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突如其來
大堂內,田家人被繩子捆住,嘴裏也塞了布團,唯有盧田氏是坐着的,可一張人老珠黃的臉上除了恐懼沒有別的表情。
她心裏慌,父兄在旁邊“唔唔”叫,她只得強撐跋扈,“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老盧呢,我可告訴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老盧非得跟你拚命不可!”
聽到她的話,方文東手下“噗嗤”笑出聲,還不忘嘲諷一句,“就你?”
“嬸子,我不知道盧管事,你還能不清楚他嗎?”外面彩旗飄飄,家中紅旗不倒的,要他說,都從大人手中摳了多少銀子了,幹嘛不直接休了這黃臉婆再娶一個年輕漂亮的,反正盧天勇也不是潔身自好的。
“癟犢子你笑什麼笑!”盧田氏被他的舉動刺激到,情緒隨即就控制不住了,猛地站起身,茶杯朝他扔了出去,上去就要撓他的臉,“敢嘲笑老娘,我讓你見識見識老娘的厲害!老娘在街上混的時候,癟犢子還在玩泥巴呢!!”
指甲往手下臉上一劃,刺痛感襲來,手下頓時惱了,抬腳就要踹人。
“住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盧天勇過來了。
他站在門口,背着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手放在身後,盧田氏一看見他,眼淚止不住地流,“盧天勇,你個臭不要臉的,說好的好好過日子,結果跑到這裏金屋藏嬌!我受不了了,我要跟你和離!和離你聽見了嗎盧天勇!”
手下捂着臉,落在盧田氏身上的視線陰狠。
“盧老哥,你是知道大人的規矩的,他們能進來是看在老哥的面子上,但能不能出去,也得看老哥怎麼選。”
田家人驚悚地瞪大眼睛,對着盧天勇“唔唔”叫。
沒人理會他們,盧天勇低着頭,不敢對上盧田氏的目光。
做夫妻十幾年,盧田氏怎麼會不知道自家男人這副模樣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她狠狠地抹着眼淚,臉都被蹭紅了,問,“盧天勇,他讓你選什麼?你在逃避什麼?”
兩個問題盧天勇一個都回答不出來,他伸出左手,不耐煩地推開妻子,對手下道:“三刀,你過來,我和你說兩句。”
三刀警覺,看他一眼,沒發現怪異之處,覺得是自己想多了,隨即弔兒郎當的走過去,用小拇指掏着耳朵,“盧老哥,要說什麼趕緊說,大人還等着我回去復命呢。”
“幾句話的功夫,耽誤不了什麼。”盧天勇渾濁的眼睛看着三刀的腳,一步,兩步,三步……近了!
“嗙!”
“咚——”
屋子裏鴉雀無聲,盧田氏看着倒地的三刀,他的眼睛瞪的很大,似是難以置信,她張了張嘴,在發出聲音之前被盧天勇捂住了嘴。
“小點聲。”
盧田氏眼神發忽,點了點頭。
田家人更是一動都不敢動,誰也沒想到平日裏在妹妹面前慫的跟只老鼠似的的人,方才竟然拿刀捅死了人。
“你瘋了!”回過神,盧田氏慌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盧天勇卻是一臉陰沉,“我要是不殺她,今天死的就是你!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就敢鬧上門來!幾條命都不夠嚯嚯的!”
盧田氏給田家人解了繩子,一言不發。
事到如今,她也看出來這是進了個狼窩。
“要不是你搶了人家姐姐,我妹妹能找到這來?!”田家老小不服氣,嘟囔道。
田家大哥瞪他一眼,現在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嗎。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看見那個屋子了嗎?”盧天勇沒管什麼姐姐妹妹的,指着外面,把鑰匙給了盧田氏,“從它的窗戶翻出去,就是後門,一刻鐘后,從那出去,天亮后直接出城。”
“那你呢?”盧田氏眼神複雜,她過來抓人,卻沒想到最後變成了這樣,她想問盧天勇到底在為知州幹什麼事,又覺得不能問。
知道太多的人下場往往不會太好。
盧田氏平日裏和鄰里街坊干架耍橫不在話下,名聲也是一頂一的臭,可這些在一城知州面前都是小兒科,官要民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盧天勇把刀放在盧田氏手心,咬牙道,“把我敲暈,綁起來。”
三刀甚至是方文東都不會知道他這樣見利忘義的人會選擇放盧田氏和田家人走,但方文東即使不會懷疑他,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盧田氏想讓他跟着一起走,可誰都知道不可能,這對鬥了半輩子的夫妻,在這一刻放下了心中的成見。
“你活着,我和娃等着他爹回家。”
盧天勇聞言愣住,直到被敲暈前才反應過來,心中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
宛城,城門口。
一隊人馬忽然而至,一人朝城樓上大喊,“開城門!”
嗓門很大,靠着城牆打瞌睡的守衛一下子驚醒,探頭回喊,“亥時之後不得開城門,想進城,等明天吧!”
底下,為首的男子着紫袍,袍邊隨風而動,他抬手,手下會意,從懷中拿出一隻響彈,朝天點燃。
“咻——”一抹火光竄天而上。
守衛眼睛一刺,心中一驚,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拍醒旁邊睡死的夥伴,“劉二,醒醒!快開城門!閻王來了!”
閻王,是謝北辰在南邊四大洲闖出來的威名。
劉二聽到這個稱號,登時腿就抽筋了。
守衛無奈,只能壯着膽子自己上。
在大越,謝北辰這三個字就代表了很多,而規矩在他這裏,若不順心,就只是寫在紙上的廢話。
真正拿軍功拿實績拼殺出來的戰北王,皇帝都奈何不了。
“宛城守城軍林三見過王爺。”林三,就是剛開始喊話的守衛,迎着謝北辰一行人進了城門,狗腿子似的。仟韆仦哾
謝北辰俊美無儔的臉微微一側,墨九抬手打了個手勢,身後兩人轉瞬間消失在眼前,林三腿軟地直哆嗦,不過一會,兩個人被影衛扔在謝北辰身前幾米。
林三認出來,其中一個正是說腿抽筋了的劉二。
“爺,他們想去送信。”
謝北辰面無表情,“就地斬殺。”
鮮血呲了林三一臉,他獃滯的摸了一下臉,手上的鮮血映入眼帘,下一刻,翻着白眼倒在地上。
轉身復命的墨九:“……”
這合理嗎!
一個守衛軍,見血就暈?!這合理嗎!
謝北辰冷漠收回視線,他不發一言,但墨九就是覺得對方生氣了。
他在心中為方文東點根蠟。
搜刮民脂民膏,尸位素餐,收買山匪追殺蘇小姐,佔用蘇家祖宅用來走私白鹽,方文東這回可惹到不能惹的人了。
“墨七帶守城軍圍知州府,莫要放走一人。”謝北辰發號施令,“墨九,跟本王去祖宅,本王到想要看看,方文東的膽子有多大。”
男人語調低沉,卻冷的可怕,讓人聽了從頭寒到腳底。
影衛行動迅速,駿馬在街道馳騁,刀劍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
後半夜,祖宅里忽然熱鬧起來。
庫房裏,十三睜開眼睛,三兩下竄上房梁,靠近小的可憐的窗口,察看外面的情況。
月色下,人影匆匆。
“都麻溜點!大人吩咐,今晚要是鋪不完油布,鞭子伺候!”
“頭兒,我這才睡着。”
“睡睡睡,就知道睡!”領頭的對着他屁股踹了一腳,“老子告訴你,任務完成不了,別說睡覺了,你小命都別想留!”
那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嘀咕道:“老大,這麼嚴重呢?”
領頭的也是晦氣,走到牆邊,壓低聲音,“誰說不是呢,三刀被今晚來鬧事的田家人給殺了,就連盧管事也被敲暈了,到現在還沒醒,田家人倒是跑的快,知州的氣可不全撒咱們身上。”
他掏出鑰匙,對着光一把一把找正確的。
庫房裏,十三輕巧落地,蘇覓和蘇蘊已經被十五叫醒,鵲鴝在蘇覓懷裏呼呼大睡。
“什麼情況?”蘇覓沒有睡得很沉,很快清醒過來,“能聽到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嗎?”
十三點點頭,將聽到的整合一下講述出來。
聽到有人即將進來,蘇覓的心一下子提起來,她強迫自己冷靜,“咱們不能再躲在箱子後面了,被發現是遲早的事。”
“屬下可以護送小姐出去。”
蘇覓搖搖頭,這是下下策,鬧出的動靜大,很容易引起方文東的注意。
鑰匙插入鎖眼的聲音落在蘇覓耳朵里,她絞盡腦汁想着辦法,焦灼之際,她忽然朝房頂看,“十三,十五,房梁可以支撐住咱們四個人的重量嗎?”
祖宅是蘇晉銘祖輩留下的,父輩時擴大,建造了庫房以存放東西,後來家中變故,只留下蘇晉銘和老僕相依為命,蘇晉銘當上大將軍之後,曾令人修繕過祖宅。
但蘇覓不確定,庫房的房梁是否更換過。
十三言簡意賅:“好木料,但不能待太久。”
那就是可以支撐的意思。
蘇覓和十三對視一眼,後者將她帶上房梁,十五帶着蘇蘊落在他們的對面。
就在這時,庫房的門被打開了。
幾個人魚貫而入。
管事的往裏面掃了一眼,對着手下下命令,“每個箱子都包上兩層油布,都過去!最好今晚就包好!”
手下打着哈欠,邁着疲憊的步子朝油布走去。
蘇覓趴在房樑上,冷眼望着底下的人,在腦海中分析着十三說的話,她並不認為管事的在說謊,卻也懷疑他所說的事實的真實性。
誰也沒想到,方文東今晚在祖宅,但在蘇覓看來,他聽說有人來鬧事,一定不會輕易放過。
田家人又沒有什麼心眼,被抓住是必然,那他們是如何逃脫的就耐人尋味了。
盧天勇。
蘇覓眯起眼睛,某個方面,她看錯他了。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從這裏出去。
……
與此同時,正房內,兩個人一左一右坐着,方文東面帶急色,另一個人在他的襯托下,表現得沉穩多了。
“慌什麼,幾個泥腿子而已,翻不出來什麼水花。”那人四五十歲左右,茶碗托在鼻前,聞了一下,贊道,“好茶啊!”
方文東心中煩躁,但不敢對他不敬,“底下人孝敬的明前茶,大人要是喜歡,下官讓人包好送到大人府上。”
那人笑了笑,沒說話。
默認了。
方文東也不在乎這幾兩茶,賣了個好,小心打探道:“大人,您看下官這回要是成功的話,這官職……能不能往上升一升?”
他都卡在這好幾年了,困在這小城裏,何時能見識見識繁華的京城啊。
那人瞥他一眼,意味不明道:“你辦得好,上面自然看重你。”
言下之意,做好陞官,做不好,後果自負。
方文東得了提點,笑臉道謝,可吊了幾年的心還未松下來,房門就被人從外大力踹開。
“何人敢如此囂……戰北王!”
“……!”另一人難以置信地看着來人,男人鳳眸低垂着,看不清神色,可旁邊的墨九卻是譏諷笑着,手握的長刀上鮮血淋漓。
方文東跪坐在地上,臉白如紙。
完了……
全完了……
恍惚間,他聽見男人冷聲下令,“捆了,押后再審。”
墨九得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