女聲。大叫：“錯了，錯了。”那老乞丐笑道：“知道錯了，還不快滾出來。”
蕭鑫和黃綺夢站在屋外閑聊，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大亮。蕭鑫俯耳門前，屋內靜悄悄的，聽不到有絲毫響聲。口中奇道：“黃姑娘，你快來聽聽。屋裏怎麼能一點響聲也聽不到，不會出什麼事了吧？”黃綺夢道：“不會，不會。‘還魂術’只是一個很小的法術，消耗不了多少精氣。我們再等等，千萬不可以輕舉妄動。”她話雖然是這麼說，心裏卻也好似，提着十五隻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正在疑惑間，那老乞丐打開房門，笑道：“大功告成。”
蕭鑫搶先進屋，見那四人臉色紅潤，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晦暗。一個時辰之後，幾人同時醒來。問起昨晚發生的事，均說不知。那老乞丐含笑站立，也不說破。
黃綺夢道：“花子伯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那老乞丐道：“不殺生是佛法中的大戒，殺罪有大有小，是不一樣的。而且我們身口意三業之中，意業也是最為有力的，釋迦牟尼佛在《佛說罵意經》中講：殺有九輩。罪有輕重。寧殺千頭蟻。不殺一頭蠅。如是上至人。殺大得罪益大。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人得好意。其福難量。”
蕭鑫道：“黃姑娘，你能給我講講嗎？”
黃綺夢道：“殺罪有九種級別，罪過有大有小，寧肯殺一千頭螞蟻，也不殺一頭蒼蠅，如是類推，一直到殺人。殺大的生靈得罪大。建立一百座佛寺，不如救活一人，救活十方天下人，不如看護自己的意念，不起惡念一天。人如果能把自己的意念變成善念，其福德難以估量。‘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就是從這裏出來的。’《地藏菩薩本願經》云：起心動念，無不是罪。能夠讓自己的心念都改換成善念，功德福報是不可思議的。要比做多少功德，捐多少財物，放生多少，都更有意義。甚至說你就是救下十方天下一切人的生命，也不如我們心住善念的福德來的大。我們所有身語意業的造作，將來都會導致一個結果。善業、善因導致好的結果，惡業惡因導致壞的結果。不好的念頭將來就會有不好的結果。所以我們一天避免惡念，就不知道免去了將來多少惡果，免去了將來和無數無量的眾生結成惡緣，免去了將來你殺我、我殺你的悲慘結局。這才是真的放生、真的善事、真的功德。”
蕭鑫道：“難道說惡人也不能殺嗎？”
那老乞丐道：“妖魔邪道，傷人無數。當以殺止殺，得而誅之。”
黃綺夢道：“蕭大哥，骷髏王拘你魂魄，就是因為你降妖除魔，壞他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