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融匯貫通成一體(一)
韓府的兩個家丁聞聽此言后,臉上流露出懼怕之色,再下手時已減少了不少的力度。
這個張掌柜張廣發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一身武功打遍青州府幾乎無敵手,是之前青州府振威鏢局中的金牌鏢師之一。
此人稍有錢財后,便離開振威鏢局獨自經商,短短几年間,便在濟南府至青州府到沂水縣之間形成一條穩固的經商渠道。
他手下的夥計也都精通拳腳功夫,行商至各地不用聘請鏢局保護,沿途也根本無人敢劫他們的財物,張廣發如今已成為沂水縣富商之一。
若自己將他的侄女婿打成重傷不治或者殘疾,恐怕難逃張掌柜及手下夥計們暗地裏謀害自己及家中親人。
到時候韓續公子也不會出面幫助自己,反而連韓續公子也難逃張廣發的瘋狂報復。
韓續對此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張廣發原名叫張三強,本是沂水縣治下的一名鄉村青年,不知道何時習練出一身好武功,又是個出身於走鏢搏殺換取錢財的亡命之徒。
若不是孫山這一次太令韓續生氣,依照他的原本意願,絕對不想與張廣髮結下仇怨,若真惹急了張廣發,誰知道他會不會發起瘋來,半夜三更前去行刺自己呢?
韓續佯裝沒看到家丁們畏懼故意′放水’,即不開囗斥罵家丁不用力,也不叫喊讓他們停手,故意以此′毆打’折辱年少心盛的孫山。
孫山滿身泥土地趴卧在胭脂樓外的官道中央,忍受着韓府家丁們並不太強烈的毆打,卻難以忍受看熱鬧的妓女嫖客們,肆無忌憚的指指點點。
他寧願自己遍體鱗傷,哪怕是疼得昏迷過去,也不願意聽到別人對他的議論紛紛:“喲,還是個有童生功名之人吶,竟然被幾個賤奴們毆打,真是斯文掃地啊!太丟人啦。”
孫山氣惱得怒瞪着韓續,執意不肯低頭認錯,再說錯也不在於他,而是韓續即無才能又沒胸襟,自己豈能主動向他承認錯誤。
張廣發實在看不下去了,向韓續拱手行禮說道:“韓公子,您快點兒叫貴府家丁住手吧,不管孫相公如何得罪您,他也是個有功名的儒家子弟,豈能任由這些奴僕們肆意毆打?”
韓續聽后連連冷笑不止,不屑地回應道:“什麼有功名的讀書人?孫山只不過是個過了縣府試的童生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既然張掌柜嫌棄韓府家丁們不夠資格,本公子親自出手教訓孫山,童生打童生,想必不會讓張掌柜再仗義直言?”
看到韓續真得綰起儒袍袖子要去打孫山,張廣發不禁動了真火,咬着牙低聲威脅韓續。
“韓公子,做人留一線,今後好相見,大家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如何?何必結成死仇,鬧得最終不可開交。窮人也有骨氣的,千萬別逼得人沒有活路,最終忍無可忍放手一搏,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看到張廣發攥緊的拳頭及手腕上凸起的青筋,一副狗急跳牆般誓死一拚的模樣,韓續禁不住也有點兒心怯膽沮。
張廣發也不想真得拚個魚死網破,便委婉的勸說韓續:“韓公子,孫相公畢竟是青州府崔知府親點的府試第二名,按照慣例是必中生員的。您出手摺辱孫相公,便等同於公開得罪崔知府。”
看到韓續有點兒意動之色,張廣發又繼續勸說他:“韓公子,若您親自出手將孫相公打死或打成重傷殘疾,到時候引起眾人公憤,或者是崔知府的怪罪,恐怕令伯父韓大人也會被牽連治罪吧?”
說到此處張廣髮禁不住大發感慨:“本來只是兩個青年童生的意氣之爭,何必做成兩敗俱傷之事,韓公子當三思而後行啊!”
韓續聞聽此言后不由的微微色變,青州知府可是朝廷的正四品地方官員,若真得崔知府誤會自己是故意挑釁其威嚴聲望,還真得是個不小的矛盾。
自己的伯父即使外放擔任地方官,也比不上知府的官銜高,到時候真得會給韓氏家族帶來極大的後患,不如見好就收吧。
默默地沉寂一陣后,韓續仍然以極其囂張跋扈的語氣,輕蔑的斥罵孫山:“孫山小子,既然張掌柜執意勸解此事,本公子便給張掌柜幾分臉面,放過你這個不識抬舉的農家子弟,田舍奴的後嗣子孫。”
說到此處他故意抬高嗓門,大聲的呵斥威脅孫山:“孫山小子你牢牢記住了,今後別再招惹本公子不高興,否則見你一次打一次,讓你以後不敢出門見人。”
韓續看到孫山滿臉鮮血,卻雙目圓瞪恨恨地怒視着自己,情不自禁地有些微微膽寒。
心中暗自咒罵著孫山,這小子怎麼如此倔強不屈,受到家丁們的如此痛毆,卻依然固執反抗,不肯出聲求饒,真他媽的是茅坑裏的石頭一一一又臭又硬。
韓續雖然有點兒不甘心,卻不敢再令人痛毆孫山,畢竟事涉青州知府的臉面和尊嚴,今夜便放過孫山,不再追究此事。
於是他冷冷的哼了一聲,壓低聲音恐嚇孫山:“農家小子,以後別再逞強好勝,也別在顯擺自己的才學充能,竟然敢處處力壓本公子一頭,想起來此事,就恨不得再令人痛毆你一頓解氣。”
韓續說完便轉身離去,寂靜的夜空中傳來他極其囂張的話語:“來人啊!賞賜給孫山五兩銀子醫治傷勢,別一下子病死了,本公子還要受牽連,被別人誤會為欺凌弱小。”
臨走時他還向張廣發留下警告之言:“張掌柜,本公子不管你和沂水縣王家有何過節恩怨,好好叮囑一下孫山,叫他以後別再招惹本公子,否則、、、、哼、哼、、、、小的們咱們走。”
孫山年少氣盛人又很倔強不屈,聞聽此言之後,氣得大叫一聲,囗吐鮮血倒卧在地上一動不動。
張廣發連忙上前察看,依照自己多年與人打鬥受傷的經驗,判斷出孫山並無性命之憂,才放心地長鬆一口氣。
他連忙讓剛趕過來的自傢伙計把孫山抬回住宿的客棧,又令人請來青州府名醫賽扁鵲為孫山治療傷勢。
賽扁鵲經過仔細檢查之後,也認為孫山沒有太大的問題,開了些中藥給孫山服下,還放言不久之後便會蘇醒過來。
可令他們驚訝的是,孫山一直昏迷不醒,有時候還大聲說胡話,即像是與人辨駁着什麼話題,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反正語速極快,讓人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張廣發犯愁地守護在孫山床前,當年他為了生存來到青州府打拚,經過幾番生死之後,才從一個熱血好武青年蛻變成現在的商人張掌柜。
而且十數年的掙扎求存,也讓張廣發明白了一個道理,光憑仗血氣之勇和經營商業,難以在這個世道活得逍遙自在。
只有進入官員那高貴階層才能不用成天提心弔膽,害怕有一天自家的財富成為權貴富豪們垂涎三尺的大肥肉,自己也成為權貴們磨刀霍霍待宰殺的大肥豚(豚即豬)。
可是張家一門都是平常農戶子弟出身,而且香火不旺人也極不聰明,根本沒有可以供養的讀書人才,這讓張廣發一直苦悶不已,以致於寢食難安。
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張廣發無意中發現了在鄉村蒙學讀書的孫山十分聰明穎慧,孫家滿門又不太富裕。
張廣發便決定提前燒冷灶,培養孫山攻讀詩書考取功名,作為張氏家族將來的大靠山。
他先和孫山的父、祖聯絡好感情,又將自家的侄女許配與孫山為妻,再將孫山薦舉到沂水縣趙氏族學讀書,並順利拜趙氏族學山長(類似於現代學校的校長)為師。
果然張廣發沒有看走眼,孫山今年參加科舉考試,一下子連過縣試和府試,而且名次還不低,成為少年有為的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