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丹心與漢青面對面-真正的國家機器

何漢青將車開回了11區。

何丹心留了話給管軍車的士兵，讓何漢青還了車之後到他的辦公室一聚。

何漢青前往的時候心間已有數，對方這是在借這次人情，提前向他索要信息。

何丹心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這一份念頭很強烈。

既然兩人有着同樣的基因，揣摩對方的心意就毫無壓力。

但一個硬幣還有正反面，同樣的基因、同樣的行事風格，也會有不同的選擇。

何漢青承認自己要比克隆體內心陰暗多了。

因為過去很多事，他都是親身經歷者，而克隆體只是被傳輸了他的記憶。

他就像是被強酸腐蝕過，而克隆體只是被稀釋的強酸腐蝕過。

他甚至無法保證，今天對可喵做出的承諾，能否次次都兌現。

畢竟人生有太多選擇的關口；

幾乎每一天每一刻每一件事，都面臨抉擇。

他只有儘力而為了……

何漢青來到安置大廈背後的正陽街22號。

這是IZO現行的駐地指揮中心。

這裏原來是一處機關單位，佔地一萬多方，相當於1.4個足球場。

裏面有四棟低矮建築，兩個車庫，一個運動場。

何漢青鏗鏘有力的腳步響徹在樓梯間，旋即來到3樓的指揮官辦公室。

何丹心早已收到消息，洋酒香煙都準備好了。

何漢青掃視了一眼，由衷的表示謝意。

易未央再一次保證會留在他身邊，這讓他心裏安穩。

一股難得的平和的氣息縈繞在他心頭。

此時此刻，他才終於調整了內心的天平，在公事上為克隆體感到有點冤。

這片地皮本是克隆體踩熱的，但他失去了“何漢青”這個身份。

於是他變成了一個接任者，自己卻成了老前輩。

所幸克隆體所有的記憶都在自己的腦海中，除了相關可喵的部分，他主人翁的代入感很強。

且時不時就會陷入一瞬混沌，錯把這一切當做是自己的親身經歷。

國家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這樣才不會穿幫。

但苦的卻是當事人，常常有一剎感受到分裂的痛苦。

何丹心倒了兩杯酒，上前來遞上一杯。

何漢青接過手來，怔怔看了他一眼。

而何丹心也正在怔怔的看向他。

兩人似乎都激靈了一下，匆忙調開了對視。

繼而，不約而同笑着舉杯，不着痕迹的將那一瞬尷尬一筆帶過。

何漢青心竅微動，彼此之間實在太像了。

他的感覺完全是在照鏡子，而不是在面對一個兄弟。

相似度如此之高的兩個人，可喵是怎麼做到厚此薄彼的？

難道說，早年間的經歷，給自己帶來的變化竟然如此大？

大到表面無恙，內心全然腐朽變質了？

直到這一刻，何漢青才真的有所覺悟。

可喵說得對，他不是神，沒有神格。

唯有仰望、回想、求禱自己能回溯前世的光明。

他擁有的是人格，是被社會、三觀和經歷，大刀闊斧修理過的、充滿了人性黑暗和軟弱的內核。

直到這一刻，他才解開了對即將要演繹的戲碼的結締。

國家給他的劇本，看似簡單，實則艱難。

他要解釋清楚何丹心為何在襁褓中被送到福利院，其實有很多可替代的方案。

但是國家選定的方案即是，要他真實還原當初家族中最不堪那一幕。

用以真情實意，有血有肉的“認回這個兄弟”。

何漢青曾心懷結締，暗藏委屈和怨氣。

此刻，那一份怨氣消減了不少。

他發現可以藉此臨床實驗一番……

看看同一件事情，是否會給“成年的自己”造成同樣的心理陰影？

何丹心領着何漢青坐入了沙發中。

他背靠沙發，翹起二郎腿，自顧自小酌杯中液體。

他靜候着何漢青，不急不躁，有禮貌、有風度。

當初他被製造出來之後，即被告知他是克隆人。

直到開始執行任務，才消除了這段記憶。

這一次他身受重傷，上級領導告訴了他實情。

他經過了一番痛苦的掙扎，做出了請求本體代替自己的決定。

因為他的損傷太大，修復成本極高。

他很聰明，知道自己大概命不久矣。

上級領導的心理暗示也很高明。

畢竟諜報工作打的就是心理戰。

保密部門的領導必然深諳此道。

給出了充分的尊重，讓他自己做這個決定。

他在人世走一遭，沒有根基沒有家族，無牽無掛，也沒什麼苟活的慾望。

但他心中有萬千情愫放不下，提了唯一的要求；

他想看到易未央毫無察覺的迎接“回歸的他”。

雖然他是克隆體，但也是國家的戰士，這點要求於情於理都該答應。

正是這一段遲遲無法到位的視頻給了他斡旋的餘地。

即便非他籌謀，但事實便是如此。

想不到這個小小的要求，信心滿滿的何漢青未能辦到……

他根本就不想回來代替別人……

他內心的驕傲和前世的情感記憶不允許。

他渴盼易未央能接受他這個本體。

何漢青知道，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他腦子裏充斥着過往信息。

後悔、唏噓、苦惱，各種情緒穿梭腦海里。

終了，他提醒自己，克隆人現在的記憶庫空蕩蕩一片。

他即將要為其寫下新的一頁，一定不能出紕漏，專註眼前！

稍事，兩人同時拿起了一支煙，同時去掏打火機；

但何丹心是為何漢青掏的，何漢青卻是為自己掏的。

何漢青愣了一愣，優雅偏頭，接過了遞上的火。

他受之坦然，心說這是賓客禮儀，不算我驕傲或情商低。

男人有煙有酒，話匣子自然打開。

何漢青談話是受過訓練的。

怎麼切入，怎麼展開，怎麼引導，怎麼下套；

怎麼轉折，怎麼停頓，怎麼打住，皆有考究。

那一段往事，他用低沉的聲音，用“平鋪直敘”的方式講述；

頻頻聽得何丹心面露驚愕和沉痛。

期間何漢青一直藉著肢體動作的掩護；

以及彈煙灰、放酒杯這些小動作的吸引；

毫無痕迹的觀察何丹心在節點上的表情。

當他看到他面露痛苦時，心中竟起了一絲惡意的快慰。

這個沉沉的壓在他心頭的秘密，終於有“另一個何漢青”來分擔了。

他感覺像水鬼找到替身一樣，心中卸下了半塊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