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荼蘼13

下午五點,東瀾市的東城富人區，小區東側的拐角處停了兩輛車。

這兩輛車在這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在不允許地面停車的豪華小區里，顯得尤為突兀,可是小區的保安還有好事的業主都不敢過問。

這是市局的監控用車,從車前檔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小區的36棟別墅,那棟住宅屬於華文意的名下。

此時，沈清和二隊的劉然正在匯總今天下午的日常。

“今天又是和往常一樣,沒有出門。午飯送來的時間是12點半,點的是海鮮外賣。12點45還送來了一打啤酒。東西都檢查過,沒什麼問題，外賣員放在門口，華文意自己出來取的。”

“這套餐真的是痛風標配,大中午的喝什麼酒？”沈清問，“沒有電話進來嗎？”

“沒有,也沒有人來訪。”

核對完了信息，劉然問：“我們在這裏已經盯了一個星期,要跟到什麼時候？”說到這裏,他伸了個懶腰，“每天盯梢，太無聊了。”

現在這種調查階段,負責盯人的警員是最為被動的。證據不足，沒有辦法直接拘捕,又不能把人放着不管。

這一個星期，華文意幾乎沒有出過門，每天叫外賣，偶爾會叫保潔人員過來打掃。

這些警員們卻必須時刻保持警惕,留意風吹草動，就連吃飯都是點了餐在車外吃，就怕出什麼岔子。

沈清看向窗口，華文意不喜歡太陽，窗帘一天到晚都是拉上的，根本沒法看清裏面的情況。他開口道：“估計快了……洛隊那邊已經開始查潛力工坊的人了……”

沈清的話音剛落，手機滴的一響。

劉然也收到了信息，拿起來看了看，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驚喜道：“抓捕命令！”

沈清皺眉看了看手機上的信息，握緊自己的配槍：“華言茗突圍了！我們直接抓捕。”

一隊人迅速從兩輛車上下來，魚貫來到落地窗前，他們來不及聯繫開鎖人員，最好的方法就是從窗口突破進入。

沈清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砰的一聲，一枚子彈破空擊碎了玻璃，雙層的鋼化玻璃瞬間碎成了蛛網。他用槍把一砸，玻璃就掉落下來。

沈清揮手做了個手勢，幾名年輕警員拿着槍，撩開窗帘魚貫而入。

屋裏沒有開燈，所有的帘子都被拉得嚴嚴實實，沈清進入了一會才適應了光線。他心裏有點不祥的預感，如果華文意在，應該已經聽到了動靜。可是別墅里異常安靜。

一個大活人總不會憑空消失。

警員們三人一隊分了三路，分別檢查一樓，二樓和地下室。

沈清負責搜尋一樓，這還是他盯梢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踏入了這棟別墅。

他剛搜了卧室和洗手間，就聽對講頻道了傳來了劉然的聲音：“找到了，在地下室。這裏安全，不過人已經……”

沈清有些不詳的預感，他帶着兩名協警下樓。

剛走下樓梯，沈清就看到了一片血色，然後他辨認出，那好像是一張遍佈了火焰的屏風。

沈清繞過畫，看到了有些詭異的一幕。

這間別墅的地下室很深，層高足有將近六米，現澆為兩層，有的地方保留了部分挑高的。

華文意把這裏裝修的像是一座暗黑的藝術館，深色的柜子，加上一些詭異的雕像。

此時，地下室里就開了一盞小燈，光線不足，藉著那微弱燈光，沈清看到，別墅的主人華文意吊在挑高區域的一處護欄上。他的唇色發紫，頭顱低垂，雙眼和舌頭突出，脖頸歪在一旁，四肢垂落着，像是這陰森別墅中的一個巨型掛件。

沈清走過去，沒留神腳下，他碰到了什麼東西，發出了咕嚕一響。

沈清低頭，他看清地面上散落了好幾個啤酒瓶。

劉然過去，帶上手套摸了摸屍體的腳踝：“已經開始發涼，屍僵形成，這人應該死了幾個小時。可能吃完午飯不久就掛了。”

看來警方的行動還是晚了一步。

幾位年輕警員都沒想到目標人物會這麼無聲無息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沈清急忙拿起了手機，給洛思微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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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洛思微已經坐在了警車上。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天邊漸漸被染成了緋紅色，路燈即將亮起。

郭正堯開着車，霍存生坐在了副駕位，三人一時沒有說話，他們的車開得飛快，往華言茗逃走的方向開去。

洛思微正在低頭想着今天的突發事件，忽然聽到了手機鈴聲，她接起來，就聽沈清和她說了華文意自殺的消息。

洛思微的眉頭皺起。

從時間上來算，大概慕悅心剛到市局不久，華文意就自殺了，這一切太過巧合。

這種時候，洛思微還保持着冷靜，她對沈清道：“你們儘快上報，注意保護現場，請法醫過去驗屍。”

剛叮囑完這些，遲離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洛思微切掉了沈清的電話，一接通就對遲離道：“我們慢了一步，華文意自殺了……”

遲離似乎對此並不意外，他清朗的聲音傳來：“我剛和陳局溝通過，這可能是個陷阱。”

洛思微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這可能是一個針對警方設下的陷阱。華言茗就是陷阱掛在鉤子上的那塊糕點。”

洛思微在出發前不是沒有想到這種可能。今天的事情太奇怪了，慕悅心剛招供，華言茗就跑了，華文意自殺，林霜亭依然不見蹤影。

洛思微頓了一下，有些為難道：“可是現在，我們不能不追。”

證據送到了眼前，不追華言茗就是警方的失職，他們不能讓這個嫌疑人逍遙法外，也不能讓他在外面給其他人帶來危險。

遲離道：“是，要追，但是我們必須儘可能的避開陷阱。你覺得，這個鉤子是怎麼送到我們眼前的？”

洛思微分析道：“通過慕悅心。”

遲離道：“他們剛剛把資料發給了我。就是慕悅心U盤裏的那些文件，我覺得那些證據大部分是真的。但是你有沒有發現一點，案子查到這裏，其他人的證據都搜集全了，其中唯獨沒有關於林霜亭的。”

洛思微的大腦急速運轉，她整理思路：“你的意思是幕後之人……會儘力隱藏自己，把事情嫁禍到其他人的身上。所以你認為，林霜亭可能就是那個幕後的人？”

她原本按照慕悅心提供的證詞分析，命理師的那些徒弟和華氏兄弟是互相利用，可如果……慕悅心有所隱瞞，主導者是林霜亭呢？

華氏兄弟可能只不過是他扶持起來的傀儡。

在之前的推理分析之中，他們都覺得林霜亭非常重要，他出現在各個案件的關鍵節點，把所有的人物都串聯了起來。

他是命理師行兇的受害人，他同時也是命理師的徒弟，呂明泗行兇的時候他可能在現場，他一直隱藏在看守所中，他疑似殺害了張安骨滅口……

可是這些事情都是遲離和洛思微的推理，沒有實證。

偏偏是這樣一個人，他們找不到他的一點罪證。

就連那些潛力工坊的授課記錄，其他人的記錄非常詳細，只有他的幾乎沒有標記。

他在看守所的工作記錄沒有什麼差池，歷年的經歷也看不出問題。

他最大的罪證就是那一箱桃子。可警方不能因為桃子就去抓人。

也就是說，即便林霜亭被捕，他們也會因為缺乏證據放人。

分析到這裏，遲離頓了一下對洛思微道：“我們不能再被動地被他牽着走了。”

洛思微知道，遲離的推理很可能是正確的。

他們不能再讓上次劫持的悲劇重演了。

遲離道：“我們需要進行推理，分析林霜亭的心理，推導出他的最終目的。所以你認為，如果是林霜亭，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洛思微感覺到了一股壓力，她猶豫道：“我對他的了解可能不足以進行側寫。”

“林霜亭和你在看守所里有過對話，你是警員之中和他接觸最多的，也是對情況最為了解的，我相信你可以進行嘗試。”遲離說到這裏，繼續安慰她，“現在事情發展到這裏，我們還會按照常規計劃進行抓捕，側寫只是作為一種預警，有偏差也不會增加額外損失，但如果方向正確，就可以提前做好準備，我會和你一起分析。”

洛思微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想着每次見到林霜亭的感覺，所有細節。

“林霜亭……他說那些犯人死不足惜，他說我試圖救查峻熙的行為不值得……他對那些犯人是鄙夷的態度……或者說，他看向所有人，都像是在看地上的螞蟻……他的計劃偏重於利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

遲離分析道：“你的分析沒有錯，在林霜亭看來，他的那些同夥，慕悅心，華文意，華言茗，這些人都是可以犧牲的。”

在遲離的鼓勵下，洛思微繼續說：“華文意的死可能和林霜亭有關係。慕悅心把所有的罪責都推給了華氏兄弟。現在華文意死了，就是死無對證。”

洛思微閉上眼睛，努力在自己的思維裏帶入林霜亭的視角，她想像着，那個人會做出怎樣的行為，說出怎樣的話。

“華言茗……他想要逃，那麼林霜亭一定給他編了一個美好的看起來可以逃跑的方法。但是……那只是海市蜃樓。逃跑是假的，他不可能留下華言茗。他一邊利用他，一邊痛恨他，鄙視他。他喜歡死亡，越多的死亡，會讓他越快樂……”

洛思微的腦海里浮現出了那副地獄變。

“他想把人間變成煉獄。”

遲離繼續啟發她：“所以你覺得，他給華言茗選擇的目的地會是哪裏？”

洛思微看着前進的方位，各種線索交織在腦中。

開車是走不了的，警方現在已經封鎖了所有的高速出口。攔截住那輛車只是時間問題，他們只能打個時間差。

機場不可能，首先走的不是去往機場的路。

私人飛機停車場？飛機躲不過雷達，在空中是非常危險的。

洛思微的心裏有了答案，顫聲說：“碼頭……”

東瀾的東南角臨海，一直以來，三無船隻的偷渡屢見不鮮，海路的走私一直沒能杜絕。

一旦上了輕便的小艇，只需要短短的時間就可以行駛出很遠的距離。晚上能見度低，在茫茫大海上，很難進行海上大面積搜索。

同時，碼頭很容易佈置，上面有大量來往各地的物品，容易動手腳。

可光他們前進的方向，就有三座大的港口。

洛思微總結道：“林霜亭不可能讓華言茗上船，他的目的是滅口，很可能還會多捎帶一些人。所以，他可能提前在碼頭上做了佈置。因此這個碼頭要足夠大，足夠亂，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公海。”

“你做的很好。”遲離道，他似乎是在同步查看着地圖，進行總結，“綜合行進路線，最適合的地方是三龍灣碼頭。我會聯繫那邊，提前進行佈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