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拐走
果不其然,第二天白天。
許寶站在院子裏,恰好是兩隊衛兵換班的時候,一陣呼嘯的風聲從耳邊吹過,側身之時,剛巧看到地上突然出現的紙飛機。
她猜到是什麼東西,彎腰撿起,揣在懷裏,快步走到房間裏。
展開紙飛機,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大字,字跡清秀有力。
“已查到你生父的下落,子時會有人來接你,碼頭見。”
許寶一怔,緩過神來,原來真是程商戈,不過短短三日,他就查到了她的生父是誰,不禁感嘆,程商戈的勢力遠遠比她看到的要大很多。
慌亂的將紙條摺疊收起來,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料定是白姨從廚房裏出來了。
不能讓她知道,白姨平素最恨像許寶父親那樣的富家公子,玩弄女人的感情,又不負責任。
白姨手裏端着一碗蓮子羹,不緊不慢的放在桌子上,顯然並沒有看出許寶的異常。
“小姐,趁熱喝,少帥走的時候親自吩咐的。”
語氣喜悅,看到自家小姐和少帥的關係和好如初,她打心底里高興。
陳曉曼和翠微又得到了該有的下場,她心裏的氣別提多順暢了,今天走路的步子都輕快了很多。
“好。”
許寶敷衍的應了一聲,根本沒看桌子上的蓮子羹,摸索起碗邊,端起來,上了樓。
卧室房間裏,一碗蓮子羹放在桌子上,從冒着熱氣到逐漸冰涼,始終沒有少一口。
許寶一直在門口來回的踱步,時不時看看牆上的鐘錶,心裏盤算着什麼時候下樓,可以正好遇到程商戈的人。
還沒等她出去,門被推開了,白姨探身告訴她,少帥遇到了緊急的軍務,今晚要留宿在軍營里。
許寶眸子一亮,似乎並不驚訝。
看來是程商戈計劃的,這個緊急軍務也是他製造的吧,方便從桂園裏把她接出去。
入夜,子時。
許寶剛一走出院子,就被一個黑衣人攔下,什麼話也沒話說,伸手示意她跟上。
上了一輛黑色轎車,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悄無聲息的不見了。
“你是程商戈的人?”
許寶疑惑的問道。
上了車,才看清黑衣男子的樣貌,是個五六十歲的大叔,瞧着身手不凡,走起路來像是三四十歲的人,乾脆利落。
“許小姐,我是程老大的人,你可以叫我李叔。”
開車的男人語氣平淡的說道,餘光落在許寶的臉上。
驚嘆自家老大敢從傅少帥的院子裏搶人的同時,又覺得這女人氣度不凡,堪稱絕美之色,當真是配的上自家老大。
比之前那個叫周文的強多了。
那個女人自己倒貼程老大,還要在外人面前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她跟程老大完全是交易和利用。
這樣的人怎麼配當程家的女人。
許寶聽了他的話,沉默不語,程商戈還真是膽子大,估計這個李叔就是他家的管家。
讓一個管家從傅九城的眼皮子底下接人,他還真是大膽。
不一會兒,兩人就到了碼頭,黑色的汽車在夜幕下開的飛快,格外的引人注目。
果然一艘船隻,點着燈,平靜的停靠在岸邊。
許寶漠然的朝着甲板走過去,夜風捲起她素白色的紗裙,那飄渺靈動之氣,似水波一樣蔓延開來,讓她宛如一朵夜間綻放的雪白曇花,美得讓人心顫,脆弱得讓人心碎。
孤寂的夜空中,繁星點點,她那雙含着秋水的眼眸,好似天幕中的群星一般,絢爛閃亮,璀璨奪目,程商戈的心跳,不自覺的漏了一拍,心臟不可抑制的痙攣
坐在船里的程商戈見狀,趕緊轉身,快步走到許寶的身旁,攙扶着她嬌弱的身體,關心道:“外面風大,你的身體,不宜吹風,快些進去,否則很容易感染風寒的!
許寶搖了搖頭,低低道:“沒事的,你吩咐舵手開船吧,我就想站在外面。”
桂園。
白姨準備入睡了,才想起許寶端了碗蓮子羹上樓,可不能將空碗放在卧室里,得趕緊拿出來,放到廚房裏清洗。
不緊不慢的走上二樓,在卧室門口停下了腳步。
半掩的屋門,裏面開着燈,一個人也沒有,桌子上的蓮子羹完好無損,是滿滿的一整碗。
當即大驚失色,跑上跑下找許寶的下落。
約莫過了十分鐘,快步走到電話機旁,撥打了軍營里的電話。
軍營里。
副官快步上前,單膝跪在地上,面色有些遲疑不決,欲言又止的開口,“回稟少帥,是程商戈的人帶走了十三姨太太,屬下失職,他們一行人已經離開了海城。”
傅九城的心,一陣一陣緊縮的疼痛,胸膛內,沉重得如同灌了千百斤銅鐵。
他死死咬住薄唇,狠狠地咬住,彷彿只有這種傷痛、這種血腥,才能暫時驅散心中的陰霾。
受傷的地方,忽然猛烈地抽痛起來,他可以想像得到,終於擺脫他糾纏時,她的表情,一定是極為輕鬆自在的。
該死的程商戈,竟敢派人偷襲軍營的同時,又讓人去桂園把許寶接走,這招聲東擊西,他竟未料到。
思及此,他的雙拳緊握,聲音游若無絲,又啞又澀,“她的去向呢?”
左臂上纏着厚厚的紗布,新鮮的血液往外滲透。
副官濃眉緊蹙,心知這一事實,深深打擊到王爺,面色不由凝滯,拱手低聲道:“我們幾日前,收到莫名的書信,上面寫着說十三姨太太和程商戈密謀要離開,前往島嶼尋找許寶的親生父親,只是,屬下無從查證這封書信的真假,所以沒有跟少帥稟報。”
傅九城聞言,臉上的表情悲恨難辯,面色慘白得幾乎透明。
他的腦海中,盤旋着一個狂嘯的念頭,她和程商戈早就你情我諾了!
還要在自己面前裝作情深意切的樣子,許寶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
他把自己的心,都給了她,她怎麼能如此傷害他?
這麼多年,他是第一次,這麼強烈的想要擁有一個女人,想要跟她廝守終生……
而她不屑,她一點也不屑自己!
就為了找什麼親生父親,跟着程商戈跑了,真是笑話。
他感覺身體內,有股刺骨的冰冷,從胸口處,慢慢的滲出,流遍了四肢百骸,身體便在副官擔憂的目光下,無力地癱軟了下去。
他嘴角微微下垂,唇畔輕輕翕動,嗓音沙啞:“兩個人,前往海域……原來如此……”
說罷,他發齣劇烈的咳嗽聲,似乎剛才那句話,似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心力,此刻的他,似乎想要將他整個肺,都要咳出來……
程商戈詭計多端,竟直接在殺手的匕首上動了手腳,只要匕首劃過人的肌膚,毒液就會滲透到五臟六腑。
此刻,傅九城還能吊著一口氣,完全是命大。
副官趕緊上前,焦急的叫道:“少帥,保重身體要緊,況且,此事不足為信……”
傅九城發出瘋狂的大笑起來,隨後,他漸漸沉默下來,陰鷙的表情愈發冷洌,黑眸如嚴冬幽深的寒潭,望不見底,那雙眼底的深沉,讓人寒不粟,心驚膽顫。
不足為信?
若是只看到一封書信,他當然會相信許寶,可是如今是事實擺在他的面前,讓他如何不信。
而後,副官聽到他冰冷的聲音響起,“立刻備車!”
副官縱使擔心他的身體,但是,他也知道,他攔不住他,就連林曄過來,也只怕是無功而返,跟在少帥身邊這麼多年,他的性格,自己十分了解。
他嘆了口氣,驀地起身回道:“屬下立刻去辦,先行告退!”
接下來,連續三天的瘋狂趕路,誰也勸不住,冷唯墨的瘋狂,不眠不休,本來陪同前行的隊伍,有數百人。
可是,堅持到最後的,只有十人不到!
而落後的衛兵們,也正在陸陸續續,馬不停蹄的趕來。
即將抵達碼頭的傅九城,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原本,深邃迷人的眸瞳里,佈滿了猙獰的血絲,而青色的鬍渣,似野草般瘋漲,他面色煞白,神情空洞,形如枯稿。
副官實在忍不住,紅了眼眶,錚錚鐵漢,卻流下不易輕彈的淚水,懇請道:“少帥,休息一下吧,再這樣繼續下去,你會燈枯油盡的……”
傅九城抬起頭來,看着這麼多年來,一直忠心耿耿的手下,心中生起一絲愧色,重重的垂下眼皮,手搭在後座的靠背上,不由轉開頭,沙啞的說道:“我去洗把臉。”
說罷,他利落的打開車門,出去,來到一個小河邊,看到自己的恐怖模樣,着實嚇了一跳。
他摸着臉上的鬍渣,他這幅鬼樣子,會不會嚇到許寶,他的許寶,永遠都是那麼的美,那麼的清然淡雅,散發著芬芳的氣息……
這一刻,他像一個情竇初開,約見心愛少女的少年,對於形如流浪漢的自己,有種手足無措感,如此狼狽的模樣,他不想被她看到。
最後,他決定戴上面具,為了掩飾此刻的狼狽,他已經很久,沒有戴過面具,以前,只有上戰場的時候,他才會戴上!
而諷刺的是,這一次,卻是為了去見心愛的女人。
許寶會跟自己回去嗎?想到這,心底深處不禁漫上一層深沉的悲涼。
傅九城帶着身後的衛兵,風馳電掣向碼頭奔去,而副官等人,則是緊隨其後。
他深幽的眼中,掠過一道凜然的光芒,許寶,他是絕不忍心傷害的!
可是,程商戈不同,他拐走自己的王妃,想到這,心中多了一抹肅殺的意味。
遠遠的,就見海面水光粼粼流動,閃耀着清幽的寒光,這個港口,交通往來很是發達,即使是晚上,這裏也會有許多船隻停泊。
可是,今夜,這裏只泊着一條大船,一眼望去,便可看出,那是一條製造精良的航海船,船艙內亮着燈,有昏黃的光芒映了出來,將附近的河面,都照亮了。
傅九城停立,望着不遠處的船隻,深邃如海的黑眸,微微眯了起來。
沒多久,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走了出來。
月色下,那名男子的模樣顯露出來,迎而佇立在甲板上,一身黑色的西裝,披着一件貂毛大衣,在風裏舞動,好似和月光融在一起,額間墨色碎發,在風裏飄揚,帶着一絲輕狂的意味。
男子猶如天神下凡,猶勝於白蓮的脫俗與飄逸,俊美無鑄的五官,讓人移不開視線,他的深沉的目光,好似汪洋大海,深不可測,琢磨不透。
全身散發出尊貴,且不容忽視的氣勢,那渾然而成的氣度,有着讓人無法褻瀆的高潔優雅。
如今的程商戈已然跟半月前見到的判若兩人,不得不說,他所修鍊的邪術,已經是出神入化了,可以隨意的變更容貌。
從前他一張醜陋的面容,很難讓人想像到他是程家的少爺,大名鼎鼎的程家,可是很少有人不知道,一夜之間化為虛有,從此臨陽城只傅家一家獨大。
他心裏的恨,可想而知。
當他看到岸邊停留的人影時,眼底深處暗湧出一絲肅然之氣,“傅九城!”
而坐在內船艙中的許寶,很快發現在異樣,微微皺了皺眉,忽然抬手挑開了窗帘,向外望去,剎那間,清亮的黑眸,頓時變得極是幽深。
他們一個時辰前,才抵達了這裏,由於太色已晚,出航較為危險,她才提議,等明天一早,再行出發,可是,卻想不到,還是被傅九城的人追到了!
說罷,她這才抬眸,正視岸上的男子,辜負他的深情,是讓她不忍,卻不得為之的事。
畢竟,兩個人的相處,如果靠的,僅僅是愛,那些,狂放的激情,總有一天,會回歸於平淡!
然而,兩人真正相處一生的法寶,是理解,交流,尊重,寬容,以及愛護!
而這些,正是他們兩個人,真正缺乏的東西,相愛,不如相知。
以他的性格,讓他意志到這些,無疑是多麼困難的事。
在這之前,就算勉強在一起,他們絕對會因為,一點小小的誤會,而發生不愉快的爭吵,從而,造成挽回不了的傷害。
所以,她才決定,放手離開,去解決自己的私事,讓兩個人都能好過一點。
或許還會再回來,但一定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