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北榜為何人數少(一)

孫全匆匆離開后，會館掌柜親自前來請孫山前往，府衙正式報喜的差役已在前院等候孫山多時了。

孫山叫方威帶上銀子去換些喜錢(用紅繩串成一貫的銅錢)，被會館掌柜伸手攔阻住。

“孫老爺有所不知，會館內有專門備下的喜錢，叫令表弟用銀票兌換即可，另外本館會贈送孫老爺一些喜錢，只求孫老爺為本館留下墨寶，以供後人瞻仰。”

孫山也不自作嬌情，故作推辭等虛偽禮節，和眾人一起來到前院大廳。

方威前往兌換喜錢，不久后又匆匆來到孫山的面前，低聲稟報與孫山。

“表哥，他們只收了一兩銀票，給了兩大筐喜錢，還說那一兩銀子是兄長賜予他們的賞錢。我不敢私下作主，特意來稟告兄長。”

孫山早已知曉此事，雖覺得有些太過於現實，可自己之前已經答應了會館掌柜，便點了點頭不再理會此事。

當他看到眾舉子大多數臉色灰敗如土，有的甚至在抺淚哭泣，很少有人意氣風發，不由得臉現異色。

偌大一個山東會館，怎麼如此少的人中榜啊，這也有些太稀少了吧？

會館掌柜湊到孫山跟前，先是討好的微微一笑，然後低聲的向孫山稟報眾舉人為何如此士氣低沉。

“孫老爺，正德十五年春闈考試是山東舉子的噩夢之年，整個山東布政使司的眾位舉子大都失手未中榜。獨有青州府舉子可謂捷報連連，中出了孫老爺及高苑縣的顧祥老爺，只是孫老爺的名次排得更加靠前而已。”

孫山心中也有些震驚不已，可更為自己的好運氣暗自得意，臉上流露出勝利者的自豪神色。

尤其是他看到新科舉人們頹靡不振的神色，心中更是暗自舒爽，暗自腹誹着咒罵對方。

′丫的，你們以前一個個踩老子如爛泥，現在我看你們怎麼同我見禮講話？想以同年之名高攀老子，老子還不稀罕理睬你們。′

孫山等人一走進大廳，便有機靈之人前去叫來報喜的差役，並得到會館下發的一些賞錢。

幾名報喜衙役匆匆趕來，一名差役恭敬的向孫山施禮詢問：“老爺可是青州府沂水縣孫山孫老爺？”

孫山微笑着點點頭，那名報喜差役向後面揮一揮手臂，外面立刻響起敲鑼打鼓鞭炮齊鳴的歡樂聲音。

那差役取出一張大紅色榜文，又一次恭敬向孫山施禮拜賀：“恭喜山東布政使司青州府沂水縣孫諱山老爺高中正德十五年庚戍科第三十名貢士，金殿上面君見駕。”

孫山早有心理準備，仍免不了一陣心神震蕩，像現代社會考中了清華北大名校的學子一樣，鄭重的接過報喜榜文。

他仔細觀看一番后，向報喜衙役客氣回話：“請貴差稍事休息，喜錢已經備好了，辛苦眾位前來報喜。”

會館的夥計們抬來兩筐喜錢送於報喜差役，又抬來一筐喜錢分送於門口圍觀的眾人。

因為今年山東會館內的舉子中貢士者了了無幾，看熱鬧者也不多，一筐銅錢分發下去，這些人倒跟着發了一筆小財。

今年春闈考試是山東眾考生的噩運之日，卻是孫山的吉祥之年，唯有他力挽狂瀾，中了第三十名貢士，勉強為山東舉子們挽回些許臉面。

要不然以號為“孔孟之鄉”的山東布政使司，出現如此慘烈的會試成績，可謂丟盡了臉面，以後也在其他各省的舉子面前抬不起頭。

而造成這次北榜舉子，尤其是山東布政使司舉子中榜了了無幾的始作俑者蘇昭，也正滿臉愁苦的坐在貢院內，至今沒有離開。

此番他執意要為同年韓德出一口悶氣，也是為了恩師焦芳一系的官員出面報復孫山，才故意打壓了北榜的名額。

他又依據孫山在上一次鄉試的考卷文章上，預估出以孫山的實力能入二百至三百名。

於是蘇昭天利用主考官的特權，將原本制定的錄取二百九十六名貢士縮減到二百八十六名，又故意減少北榜的中榜名額，想力爭將孫山打落下榜，為師門同年出口悶氣。

怎料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當蘇昭自認為一切妥當之後，才進行揭彌封進行明文書寫榜文，結果卻讓他驚愕連連，恨不得自己痛扇自己幾巴掌。

那篇被自己親手選中的制藝文章，並多次連聲讚許，並親手執筆畫圈予以肯定，想要取為前十名的考生。

後來因為此文的策論有些過激觀點，受到一位考官的置疑，自己忍痛取為第三十名的考生竟然是孫山，這讓他又氣又恨又懊悔不已。

直到門外有人再次催促，蘇昭才站起身來走出房間，神色鬱鬱寡歡的返回府邸。

如今蘇昭只能寄希望於沒有人發現其中的漏洞，讓自己僥倖逃脫這次劫難。

大不了自己也學習一下秦紘的做法，將孫山拒之於門外。

這樣孫山有了兩次座師拒收門牆的經歷，他即便步入大明官場，也是步步如履薄冰，將來也沒有多大的出息，也算是自己為同年及恩師向孫山予以報復。

不過事情的發展大出於蘇昭的意料之外，堂堂孔孟之鄉的山東布政使司人人好學之地，竟然只中出兩名貢士。

其中顧祥還在二百名之後，唯獨眾舉人一向不恥的孫山奪得前三十名的好成績，這讓所有落榜的山東籍考生心生極度不滿。

他們便彙集所有考生名單進行一一甄別匯總，很快便有精於計算的考生們發現了蘇昭的漏洞，那就是北榜考生的錄取名額太少了。

按照大明律法明文規定，會試錄取時，以百名為率，南卷榜單取五十五名，北卷榜單取三十五名，中卷榜單取十名。

若按照本次會試錄取二百八十六名會士來計算，南卷榜單中得一百五十七人，北卷榜單一百人，中卷榜單二十九人，這才符合正常的錄取規定。

可這一次會試錄取人數為南榜名單為一百六十四人，北榜名單為九十二人，中榜名單為三十人。

也就是說北榜名單失去了八人，其中七人分給了南榜，一人分給了中榜。

才導致北榜錄取人數少了，也間接導致山東籍的考生才取得如此慘烈的成績。

本來每科落榜的考生都會有人鳴不平，大呼本科不公。

這下子找到了如此大的漏洞，那可了不得啦，在有心人的一再呼籲之下，二千多名落榜的舉子齊聚貢院門口，向空無一人的貢院內大呼不公，本科會試有舞弊行為。

京城的治安自然十分嚴格，順天府的官差很快來到現場，卻不敢抓捕抗議者。

這些考生都是有資格做官的舉人，連抓捕一個秀才都須本省的學政先出面革除去秀才功名，然後再依法冶罪。

何況是這些潛在的官員們，差役們只能盡職維持抗議現場的秩序，嚴禁其它人等摻雜其中，引起更大的嘈亂事件。

順天府尹立刻來到貢院前安撫眾落榜考生的情緒，又迅速向內閣及皇宮內呈報詳細奏文，言明眾落榜舉人們的抗議心聲。

考生們發現本科會試北榜人數減少八個名額，會試主考官蘇昭及各副考官可能存在着科場舞弊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