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隻手遮天 第二十章 人質

第一卷 隻手遮天 第二十章 人質

一名百姓澀聲哭喊:“是呀!往年大水淹沒稻田,不說沒糧吃,大夥的家被洪水沖的倒的倒,淹的淹,是江老大人開倉放糧,救我們出的苦海呀!

老大人如今年過八旬,是我煙州的州牧,可吃的是糟糠霉米,睡的漏瓦破屋。修補堤壩,重建居舍,挖渠放水等等,老大人事必躬親!大人!您定他的罪,就是在定煙州的罪,在定我煙州數百萬百姓的罪呀!”

書生話語帶着更咽地說:“我等與老大人同生共死,大人如若要定罪,我等願陪老大人一道共赴刑場,以報再造之恩!”

他說完伏拜下去,百姓紛紛齊聲高喊。

“我等願陪老大人共赴刑場,以報再造之恩!!!”

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在獬豸冠上,陳丘生面上的浮紅在剎那間遍佈眉宇,平靜的眸子也漸漸現出冷色。

他沒被百姓的以死相逼震懾住,反而環指跪伏的眾人說:“古有雲,百善孝為先,而你等身為聖上子民,竟意欲同江子墨共死,實屬大逆不道!”

轟!

怒雷劈下,雷光在陳丘生面上一閃而過!

他垂下手,寒着聲繼續說:“他江子墨守了煙州三十年,你們也知道他年過八旬,他還有幾個三十年?你們是要他一輩子吃糟糠米,屋縫連夜雨,陪着你們到死的那一天嗎?!我鄭國英才何止他一人,今日我陳丘生就給你們一個交代!

廷尉右監何在?!”

陳金裘慌忙從座位上衝出:“卑職在此,大人有何吩咐?”

“廷尉左監於昨夜遭賊人謀害,此案未查明緣由,本廷尉要留在煙州追查。”陳丘生重重按住他的手,“你帶書信案一干人犯即日返回崇都,交由聖上聖斷。”

陳金裘面色劇變,他不顧面上橫流的雨水,急聲說:“大人怎可留在煙州,書信案涉及代州牧,需要您親自向聖上稟報才是呀!”

“等新任煙州牧來此吧。”陳丘生握着他的手緊了幾分,“你回去,且聽,且思。”

陳丘生的話令陳金裘瞭然明悟,可他不敢應答。

南下煙州前他可沒聽過什麼新任的煙州牧,但聽陳丘生話中的意思,這是已經安排了人來繼任煙州牧,也就說他這次南下,已經下定決心要革江子墨的職!

而且,陳丘生留在煙州,這是再拿自己當人質!

陳金裘強撐着劇變的面色,故作鎮定地問:“敢問大人,新任煙州牧是何人?”

陳丘生面無表情地說:“顧遙知。”

陳金裘到這時才在也安耐不住地變了臉。

他抬起頭,一改方才謙卑的模樣,幾乎破音的喊着:“太宰丞顧遙知?!大哥你是不是瘋了?!他一個管燒鼎碗的寒門子,有什麼資格做一方州牧?!”

陳金裘情急之下連大人都不叫了,張口就是大哥。

“聖上口諭,命顧遙知為煙州牧!”陳丘生沉聲說,“哪容的你多嘴多舌?”

陳金裘氣的渾身發抖:“顧遙知是江子墨的學子,大哥是當我不知道嗎?!一門寒豎子,有何建樹為世人道?再者,我等怎麼向司空大人交代?!”

“陳大人!”陳丘生嚴肅震聲,“莫要多言,領了命就退下!”

陳金裘還想開口,卻發現陳丘生的眸里儘是冷漠。他詫異地與之對視了片刻,企圖找回勇氣再次相抗,但還是在氣勢上輸的泄了氣。隨即奉了禮,氣沖沖的進了後堂。

“諸位,新任煙州牧的顧大人到任期間,我陪着諸位,如若大水至,那便是我的過錯。”陳丘生一揮袖袍撒下滴滴雨露,“要殺要剮,我陳某人悉聽尊便。”

這般洒脫的風姿令百姓們都在驚訝里又喊起來,且群情激奮,似乎不肯讓衙役將江子墨帶走。

而這時目睹陳丘生以身作質的江子墨突然跪轉向外,蒼音霎時間壓下了所有的抱怨:“我江某之錯無關乎百姓,諸位心意我領了。若還念及情分,大傢伙都回去吧。”

百姓聞言都紅了眼,不少人都在雨中嚎啕着‘老大人,不成呀!’

陳丘生當即手臂揮下:“結案,退堂。”

吏兵組織着將百姓們都趕了出去,江子墨被壓回大牢,梁封侯等人也跟着陳丘生進了後堂。

……

後堂的書房內,陳金裘急的團團轉,等走廊傳來腳步聲時,他慌忙渡到門前。

“大哥!”陳金裘面色鐵青,見了陳丘生急聲說,“我等在崇都時司空大人明言,他要的是江子墨俯首稱臣,而不是革他的職!你怎麼如此是非不分,還拉代州牧下水?”

“江子墨本是臣子,是非不分的是你和平岡。”陳丘生言語中透着濃濃的倦意,“你和平岡對司空聽之任之,但於理於法,江子墨罪責難逃,我如若不定他的罪,那此次南下,被革職的就是我們。”

“革職算什麼?命都沒了!”陳金裘指着急雨外的斑駁圍牆,“這些百姓會放我們走嗎?會放江子墨走嗎?你定江子墨的罪就是逼他們在造反!”

“愚鈍!”陳丘生撐着椅子坐下,“書信一案罪責涉及代州牧、焦氏皇親,你以為這些都是誰在暗中謀划?”

陳金裘被呵斥地綳在原地,他緊鎖眉頭氣餒地說:“自然是司空大人,代州牧可是他的人。”

陳丘生這才看向他,言語調理清晰地說:“江子墨不低頭俯首,我就要定他的罪,煙州百姓則必反。不定,你我皆是瀆職之罪,回崇都,就是死路一條,你還不明白嗎?

龐博藝是要你我當馬前卒,江氏一旦被定謀逆之罪,勢必逼反煙州百姓,他便可接機奏請聖上出兵平亂!所以無論定不定江子墨的罪,我陳丘生就是查案不嚴,致使叛亂的根源!”

陳金裘聽的站都站不住了,他身形一晃,重重靠在案桌旁,怔怔地說:“這麼說……司空是故意讓我們來這的?為了逼百姓造反?”

“你以為城西禁軍為什麼在這?這是等着鬧起來,要你我的命!”陳丘生一語道破,“等叛亂平定,他就可以上奏派出自己提拔上來的官員接任煙州,更甚者連帶陳家也會因為你我的失察之罪被問責。廷尉一職也會被他人頂替。”

陳金裘終於明白了,但根源的問題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可這一切是為了什麼?我們陳氏,心向的是司空呀。”

陳丘生捏着額頭露出濃濃的倦意:“陳氏,是他大司空手中的一枚棋子。在天下這盤棋局裏,我們不過是穩固局勢走向的棄子而已。兔死狗烹,你還想着為司空效力,糊塗。”

陳金裘被教訓的神情落寂,他澀聲說:“現下鄭國唯他司空一人獨大,誰可以與之抗衡?我也是為了陳家、為了刑獄。可現在……完了,全完了。”

就在這時,隨從突然在門前喊:“大人,江子墨在牢裏喊着要見大人。”

陳丘生連官服也沒脫,撇下陳金裘,獨自出了書房。

……

此時大牢外的喊冤聲猶如山呼海嘯,伴隨着陣陣雷鳴和傾盆暴雨,陳丘生在吏兵的保護下強行擠進大牢。

他沒讓獄卒跟着,獨自頂着濕漉漉的官服渡步在昏暗的長廊中,等路的盡頭到了,他才發覺呼吸無端有些粗重。

他揉捏着額頭,等清醒了幾分才問:“江大人有何吩咐?”

陳丘生依舊稱呼大人,這一點沒能讓江子墨卸下凝重的神色:“陳大人,你今天做了一件大事。”

陳丘生沒說話,而是定神注視着江子墨。

“書信一案,我未曾想到你做了這麼多準備。”江子墨思索着微垂首,“劉碩雲查焦朋興的書信,梁封侯證實馬福貪污銀錢,假江林主動招認身份,還有細枝末節的旁人,一一查處而過。

一樁小案,被你查的驚天動地,不愧活閻羅之名。只是老夫不明白,你興師動眾拿下代州牧酆承悅,是為了什麼?”

“我想以江大人之智,不會看不懂在下的所作所為。”陳丘生喉嚨乾澀,嗓音透着嘶啞,“必然之行,必然之勢,我避不了輕,只能為鄭國下一味猛葯。”

“濃痰更喉,你這劑猛葯下的太重,吐出來的只能是血。”江子墨突然攥住木柱逼視過去,“你可知酆承悅的主子是誰?”

陳丘生嘆息一聲:“知道。高高在上,彩霞卧天,酆承悅的主子是皇后焦氏。”

滿是污垢的指甲劃過木柱,輕微的吱吱聲猶如老鼠的鳴叫。

“你知道還拿他?焦氏位高權重,皇后流連龍榻直達天聽,其兄焦鴻雪獨掌西境大權,其弟焦朋興駐守滿紅關多年,朝中上至皇親,下至小吏,儘是焦氏黨羽。”江子墨目帶審視,“你可知,你這次大肆收捕,已然捅破了天?”

陳丘生在質問里鎮定心神,他甚至反問:“大人也知道焦鴻雪獨掌西境大權,那你可知道司空大人本意是要我殺你?”

江子墨抽回手,氣勢也散了:“可你救了我。”

“不,我是在救煙州。”陳丘生平靜地說,“救天下。”

幽寂的牢房內呼吸聲忽然止住了,水滴聲清晰可聞。

江子墨拖着鎖鏈發出時重時輕的悶響,他用尊敬的目光看待陳丘生:“但請賜教。”

陳丘生心平氣和地說:“甄氏乃是開國元老,功名顯著,得賜異性王爵,可多年來歷代先帝未曾賜予封地。大人可知為何?”

江子墨笑了,這個問題讓他覺得像是找到了個難逢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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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破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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