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路向東

六十:一路向東

“你猜我們是在正在向著哪個方向走?”

諾艾露踢起一腳溪水,清澈的在陽光下熠熠發光。一行人坐在一條小溪邊,被流水磨平表面的石頭上長滿青苔,除了不能長時間碰水的小D和螢火蟲,其她三個人都用清涼的流水消減去長途的負擔。

“不知道。”

東雲博士有些疲於回答這種問題,大腦已經被太陽烘烤地有些過熱,用毛巾蘸上溪水后瞬間感覺到一陣放鬆,毫不在意地躺在了苔蘚上。

“方法有很多啊,比如看看太陽,看看樹,或者就是這些青苔,還有就是拿出手機看一眼定位,或者像我一樣,一直記着每次轉彎的方向。”

東雲拿出手機,看到了定位是相對於之前偏向了東邊,隨後想像往常一樣打開視頻娛樂,卻發現幾乎沒有信號,網速已經是趨於0的個位數。

“我記得我是訂購了套餐的,怎麼沒有信號?”

“這裏比較特殊,不帶個加強信號的基站基本上就成為化外之人了。下一個問題,如果我們一直向東走,會發現什麼?我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一直向東走,不就是到海邊嘛,或者說是到了那個東北邊的帝國的城市?”

“答對了,一直向東邊走就能到極東之地,那可是充滿希望與幻想的土地啊,以前舊大陸的人始終相信着,於是就證明了這點。然後呢,繼續向東走呢?”

“那不就又回‘舊大陸’來了?”

“又答對了,探險家伊洛·伊娃和伊洛·伊瓦穿過極東之地大陸和北極之間的海峽,完成了第一次環球航行,不過在穿越兩極的大漩渦時兩人的船隻都被捲入其中,最後是剩下的幾艘船上船員帶着他們的發現回到了舊大陸。太好了,看來腦袋沒有燒壞,不過這不是答案哦。”

諾艾露輕輕搖晃食指,臉上露出有些得意的笑。

“好了,我要回去了。”

東雲也不慣着喜歡搞謎語的諾艾露,直接起身準備離開。諾艾露只是笑着側躺在苔蘚上望向東雲。

“又要回到實驗室里混吃等睡嗎?多出門活動活動嘛,不就是出來散散步。”

“如果有一種散步叫‘散一天’的步,那我覺得需要趁夜逃離那個人的身邊。”

東雲嘟起嘴故作生氣地說道,兩人都明白既然都走到這裏了,要回去就要披着星星拿着小手電筒和藉著‘螢火蟲’的光在原始的森林裏走着,不知何時會掉進哪個地縫裏。唯一感到安心的只是安全事項,正在用水浸過的傘猛地展開,將水珠濺到小D身上的小西兩人讓東雲此行的心理負擔少了許多。

“那最基本的事情就沒搞對狀況,你穿着那雙高跟涼鞋是要去沙灘玩嗎?”

“還不是誰說出門散個步,帶上帳篷的時候就該發現的。”

“哈哈哈,那誰叫你走路的時候還在寫報告呢,現在也不是在大學裏的那個時候要裝樣子,還差一個給那些研究老頭看的黑色絲襪,看起來像是OL的實驗室研究員就齊活了。”

“少挖苦我了,你不是一樣的嘛。再說了,我當時是真的有在研究的,不然哪天你跟我就都提前失業了。”

“現在不還是‘自由身’了嘛,哈哈哈哈。都沒差”

諾艾露放聲笑了出來,隨後翻身從包里取出備用彈性墊平底鞋拋向小溪對面。這樣就算是留住了不準備走的東雲。

在她身後林間露出的一寸天空之中,夕陽正帶着光亮消逝。

“話說回來,我們到底要去哪,不會真的要去雙子城吧,那可有一百公里啊。”

“人的步行速度是每小時四公里,四捨五入一下如果走滿一天就能到了,這樣一看,是不是很簡單?更何況我們還有無盡的假期和有限但是用不到的錢,變成一串數字放在島上。”

“你真的是會‘話療’,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這種歪理。”

就連東雲都想吐槽諾艾露,很多事情在她的口中能夠玩轉到一種誇張的程度,神秘到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要表達的含義。不過諾艾露突然就平躺在了溪邊石頭上,抬頭望向黃昏。

“那不就是比你先從實驗室里被趕出來,後面當了兩年的實習記者,又被趕出來后就又回去當了一年挂名的心理輔導員,最後——最後就是和被‘優化’的大學偏教授跑到哪個角落裏去搞點代加工和賣點二手義體了咯,嘻嘻。”

話鋒再次一轉,從來不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不過這也是東雲第一次聽說在兩次見到諾艾露之間她的身上經歷過的故事。

“反正都是動嘴皮子耍人的事,在實驗室要糊弄報告和解釋結果,在媒體面前要撇清責任和把話說的天花亂墜甚至最好不知所云。”

“所以你因為不會說話就被辭退了,嗯哼?”

“啊,是嗎?有嗎?只是技術不過關吧,好像……確實犯了一點事。不過他們就是喜歡低酬招實習新人壓縮成本,哪天就找個理由就打發人走了。”

東雲和諾艾露兩向相視,眼中都是那種豁然的開朗的表情,在損友互嗆的似笑非笑之間只需要等待那個憋不住的人。不過諾艾露只是裝傻,用食指點了點嘴唇便雙手一攤。

“好啦,要準備休息了,野外的晚上可不是因為沒人就安全的哦。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猛蛇與毒蛛正在蓄着毒腺,鬣狗和灰豹正在磨着利爪,貓頭鷹的雙眼正在為晚上的獵人注視一切,任何原本不屬於森林的一切都將成為森林的一部分。”

就在這時一陣晚風從林間吹響溪邊,穿越樹洞和樹杈發出的呼嘯聲配合諾艾露那似真似假的說辭讓東雲還是有些膽怯的。

“好啦好啦,又在說哪裏看來的台詞了。有小西和小D在還怕什麼呢?”

“你們會抓住蜘蛛和蜈蚣的,對么?”

諾艾露對着兩人問道,小西直接搖頭,小D還在揣摩這句話的意思。

“總之,先沿着溪流向下走一段吧,應該會有沖積出的淺灘給我們紮營做飯的。”

每個人拿起分工好的大包,在繁星召喚出黑夜之前尋找夜間休息點。

一片在冷季的白天會被淹沒的淺灘上點起了密林之中唯一的燈光,東雲在搭好的自充氣大帳篷里翻來覆去,不時仰面從透明的頂棚望向星空。這是她第一次露營,比她想像中的要有趣許多,或許是掛在開門拉鏈上的電驅蚊包的烴類讓她心情愉悅,她沒有深入考慮。

“好啦,晚餐好了,睡着的話就讓小D幫你吃掉那一份咯。”

帳篷外傳來諾艾露的呼喚,香氣已經早於空氣被吸入她的鼻腔中,有着海的味道。諾艾露已經和小D坐在了桌布上,幾塊石頭墊着的鍋里裝着像是番茄海鮮濃湯一樣的淡紅色料理。諾艾露捏了捏“螢火蟲”的臉,讓它飛得高一點照亮這塊正方形的區域。

“啊,原來還是方便麵啊。”

“那出門在外也只有這些東西了,不然就只能吃更沒溫度和味道的能量塊了。不過我做的方便麵可不能說不好吃啊。”

“是是是,這可能是你最擅長的了。”

一番相互吐槽后東雲夾了少量的方便麵,用一次性摺疊紙勺舀了一些碗底的湯料和沖泡魚板。不管是聞起來還是吃起來味道確實就是那樣,對於沒怎麼去過海邊吃過海鮮的她來說大概就是這個真實的味道。

“之前你就是這樣滿世界跑的嗎?”

“差不多,其實也就這樣去過幾個地方。挺好的不是嗎?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與自然親近,與危險同行,不用總是半夜被車喇叭叫醒,沒有人半夜打電話來要我們做提心弔膽的活。”

諾艾露捏着筷子比劃着,突然兩人都感覺到一陣讓人幾乎暈眩,起雞皮疙瘩的電輻射襲來,把正在象徵性吃飯的小D的筷子都震了下來,“螢火蟲”如果不是東雲在鍋上接住,就直接掉進了麵湯里。

“小西,不要在家裏人的附近用電哦。”

諾艾露雙手叉腰,用十分不嚴肅的語氣教訓着小西,後者正在溪水中召喚出了幾個反光的危險表示,那一段溪流的表面像是被電離了一般閃爍了幾下淡藍色的電弧。小西在溪水裏面低頭檢查着,用傘尖一下一下戳起了四五條小溪鯽。

“電魚是違法的哦,而且穿着鞋襪就下水,媽媽們會很麻煩的。不過沒人看到,還給大家加餐,就是功過相抵了。”

諾艾露大方地裁判一番后從小西的傘尖取下了魚,用燒烤簽串起來放在了剛才煮湯的火堆上。

“唔,沒去掉器官,好苦!”

“小心一點就是啦,沒法帶那麼多工具的。”

東雲一下喝掉半個水壺的水才從野生魚的苦膽中緩過來,掏出手機發現有了一些信號后便愉悅地吸收網絡能量起來,不過一下就被諾艾露沒收過去,放回了電器包里。

“好不容易有點信號的……”

“不行哦,吃飯的時候這樣是不禮貌的。”

“哦呵,諾艾露也會談‘禮貌’啊,真少見啊。”

“都是‘新時代’的人了,沒必要像以前那樣離不開萬維網。”

“也沒人說新時代的人就不需要了啊。”

“不是已經在試着剔除基因里的依賴性片段了嘛,要做好覺悟哦。”

“那簡直就是搞笑的!”

說到自己專業的部分,東雲的聲音一下就大了起來。不過這些諾艾露肯定也知道,她也是在搞笑的。

“其實是怕手機沒電了,如果繼續往東可是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基站和電力輸送站哦,比兩極的情況還要差。我們還是需要經常定位的。”

“你不會沒帶太陽能充電板吧?”

“當然帶了,不過現在是兩個人了,要用兩份的電。”

“不就是多了一個手機和平板電腦嘛。”

“那……我們之後要穿過很大一片這樣的森林,那裏可是沒有太陽的。”

這個理由似乎說動了東雲,她也點點頭表示認同。

“不過我們還有小西啊,這種事情可以讓她解決。”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的!”

飯後,有些撐着了的東雲原地坐着,頭頂無比清晰的星空引人入勝,不過從亮光她能看出近一半都是低軌衛星的光。

“不準備洗漱睡覺嗎?還是說在等着誰披着星光降臨?”

諾艾露一下將她從享受完畢后的恍惚中喚醒,換了一身睡衣的諾艾露和小西正抱着換洗的衣物返回,像貼傳單一樣擺在了帳篷的表面,隔絕溫度的表面在溫差傳遞的熱量下能夠讓衣物一夜乾燥。

“不會真的是在那溪里洗吧。”

“那不然?哈哈,只要不往下看就不會看到漩渦的。小D就麻煩你咯。”

洗漱完畢,像諾艾露那樣將換洗的衣物貼在帳篷表面,她也迫不及待地鑽進了帳篷。“螢火蟲”保持着光亮趴在頂上諾艾露安裝的懸吊平台上,從邊緣看向小西和小D,她們正在用自己和諾艾露的平板看着視頻,而諾艾露已經擺好了兩台遊戲機等待着自己。

“正好。”

諾艾露攤了攤手迎接東雲。於是兩人玩了很久的本地對戰,直到外面傳來貓頭鷹的“咕咕”聲。

“你不會用我們那不到五位數的錢還置辦了這些吧?”

東雲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擔心地責問起諾艾露來。

“那當然不是,問別人借的,正好有一對。”

諾艾露雲淡風輕地說明完就出去充電了。這是東雲第一次見她用“現代人”的方式娛樂。

“有個人說想進點貨,該怎麼說?”

“就說不幹了。”

“噢……誒誒誒?!”

東雲驚訝地翻過身來,她以為會是說“等新的義體貨到”“機器要維護”這樣的理由。

“真的不做生意了嗎?”

“差不多,除非他想付一份跨海運輸的稱重費用——那也不幹。睡了。”

諾艾露的態度似乎十分堅定,東雲也大概按照她的意思回復了對方。說是“睡了”,實際上兩人只是背靠背地用手機屏幕的光照亮彼此,小西和小D分別睡在兩人的外側,已經睡著了。

“充電板掛在門口。”

諾艾露小聲耳語,輕輕起身出去掛上自己的電子設備充電,回來后從吊台上抱起還在發光的“螢火蟲”,面帶微笑相視了一會後輕輕拍了拍腦袋,讓它完全地熄燈休息。

這些東雲都看在眼裏。早在兩人合租校區單間房時,她就會每天晚上在睡前擺弄一下“螢火蟲”,像是玩玩偶娃娃的小女孩那樣。

東雲也起身去充電,明天不知道諾艾露會多早把自己搖起來。在充電板上掛着她的手機和兩架遊戲機,還有一個好像是她的平板,不過大小似乎對不上,只是一個車載的液晶屏幕那樣的播放屏。她好奇地觸碰了一下屏幕,原本待機的屏幕立刻顯示出一個定格的畫面,周圍那些像是相機的技術參數。

畫麵灰蒙蒙的,照亮的部分也因為藍紫色的光而看不清楚是什麼,只能根據近處畫面底端的紋路判斷是某種石材,前面立起的板狀應該是一張椅子。東雲不太懂這是什麼,不過也大概推測出這是某處的監視器,馬上意識到自己不應該接觸諾艾露的私事,在充電板上安裝好自己的手機后馬上回了帳篷里。

“螢火蟲”就趴在了自己和諾艾露的枕頭之間,看起來諾艾露玩着玩着就睡著了。於是她再次起身,像抱小孩一樣捏着它的肩窩放到了吊台上。

從它的手間掉落了一個在黑暗中微微發光的發簪,那便是諾艾露的“血玫瑰”,用蠟定形。

“螢火蟲”是她和諾艾露博士與“超自然研究”組織接觸時接受的禮物,其實只是諾艾露個人的接觸,大概是在她厭倦了研究員這份工作之後,選擇了許多科學家同歸的末路——違背誓言接觸魔法。而東雲自己也作為因此作為她的導師連累其中,丟了工作。不過東雲並沒有因此責怪過諾艾露,反而選擇進一步和她接觸,就好像篤定這個人比那些更高職稱的研究員有着更大的前途,亦或者是她也被“螢火蟲”這個科技與魔法協同的造物吸引其中。

“這身奇怪的衣服是什麼?”

東雲曾經對諾艾露設計的這套看起來像是童裝的衣物感到好奇,解釋后才知道這是極東之地的儀式服樣式,用來懷念諾艾露的母親。她的母親是來自極東帝國的某個內安國區的女子,與身為聯邦下轄研究員的父親喜結連理,用諾艾露的話來說——為不需要信仰的地方帶去信仰。

“一個靠趕上戰爭與科技爆發而意外興起的土地,在新時代必然會荒涼。”

她從不吝嗇自己對故鄉梅塔邦的冷言冷語,當地人的短見直接導致了其成為石油之國-應許之地富庶東陲最落後的地區,甚至被取締了聯合邦的地位,直到幾十年前被聯邦納入勢力範圍成為半殖民地,諾艾露和她的父親也是因此來到科爾島的。

“‘東來西去’,這是兩塊大陸之間不斷發生的事情。”

諾艾露接着“向著東邊去”的話題繼續說了下去。

“在建立東西連接后最早是無法忍受黑霧的人向東去到極東之地尋找解脫,後來是想要傳播信仰的人從東邊跨海而來,到近代就是雙向的奔赴,有人想逃離現實,有人準備離開幻想——我在被趕出實驗室後母親也建議我:如果退無可退,便可去極東之地追尋自由,尋覓信仰。”

一陣風吹過,諾艾露所在的位置周圍一個充滿極東之地風格的建築拔地而起,在東雲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個有些奇裝異服的信眾。她坐在神社奉納箱上翹起腿來,穿着紅白色儀式服的諾艾露對着階梯下的自己說道,背後那個身穿儀式服,只能看到一抹紅唇剪影的人可能就是她的母親。

“事實上我也這麼做了,一張平價的船票,直到極東帝國的邊境國區,然後輾轉到母親繼承的神社。可是那只是幻想,一廂情願的我並沒有找到信仰,在那裏我感覺一事無成,或許所謂的信仰只能讓人活下來,而沒法實現理想,這也是我看到很多人從極東之地‘還俗’的原因。世界已經是一個整體,沒有辦法總是沉溺在信仰的懷抱里隔絕外界。”

諾艾露翹起腿來,擺出了有些不敬的姿態,引得東雲身後的信眾口出怨言。巫女的身影轉入屋內,一位穿着聯邦實驗員白色制服的男子站在了諾艾露的身旁,連同着諾艾露身上的衣裝進行着幻變,化作紅色的蝴蝶消失而變成了和父親一樣的實驗服。那是她的父親,因為工作的機緣東雲見過她的父親幾面,還被囑咐過要多多關照她。

這下東雲逐漸理解了,諾艾露在她的父親與母親的影響下表現出不同的一面。兩位長輩的身影逐漸消隱,一個不按實驗室守則敞開穿着實驗服,裏面配合休閑裝搭配,東雲最熟悉的諾艾露博士站起身來。

“可是現在看來,我們還是要向東去一趟呢。”

“去哪?去極東之地考察魔法和信仰嗎?”

“差不多。既然知道魔法的威力,那,為何不去用科學的頭腦試着了解更多呢?很多人只需要一個‘理由’而已。”

諾艾露的眼神變得犀利,她緩緩抬起右手,攥起的拳頭將她身前身後的一切都捏碎。東雲之外大部分的人都立刻逃匿不見,還有一小部分人為她這般操控魔法而頂禮膜拜。

“為什麼不是自己?”

一瞬之間地面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伴隨着地震的感覺讓東雲站不穩腳跟,一下墜落其中,然後從夢中醒來。

看來是壓到了小腦和腦幹引起的感知壓迫幻覺,周圍的一切在淡黃色的電驅蚊燈光下安靜尋常。諾艾露面帶微笑地側躺着,如果這時睜開眼,東雲可能會懷疑她是在用魔法侵入了自己的意識。

不過並沒有。

“真的要這樣向著東邊走嗎?”

乳酸沉積在一覺之後並沒有完全緩解,便要重新踏上旅途。

“多鍛煉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了,一直坐在實驗室里可不會有新的發現。”

“誰說的,我也會走……只是沒走過這麼遠。”

諾艾露還是沒有回答她想問的目的地問題,輕鬆愜意地就走在了前面。

“你的站位不對,應該再往後退兩個腳底的距離。還有你,頭上的蝴蝶結是不是沒有戴正?那這樣挺好,就這樣——誒?”

艷陽在墨鏡上留下一道金光,正坐在摺疊椅上拿着喇叭指點奉獻劇組的阿特·達爾科斯面對這個匿名的電話呼叫有些猶豫要不要接通,不過眼下他正是需要資金的時候,沒有理由拒絕可能的收益。

“喂,你是誰?”

“科爾島的希諾。”

“沒聽說過。”

“這不重要,眼下我想和您見上一面,學習一些能夠‘塑造人性’的本領,極東之地的鬼才劇作家,偉大的塑形師阿特達爾。”

聽到這裏,阿特達爾立刻向助手和演員掩蓋自己的慌張,揮手示意場勤拍卡讓排練告一段落,自己默默地走向台後,由上了年頭缺乏魔法保養的傳教船改造而成的房屋裏,釋放魔力構造出不會被偷聽的結界與希諾繼續通話。

“無論你是從哪裏知道我的聯繫方式的,我都應該告訴你,已經很久不做那種事了,不知道還剩下多少的技藝記憶。”

“‘大師雖隱,其道尚存。’在某種程度上,我是您的同行,而在見過您的手筆之後,即使您這麼說,我也認為只要和您有過交流,我也會收穫頗豐——人體煉成的魔法,放到世界上各處都是無比震撼的。”

“你曾經是協會的會員嗎?”

希諾聽后輕蔑一笑。

“不是,不一定要加入某個組織協會才能證明什麼。我這裏有您或許感興趣的東西,屆時我們可以在交流中交換一些。”

這個年輕人對自己似乎知根知底,阿特達爾頓感不妙。但是對方並沒有立刻加害自己的意思,反而開出了一些條件,其中還有關於曾經自己所在的“超自然研究”組織的消息,他也有想從這個人身上得到一些信息的想法。

“那麼您說一個時間吧。”

“現在之後一周內的某個時間,我正在向著那個方向去。不過大海並不會讓這一路一帆風順,具體的時間我也不能確定,屆時登陸后也不方便聯繫。”

“那我告訴你我的地址吧……”

“不用,我已經知道了。能在內安國區使用聯邦產小微型信號基站的人屈指可數,通過信號源地址我已經定位到了。那大概就這樣了。”

阿特達爾感覺到了這個年輕人不同尋常的氣場,是個不簡單的人。從麥克風中傳來了汽笛聲,對方簡單地掛斷了通訊。究竟是讓自己的假身面對這個人,還是親眼見見這個對此行志得意滿的年輕人呢?

站在船頭,迎面而來的西風令希諾感到舒暢,廣闊的天際壓着海平線向著後方捲去,身上的風衣也向後飄起,海鷗落在其上。此行從雙子城出發,前往艾爾蒙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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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斯特拉瑪戰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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