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 苦相思
虞卿卿看着佛堂外一直未動的飯菜，嘆息一聲走了進去。
跪在佛前的女子接連幾日滴米未進，身形消瘦的厲害，雙眼緊閉臉色浮現出病態的蒼白，嘴唇因幾日未進食而乾裂起皮。
這幾日虞卿卿來了數次，光是聽腳步聲芍藥就知道是她來了。
她還未曾靠近，就聽到一聲沙啞疲憊的嗓音，“姐姐不必勸了，請回吧。”
聲音如乾涸的沙漠許久不見甘霖，無力中透着哀傷。
“我這次不是來勸你的。”虞卿卿步步接近，“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她置若罔聞依舊閉着雙眼，默誦經文。
見她毫無反應，虞卿卿索性把東西放在地上徑直出了佛堂，臨走前不忘叮囑：“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你最好打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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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內寂靜無聲，香火繚繞，燭火通明。
手裏轉動的念珠緩緩停下，佛前女子突然睜開眼睛。
拜墊旁放着一個木質雕花盒子，她挪至身前打開。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熟悉的香囊，淚水瞬間決堤。
她小心翼翼的把香囊拿在手中，學着林星辰的樣子解開繩結，果然在裏面找到了那張保佑平安的符紙。
原先明黃色的平安符上現在全是斑駁的褐色血點。m.
那日離別歷歷在目，一切彷彿就在昨天，芍藥緊攥着兩樣東西哭的泣不成聲。
“這些都是今日林大夫人送過來的。”
虞卿卿款款從門外進來，猶豫再三，袖中掏出一個東西遞到她的面前，“你或許應該看看這個。”
她的手裏拿的是一卷由黃色綢緞上綉着龍紋圖案的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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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藥抽泣着問：“這是……給我的？”
“嗯，與香囊一起送來的，都是…林將軍的遺物。”那道聖旨虞卿卿原是不想給她看的，怕她看過後會更加的難過。
又轉念一想，這是林將軍的遺物，她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她應有權利知道一切。
芍藥不明就裏的接了過來，聖旨在手中慢慢攤開，內里文字一一展現眼前。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茲聞，驃騎將軍林星辰對緹畫宮掌事楚芍藥愛慕已久，
朕聞之大喜，特除去楚芍藥奴籍。
今林將軍正值弱冠之年，楚掌事待字閨中，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特將汝許配給驃騎將軍林星辰為正妻，
於盛平四年，元月初二完婚，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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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款：盛平三年，十二月十七日。
“婚期是在元月初二……”她看完身子一軟癱坐在地，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
原來只差兩天，只差兩天他們就可以成婚。
只差兩天她就能成為他的妻。
“就只差兩天啊……”芍藥抱着聖旨緊緊捂在胸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他在與你提親的第三天就滿心歡喜的去和皇上求了這道聖旨。”
虞卿卿走到佛前點了柱香，神色悲傷：
“應是他還未來得及告訴你，邊疆就出了戰亂，估計林將軍猜測到此戰風險極大，索性便把聖旨藏了起來，一直未曾交予你。“
芍藥聽后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問林星辰何時來娶自己時，他總是含糊其辭說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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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恨不得把婚服日日穿在身上的人啊，怎麼會一直拖着對婚事閉口不提。
他那般反常，就連宮中亂嚼舌根的小宮女都看出來了，從始至終她卻未發覺絲毫不對。
虞卿卿把檀香插進香爐，拜了拜，繼續說道：“林將軍應該是打算平安歸來就與你成婚，若未歸……聖旨就此作廢。”
“啊------”
她再也忍不住大叫起來，發泄着內心的情緒，泛紅的眼眶蓄滿淚水，一顆顆豆大的淚珠順着蒼白的臉頰，翻滾掉落下來。
芍藥緊緊把聖旨和香囊摟在懷裏，身子前傾把頭埋在胸前，肩膀不停地抖動，放聲痛哭幾近崩潰。
虞卿卿見狀識趣的退了出去，留給她足夠的空間。
秋霞看着佛堂內滿臉淚水的女子，不免擔憂：“娘娘，芍藥她…真的無事嗎？”
“凡事都憋在心裏人是會憋壞的。”虞卿卿時刻注視着堂內的一舉一動，“她需要發泄，哭出來便好了。”
對於林星辰的逝世，虞卿卿又何嘗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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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無常，總是要向前看的。
芍藥在佛堂哭到昏厥，最後是被人抬回房間的。
虞卿卿怕她尋傻事，就派了許多宮人在她周圍整日盯着。
誰料芍藥再醒來時，恍如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的臉上再無一絲悲傷，行為舉止和從前一般無二，做事洒掃總是沖在最前面。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緹畫宮的眾人包括虞卿卿都措手不及，她小心試探：“妹妹，你…不難過啦？”
“難過什麼？”芍藥撓了撓腦袋，一臉疑惑看向眾人，“我為什麼要難過？”
“你不記得啦？”虞卿卿忐忑的提醒道，“就林…林將軍啊。”
她的臉上仍是迷茫：“林將軍是誰？”
“就是林星辰啊。”她接着提示，“驃騎大將軍林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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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藥認真想了半天，仍是搖頭：“不認識。”
反問，“我和他很熟嗎？”
虞卿卿聞言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就隨口一問。”
“哦，那沒事的話，我就先去忙了。”說著抱起一盆蘭花出了寢宮。
阿柳啃着手指，一臉費解：“娘娘，芍藥姐姐這個樣子是正常的嗎？”
“當然不正常。”沒好氣的敲了下她的腦袋，“還愣着做什麼，快去傳太醫來。”
“哎，遵命娘娘。”阿柳領命一溜煙兒沒了蹤影。
半個時辰后。
沈與搭完脈，淡淡開口：“芍藥姑娘脈象平和，身體並無大礙。”
“沈太醫，麻煩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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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卿卿走到一偏僻處，確定沒人跟來，小聲詢問：“既無大礙，為何她會忘記且只忘記了林將軍？”
沈與思索良久：“芍藥掌事的病症應由悲傷過度造成的，人如果太過悲痛身體便會自我保護起來，刻意把痛苦的根源去遺忘掉。”
她緊鎖的柳眉緩緩舒展，長出一口氣：“這樣也好。”
經過長時間的觀察和測試，虞卿卿徹底相信芍藥是真的把林星辰給忘的一乾二淨了。
這才放下心中的石頭，把負責監視芍藥的宮人撤去。
月冷星疏，夜色如墨。
門外黑影一一散去，聽着腳步聲漸漸走遠。
床上的小人瞬間縮成一團身子微微顫動，狠咬手指強迫自己不要哭出聲音。
末了，她從枕下摸出香囊，喃喃：“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