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醒來（改）
夢中的黑暗無邊無際，看不到邊緣。
瑟倫絲渾渾噩噩地飄過永夜籠罩下的一座座古典建築，向著前方更深遠的黑暗而去。
“你…”
“該醒來了。”
無邊的黑暗陡然破碎，取而代之，瑟倫絲取回了身體的感覺。
睫毛輕輕顫動，她有些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偏過頭去，映入眼帘的是不斷踱步的女僕小姐和坐在桌旁的母親。
“小姐，您醒了！”
看到瑟倫絲睜眼，女僕小姐趕忙快步走到床前，扶着她坐起，又給她倒了一杯水。
神智依然處在半夢半醒之間，大腦里也像有無數根針在阻塞着她的思維，但她還是下意識接過了水杯。
杯壁傳來的清涼讓她清醒了一些。
瑟倫絲將杯口湊近唇邊，然後一飲而盡，微涼的液體順着喉嚨而下，滋潤着她有些發乾的嗓子和嘴唇。
有些難受，但她感覺自己好像又活過來了。
視線所及之處皆披上了一層夕陽的餘暉，瑟倫絲在女僕小姐的幫助下勉強坐起，向窗外看去。
陽光已經變成了一種熾烈而溫和的橙金色，灑在遠處的群山間，為它們渲染上了一層神秘的光芒。
鮮艷的火燒雲籠罩天際，蓋住了開始發亮的銀月。玻璃窗間傳來模糊的風聲，無數紅葉隨着秋風片片飄落，堆積在樹下，飛到她的窗前。
透過玻璃窗，看着外面微微發暗的景色，她才知道原來已經到了傍晚。
——等一下。
她湊近窗戶，仔細審視起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
她看到，自己藍紫相間的瞳孔突然變得如同塗鴉一般，泛着詭異的色彩，而一道血色的奇怪的花紋浮於其上。
“小姐，您怎麼了？”
女僕小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瑟倫絲緩過神來，再次看向倒影，卻發現剛才的景象已經如同幻覺一般，全然消失不見。
“我沒事的，米拉，放心吧。”她眼角的餘光依然瞄着窗戶，想要看出什些究竟，“可能我還是有點不舒服吧。”
嘴上說著沒事，但瑟倫絲的心裏可不這麼認為。她清楚地知道，無論是之前的昏迷還是剛才看到的東西，都不是什麼幻覺。
“小姐，對不起，沒照顧好您是我的疏忽。”即使不是她的錯，女僕小姐仍然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輕聲向她道歉。
“這與你沒有關係。”瑟倫絲笑笑，毫無血色的嘴唇勾起溫柔的弧度的，“是我讓你提前離開的，不是嗎？”
“但是，我也不能…”
“好了，這是我自己惹的禍，而且我現在也沒什麼問題了，你不需要自責。”
她打斷了女僕小姐的話，沒有讓她繼續道歉下去。
米拉沉默了一會，最終點了點頭，退到一旁。
瑟倫絲抬頭看向木桌，剛好看到母親放下茶杯，向她的方向走來。
“小瑟倫絲，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呢？雖然醫生已經檢查了一遍，但我還是擔心你的情況。”
“我沒事的，母親。”
瑟倫絲將剛才對女僕小姐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索菲婭點點頭，在她的床邊坐下。摘掉手套，在她的額頭上探了探。
“剛才的時候你還有些發燒，現在看來確實好得差不多了。”
說著話的時候，母親並沒有注意到，女兒的瞳孔中突然彷彿映上了群星的光彩，深邃而黑暗。
瑟倫絲的身體有那麼一瞬間的滯塞，但隨即又逐漸靈活起來。她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幾分，雙手合攏，輕輕握住母親的手，放在臉頰邊蹭了蹭。
索菲婭渾身都打了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想要將手抽出來，她們之間從來沒有做過這樣親密的事。
“母親，您知道嗎？我現在突然很想您。”
瑟倫絲的下一句話讓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沉默了幾秒，索菲婭突然將另一隻手也搭上瑟倫絲的臉頰，順勢將臉放正，與她相互對視。
夕陽照耀下，女孩精緻的面容上掛着恬靜而無神的笑容，一雙眼睛半籠罩在陰影中，看起來彷彿下一瞬間就會壞掉。
索菲婭沒有忍心抽回自己的手，而是任由瑟倫絲靠着，一直到瑟倫絲的表情逐漸恢復正常。
她不知道瑟倫絲現在為什麼會這樣，但她只希望這樣能給女兒一點安慰。
焦距逐漸聚攏，瑟倫絲臉上的表情逐漸恢復原樣。眼睛睜大，鬆開了一直緊貼在手中的，母親的手掌。
我，我在幹什麼？
她的大腦有些空白，一時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這與她平時的性格完全不符！
感受到手中的重量消失，母親適時地收回了手，重新戴上了手套。
“感覺好些了嗎？”
“嗯。”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奇怪舉止的瑟倫絲只能擠出這一個字。
她現在感覺要尷尬死了。
幸好母親沒有久留。房間裏靜默了片刻，隨後，母親就站起身，揉了揉她的一頭金髮，轉身向門口走去。
“咳，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算算時間丹尼爾應該也要回來了，那麼，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在走到房門口時，她停下腳步，囑咐女僕小姐米拉一定要照顧好瑟倫絲，然後，順着房門快步離去。
索菲婭能看出來，自己的女兒現在似乎並不想談論有關自己的事情，是因為什麼？她並不知道，但她還是順着女兒的意思，給她留出了私人空間。
當然，這其中也有她對自己剛才的羞恥感作祟。
不知道為什麼女兒會突然這樣，那奇怪的台詞和略顯孩子氣的行為都讓她有些頂不住。
希望不會有問題吧。她如此想到。
剛剛走出幾步，索菲婭再次聽見了開關門的聲音。轉頭看去，剛好對上了米拉有些無奈的眼神。
“大小姐說，讓我出去，說她這次肯定沒有事了。本來我還不放心，但她一直堅持，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明明才剛出了事…”
注意到了她疑惑的眼神，米拉苦笑着解釋。
索菲婭若有所思的看向屋內。順着還沒有關嚴的門縫，她看到瑟倫絲正靠在枕頭上，拿着一本日記塗塗畫畫。雖然臉色蒼白，但看起來還是很有精神的。
“算了，她也不小了，就相信她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你去吧。”
女僕小姐點了點頭，為瑟倫絲關上門，退下了。
索菲婭站在原地，又看了幾秒那緊閉的門扉，轉身，順着走廊離開了這個地方。
一時間，原本熱鬧的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只餘下筆尖摩擦紙張的莎莎聲。
半晌，瑟倫絲放下鋼筆，指腹細細摩挲着日記本上銀色的花紋。目光放空，右手無意識地抬起，輕輕撥弄着剛才被母親弄亂的頭髮，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
她並只不是在想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還有一些其他的事。
光怪陸離的夢境，似有似無的呢喃聲，還有那些意義不明的記憶碎片。
經過這一次的昏迷，瑟倫絲是不敢再隨意回憶這些事了。她知道，這個夢不可能是一個單純的幻想，還牽扯到更多的東西，比如說，超凡力量…
想到這裏，她一陣頭痛。今天的昏迷似乎並沒有給她帶來短暫的放鬆，因為直到現在，她依然能感覺到自己大腦傳來的一陣陣鈍痛。
她放下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準備休息。
早上剛剛換好晨衣，還沒來得及去吃飯就昏倒了。
不過，這麼一來，現在都不用再換衣服了。
瑟倫絲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將銀邊的日記本攤在一旁的小桌上。沒有去管依然在搖曳的燈火，她就着昏黃的暖光，鑽進了溫暖的被窩裏。
明亮的眼睛裏反射着星星點點的燭光，瑟倫絲輕輕閉上了雙眼。
“晚安。”
晚風順着窗戶，輕輕拂過少女柔嫩的臉頰，將燭光搖動地忽明忽暗。
日記本被風吹着翻過一頁又一頁，最終停留在了開頭的一張。
上面正用鮮紅的字跡訴說著：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其下隱約有一張張不可名狀的面孔正在無聲嘶吼，無處不透露着險惡的氣息，令人膽寒。
鮮紅的血字逐漸擴散，浸染了整幅畫面。隨後，這一頁紙全部粉碎成灰，伴隨秋天的晚風而去。
只有一旁仍在舞動的燭光見證着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