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靈石
晨曦的陽光灑落在石下村坑窪的石板路上,石板縫隙的幾株野草上墜着幾滴露水,在柔和的陽光下,晶瑩剔透。
昨夜的戰鬥雖然慘烈,但終於是保住了石下村,消滅了樟忠。
鄉勇傷亡近半數以上,校場上擠滿了失去親人的村民,哭聲不絕。
孟植昨夜表現英勇非凡,雖然也受了些小傷,並無大礙。現在他正在眾鄉勇讚賞吹捧聲中,穿着關鋒送的一套軍服,洋洋自得。
李靈裔昨夜焦頭爛額,也受了不少傷,此刻正看着寧靜的天空,正暗自發獃。江雪給他送來一身衣服,說是張道炎讓送來的,讓他換下臟衣服好拿去清洗。
李靈裔點了點頭,略有幾分羞澀。
雖然消滅了樟忠等骷髏兵,但一些村民因為失去了親人,十分悲傷,悲傷讓他們變得憤怒,之前雖然活在陰影籠罩之中,但畢竟一家大小平安。
如今親人逝去,更有可能招來樟雄的報復,一時間群情沸騰。
張道炎和關鋒在商議撫恤家屬,忽然親屬中有人大喊:“把那兩個災星趕走!我們本來尚能安穩度日,自從這兩個喪星來到我們石下村,我們死了這麼多人,這次激怒樟雄,把他們趕走!”
“我看把他們送到石陵請罪,還來得及!”
其他村民漸漸附和起來,七嘴八舌說著有的沒的怪事。
孟植聽了這話,哪裏受得了,走出房間,正與村民理論。村民們多是哭,孟植倒變成一副恃強凌弱的樣子。
王虎、張力連忙勸住孟植,對村民們道:“各位鄉親,兩位少俠這次也是拼盡全力保護我們,你們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你們兩個翅膀硬了,居然幫着外人說話?”
村民又圍了上來,二人只得攔在外面,將孟植護住。
關鋒聽得外邊混亂,忙出來勸住。對眾人說道:“都給我閉嘴!你們就知道吵鬧,那樟忠已經侵擾了我們近50年。昨夜太陰,正是陰盛陽衰,樟忠傾巢而出,勢欲滅我全村,若非這兩個小兄弟鼎力相助,你們哪還有機會在此哭鬧?”
“哼!50年我們白天,它們黑夜,好在也是相安無事,這兩個災星不來又怎會惹怒那骷髏將軍?”
“趕走他們!”眾人七嘴八舌,此起彼伏。
關鋒本就不善言辭,急道:“你們別再吵了,我個人作保,都別鬧了!”
“作保?你關鋒恐怕不行,你與村裡孫寡婦的事,真當大家不知道嗎?不知廉恥,憑什麼作保?”
不成想竟有人提起這事,關鋒惱羞成怒,氣憤地回屋,大聲說道:“真是一幫刁民,不可理喻,搬弄是非,顛倒黑白,要不是看在同鄉的份上,我早一刀劈了他!”
張道炎微微一笑,“大家要是都能講道理,治國豈不簡單了?況且你那點事,到底也不體面,你又好面子,不願娶了她。算了,消消氣,還是我來處理吧。”
眾人見是張道炎出來,皆不作聲。道炎朗聲說道:“諸位烈士親屬,鄉親父老。
昨天的事,確是不幸,卻又是萬幸。數年前,我卜過一卦,‘先人之過,後人受難;於爾期滿,二仙入凡’。
天不絕我石下村,這月華村乃地靈人傑之所在,幸得天賜此二人到此,否則昨夜一戰,哪裏還有這石下村。
昨夜孟植李靈裔二位少俠英勇迎敵,大家有目共睹,這些不假吧?
況且我們所受這骷髏之災,也是先人的過錯。
他們二人初來,
昨夜即斬殺一惡,必是我們受業期滿。此必是天授之人,大家勿疑!”
眾人默然,有幾個年輕的還要言語,即被旁邊年長的阻止了。
“既如此,還煩請二位少俠除去北邊樟雄,方顯上天之功啊。”一個老人說道。
“對對對,要真是上天派來的,那就去滅了樟雄,如果不是,正好納命贖罪。”大家又附和起來。
“那是當然,不過雖然成事在天,我等也需要謀事周全才行,一旦準備妥當,便直搗其老巢。”張道炎喝了口水,環視一圈,繼續說道:“昨夜家裏人或傷或亡的,每戶領糧食15袋,從村裡糧庫里出。”眾人稱謝。
“不過,此去剿滅樟雄,還需要父老們多多支持,所需錢糧器械,還請大家積極配合啊。”
“那就聽道長安排,必當有啥出啥。”老人應道,眾人皆應允。不久,就都散了。
關鋒嘆道:“還是你這老道能咋呼,這就擺平了,往後的物資也算有着落了。”
張道炎亦嘆氣:“庶民愚鈍,只畏鬼神,我也是無奈之舉。但百姓終是可憐,我們也不能相負。你自己的私事也找機會了了吧。”
關鋒不悅,道:“老張,你別再和我提這事啊。”說完,關鋒也離開。
卻說李靈裔,孟植經早上一鬧,也是可氣可笑,無可奈何。
現在村民還真信了他二人是天賜之人,倒是沒人敢再說什麼。二人就上村頭瞎逛,散散心。
“昨天可真是驚心動魄啊!”李靈裔說道。
“還真是酣暢淋漓,到後來,我才不管什麼妖魔鬼怪,就是手起刀落,哈哈,痛快!”
“要不是你砍破它的護甲,我和張師父可都沒招那。”
“那可不,要是再戰,我一刀就能砍碎它的頭!”孟植得意洋洋,然後道,“這群村民也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救了他們,今天還各種刁難我們,真是可氣!”
“昨天我是只顧保命了。不過村民也倒是確因我們才遭此難,也不能怪他們。”李靈裔有些愧疚,“張道長几句天命讖語就讓他們篤信不已,確實可笑,只是我認為無論如何,還是應當為人坦蕩。張道長這樣欺瞞他們,終究是不妥。”
“你呀,就是顧慮太多。”孟植自小際遇不同,對這些事情早已習以為常。“這些人,無論你怎麼做,他們都不會滿意的。不過你看他們拿了免費的糧食,可都高興壞了。”
“唉。”李靈裔搖了搖頭,憂心道:“後面聽張師傅說要去滅樟雄,還不知道勝算有幾分那。”
二人一路閑聊。
張道炎一邊讓關鋒抓緊訓練,一邊籌備攻打樟雄老巢,將近一個月。
這一日,江雪過來通知孟植,李靈裔去見張道炎,說有事商議。
孟植問:“江雪姐姐,可知道張師傅找我們具體什麼事嗎?”
江雪只道:“不知,去了自然知道。”
“可是攻打樟雄之事?”
江雪不再答話。
三人進了屋,張道炎正盯着地圖,一臉憂鬱,見三人到來,寒暄了一下,便讓江雪下去了。
張道炎又看着地圖出神。
李靈裔也盯着地圖,然後說道:“張道長所謀划的應該還是火攻吧?可是從石下村到石陵都比較平坦,地形實在不宜火攻。”
張道炎微微點頭,指着地圖說道:“石陵到石下村之間本是良田,自從樟雄為亂之後,便荒蕪了。
但是在西邊,有一谷,名為葫蘆谷,形似葫蘆而得名。想要一舉消滅樟雄,絕非易事。
樟雄手下,少說也還有3000到5000的骷髏兵將,我們就算以一當十,也不夠數。
好在骷髏兵易於智取,若能吸引他們盡入葫蘆谷,那麼故技重施,必能重挫他們。”
李靈裔道:“那為何憂慮?”
“只是這樟雄雖是一具骷髏,卻因其有青靈石庇佑,不似樟忠只有獸性而已。如何騙它進入葫蘆谷,實在是傷腦筋。”
“我有個想法,張道長可先派人到葫蘆谷處採石,專挖石陵的石頭,一方面讓那樟雄以為我們要在葫蘆谷建立據點,另一方面也做出要挖開石陵的架勢。那樟雄肯定就不能坐視不管了。”孟植自信地說道。
“此計甚好,只是他若來攻,還需要有人引它入谷才行。我與關鋒對抗骷髏兵多年,非我二人不能引它上當,只是這一旦入谷,輕易也出不來。”
“我們可先在葫蘆谷南側設置繩索,到時候進去的人直接順着爬出來,而骷髏兵湧入葫蘆谷,想再出來可就不易了。”孟植道。
“嗯”,張道炎點了點頭,道,“此計甚妙,想不到你小小年紀,不僅武藝已過人,還有謀略。那到時候我與關鋒一起誘敵。”
“不可,張道長還要統御全局,豈可親臨險地。”孟植說道。
“只是關鋒一人恐怕難以抵擋,而且我不現身,樟雄不會輕易上當。”
“那我與關師傅一起迎敵!”孟植說道。
“我也一起去,我到時候就遠遠砸幾個火球術,樟雄定以為道長也在陣中,必然全力進攻。”李靈裔附和。
“也好。”張道炎思忖了一番,說道,“那你二人自去準備,靜待時機。”
二人正要離開,張道炎對孟植說道:“聽你在打聽江雪兄妹的事情,可是有什麼緣故?”
孟植臉一紅,說道,“沒什麼緣故,只是那夜並肩作戰,故而好奇而已。”
張道炎微微一笑,說道:“王虎、張旭都是石下村土生土長的,兩個人做事勤謹,擅長於後勤工事;江風、江雪本是北原永成國人氏,他們一家在來周國的途中,被草原部族的遊騎兵所殺,其母袁氏帶二人輾轉到了石下村,沒幾年也病故了。
二人自幼在關鋒手下習武,立誓報仇。此番若能除去樟雄,他二人便可啟程回北原永成國了。”
“原來如此。”孟植說道。
“對了,孟植,煩去請關師傅來一趟吧。”
孟植出門去了。
張道炎轉身對李靈裔道:“大戰在即,本不應說這不和的話。只是此時不說,恐無機會。”
“敬聽道長教誨。”李靈裔答。
“我看你宅心仁厚,為人謙遜。孟植少俠,智勇兼備,然而卻有些貪功好利,恐非至誠之人,你以後還是要多加留心才是。”張道炎嘆道。
“我與孟植一同從月華村出來,同經生死,以後無論何時何事,定不會相負。不過也謝先生直言。”李靈裔畢竟年少,哪曉得世間險惡,此時聽張道炎所說心中有些不快,卻也有幾分擔憂。
“也罷,你最近還是勤加練習。”張道炎目送李靈裔離開,心中仍是十分矛盾,李靈裔的法杖,威力極強,那日大戰,他已經能感覺到李靈裔的法術力量已經和自己不相上下了。
他明知不能打法杖的主意,可是又不得不努力壓制自己對於法術的渴望,顯得十分痛苦。
此番雖是直言孟植心性,但難免會讓李靈裔認為自己是在挑撥,道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也由不得他多想了。
過了十來日,前線來報,我方王虎、張旭帶隊建立了一個小營地,入夜後燈火通明,敲鼓作樂。石陵的骷髏兵士夜裏多往葫蘆谷靠近。
張道炎夜觀天象,掐指一算,道:“本月月末,為太虛之日,我料樟雄必於此日進攻。江雪,你速去請眾人來議事。”
關鋒、江風、孟植、李靈裔都已到,張道炎隨即下令:
“關鋒、孟植、李靈裔,你們於本月30日下午於石陵到村裏的半路埋伏,待骷髏兵經過時出擊,然後且戰且走,往葫蘆谷退去。”
三人領命。
“江風帶50人在村東5里地駐守,山上多備火把,看我村口火台引燃后,全部火把點亮,擂鼓吶喊。”
江風領命。
“江雪與我先迎戰骷髏兵,然後退回村裡。樟雄若大舉進攻村寨,我方在村裡和東邊都設有埋伏,葫蘆谷又能攻其後方,斷其歸路,他用兵穩健,故而此番定會趁葫蘆谷防禦設施不完善,先破葫蘆谷。成敗在此一戰,諸位務必捨生忘死,一舉殲滅樟雄,還石下村太平!”
眾人領命,張道炎留下關鋒,誠懇地道:“關師傅乃將門之後,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有始有終。。”
話未說完,關鋒坦然道,“老張你真是沒完沒了的,關某雖不是什麼大義凌然的正人君子,但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此役之後,你就給我去說媒。”說完告辭而去。
孟植在校場練習刀法,江雪走了過來,道:“明日必是一場惡戰。”孟植笑了笑,道:“那有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江雪的眼中少了素日裏的冷漠,多了一絲嬌羞。她看着天邊的雲彩,說:“今天的晚霞,真美。”
孟植道:“是啊,真美。”說完壞笑着看了看江雪。
江雪遞給他半塊玉珏,道:“這是我母親留下的,我和我哥一人有半塊。希望能帶給你平安。”
孟植連忙拒絕,道:“這我怎麼敢收,你快收好。”
江雪嗔怒道:“讓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那麼多話。”
孟植被她這一斥,還真有些不敢說話,只得接下,說:“我自幼孤苦,從沒收過別人的東西。”
江雪不再說話,過了半晌,才道:“只希望我早日能報殺父之仇。”
孟植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靜靜地陪她看着天邊,殘陽如血,晚霞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