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此子不按常理行之
詭道七品的詭道夫,契約亡靈的成功率得結合一系列的因素。
比如詭道夫和亡靈的性格、志向和喜好是否有高度的契合。
假如不高,但若是有強大的法器和術法加持,一樣有機會。
只不過這樣召喚出的亡靈往往“不太聽話”。
而沈夜當時契約亡靈,只一次就成功了。
亡靈還是他自己。
準確的說,應該是原來的沈夜。
翻閱典籍,細想之後,他也就釋然了。
畢竟原來的沈夜,和這具身體有着先天性的絕對契合。
自己“奪舍”之後,原來的沈夜化作靈體,久久不願離去,正好被自己用詭術召喚了回來。
而且在契約之書的作用下,原來的沈夜喪失了自主的意識,只能和自己共享一個意識,任憑自己的操縱和擺佈。
如果是一般的詭道夫,契約的亡靈,或多或少還留存着死前的意識,這直接反映在亡靈和詭道夫的契合度不足。
而沈夜和前身的亡靈,契合度近乎百分之百,達到了意念融合的完美程度。
畢竟,這二十年的成長,兩者都是一同經歷過來的,有着共通的喜怒哀樂。
因此,可以把這種情況理解為一分為二的共同體。
雖然最初看到自己的亡靈懸在面前有些彆扭,但久了后,也就習慣了。
而且拿“自己”作為契約的亡靈,大有妙用。
比如高度的契合度,讓他相當於有了一個分身,這是無數詭道修行者夢寐以求的。
像昨夜在倉廩中迷惑山河會的機關人,是二叔沈龍象製造出來的,外貌和真人如出一轍,但只能執行一些簡單初級的指令。
想讓機關人擁有和活人一樣的言行舉止,要麼找巫教高手在裏面置入傀儡蟲去驅使,要麼由詭道高手在裏面依附契約的亡靈去操控。
後者一樣要考驗契合度。
契合度不高,機關人一樣會笨手笨腳,一下子就露餡了。
綜合上述,當沈夜將自己的亡靈置入機關人里后,這個機關人從外貌到行為,跟克隆人幾乎無異,只不過這是一個可以任由自己操控的克隆人罷了。
唯一的缺憾,就是這位前身的修為不高,讓它單獨行動,碰到正牌的和尚道士或者血氣充盈的武道高手就得魂飛魄散了。
詭道修行者在情況允許下,會想方設法的契約大修行者的亡靈,雖然有被反噬的風險,但只要成功,就大有裨益。
倒不是讓亡靈幫忙打架,畢竟人死後化作靈體,在陽間的實力起碼要縮水十分之一以上。
除了各學派三品以上的修行者亡靈,其他的亡靈在陽間就是戰五渣,能量還會隨着時間持續消減。
但只要能契約到一個大修行者的亡靈,有了共通的意識,詭道修行者就能獲得亡靈生前的修行感悟。
比如功法特技、經驗心得。
契合度越高,獲得的就越多。
而原來的沈夜,除了修行詭道,其他學派的修為乏善可陳,沒多少有價值的反哺……
但想開些吧,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能有契合度百分百的契約亡靈,已經擊敗了這個世界99.9%的同行。
再說他貴為頂級權貴的嫡孫,族人個個都是人才,麾下網羅了各學派的大修行者,平時打架也輪不到自己出手。
值得一提的是,亡靈只有契約者自己能看得到,即便是聖人也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倒不必擔心這個秘密曝光……
給江嬙收屍埋葬之後,沈夜潛意識中感覺到一股奇妙的能量匯入到意識里,好似甘霖滋潤,很舒怡。
這就是女主角的福緣氣運了,有了這些,他又能去“訂閱”天書捲軸的新故事了。
“剩餘的你們自行處理吧。”
沈夜將鏟子丟回去,接過立春遞來的沾了溫水的錦緞絲帕,簡單擦拭了一下手。
神機大炮的火力下,當場除了兩個倖存者,還留一口氣的只有江嬙,其他沒有及時簽下血契約的反賊屍首對他毫無價值。
正當沈夜準備離去,面前的護衛們突然神情一凜,警惕地環顧四周。
“誰?別鬼鬼祟祟的!”
護衛長楊柯的手已經摸到了劍柄,沉聲喝道。
很快的,就有人指着斜上方:“那裏有人!”
沈夜順勢看去。
斜上方的坡上,此刻正佇立着一個女人。
一身黑色裙裳隨山風輕輕搖曳,也搖曳出了她的優美身姿。
面容看不真切,因為下半張臉戴着黑色面紗,只露出一雙形貌明麗、晶瑩如玉的眸子,以及若刀削般的鵝蛋臉輪廓,扎了個簡單的髮髻,不像尋常閨秀。
這黑衣女人就撐着一把油紙傘,俯瞰着亂葬崗這裏,還一身的寡婦黑,若不是有陽光照耀,衍生出她的影子,不少人的第一反應還以為是亡靈現身。
不過敢一個人來到小隆山亂葬崗,顯然不是泛泛之輩。
“何人?”楊柯再次喝問道。
那女子不聲不響,只是默默注視着。
一個護衛正要上去抓人審問,楊柯忽然眯起眼,道:“是桃花書院的法門門人。”
聞言,沈夜也將目光從女子的臉上轉移到了左手臂上,那處戴着一枚綉徽的袖環,一個金色天平的圖案。
“桃花書院,以金銀銅三色作為區分身份高低,天平徽章是書院法門的徽號,金色天平,應該是法門的高級教習。”楊柯見多識廣,一下就分析出了此女子的大概身份:“法門教習里多是男子,唯一的高級女教習只有一個,大先生盛雲蘭。”
“她想做什麼?大晴天的還撐着傘。”立春有些不安。
話音剛落,上空的蒼穹突然傳來一陣悶雷,一滴滴雨水驟然飄落而下。
還好,護衛里有人常備着傘,當即交給立春打開來,給沈夜遮雨。
這時,上頭的黑衣女子開口了:“這裏有亭子,公子不妨上來避避雨吧。”
聲線四平八穩,像是刻意壓制了所有的情緒,言畢,黑衣女子轉過了身,消失在視線里。
沈夜啞然失笑,敢情這法家的修行者,早已預料到會下雨,守在亭子那裏等自己上鉤。
“公子?”楊柯投去徵詢的目光。
“既然是書院的教習,危險倒是沒有危險的,她若想對我不利,剛剛就該出手了。”沈夜輕笑道。
桃花書院,是名聞天下的學派機構,由四位聖人開創,歷經千年發展,囊括了儒家、法家、道教和武道四大學派,奉行獨立自主、不問世事的原則。
簡而言之,這個書院不受朝廷和世俗的約束,只管閉門鑽研學派修行,和聖京乃至天下的各大勢力涇渭分明、秋毫無犯。
可以理解為一個中立的學術組織。
因此,不必擔心這個法門的教習會在此發難。
不過,這女子突然出現在這裏,又邀請沈夜上去,顯然是揣着特殊的來意。
“那公子真要上去一敘?”
“這個嘛……”
……
盛雲蘭撐着油紙傘,在山中新雨中漫步了一會,走進了亭子。
收起傘,一抖手,傘上的水珠滑落而下,潤濕了亭里的地面。
她坐在石桌上,安靜的等候着,似乎料定沈夜他們會上來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這場春雨漸漸大了,湮沒了小隆山,從附近江上拂來的清風徐徐流轉,周圍的草木颯颯作響,透着一股空靈之意。
盛雲蘭坐於亭子裏,神情恬靜,舉止從容,在這番風情的映襯下,充滿了詩情畫意中的唯美感。
然而,她的從容和恬靜,隨着等待時間的拉長,在一分一分的褪去,直到出現了幾分驚疑之色。
終於,她坐不住了,起身再次拿起油紙傘撐開來,走進了豪雨中,來到坡前,俯瞰看去,頓時杏眼圓睜。
只見沈夜一行人已經冒雨下山而去了。
毫不理睬盛雲蘭剛剛的邀請。
“此子,確實不按常理行之!”
盛雲蘭惱色上靨,念念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