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叼着掉進糞坑骨頭的狗狗
為了供邵溫倫讀書,邵家砸鍋賣鐵拼盡全力。
若不是有舒家傾盡全力的補貼。
他們都得去借高利貸。
都有可能把邵迎香賣給人伢子。
所以這些年,房屋也沒有翻蓋,還是老舊破爛的四間茅屋。
此時主屋的稻草屋頂上,正坐着一個弔兒郎當的小青年。
他一身玄色細棉布長袍,曲起一條結實修長的腿,左臂慵懶的搭在上面。
驚為天人絕世俊美的臉上,掛着不着調的笑容。
“……肅哥兒啊!你看你這孩子,來吃個席,咋還跑屋頂上去了呢!快下來,嬸子給你多上幾道菜,好酒管夠啊!”
就連一向囂張跋扈的邵婆子,見到痞里痞氣的小青年都得掛上虛偽的笑臉,好聲與他打招呼。
舒倚雲看到他的時候,腦海一陣刺痛。
新的記憶正慢慢覆蓋掉舊的記憶。
這個和她一個村子裏長大的男人,和上輩子完全不同。
上輩子,他就是個普通的莊稼漢,家裏窮的叮噹響。
除了長得好看點,沒有什麼可圈可點之處。
正因為這份好看生禍,他後來還被壞人綁走販賣到京城做小倌。
千婆子求到在京城做官的邵溫倫頭上時,邵溫倫礙於鄉鄰的面答應下來。
卻根本沒當回事,也沒派人去找。
半月後,是她湊巧路過花巷無人後街。
丫鬟看見死相扭曲的人驚叫,她才發現早就被人虐待致死的千城肅。
她派人給他收屍,扶靈送回祖籍交與他父母。
這一世,他卻是十里八村到縣城,名頭最響的地痞頭頭。
如果說邵溫倫是最有出息的小輩代表。
那千城肅一定就是最不學無術的代表。
從小到大不做一件正經事。
身在農家,別說下地務農。
就是家裏的油瓶倒了,他都不帶扶一下的。
可是人家千城肅命好。
自打他降生,原本一窮二白的千家徹底改頭換面。
窩囊無能的小叔,現在是縣城的捕頭。
就喜歡說長道短的親娘,現在是備受人尊敬的藥婆。
明明和其她藥婆、郎中,開得葯沒有區別。
從千婆子手中買的藥粉,效果就是好到療程縮短一半。
他老爹更是厲害。
原本十里八村聞名,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清醒的酒蒙子。
在他五歲那年,居然搖身一變成為釀酒大師。
現在縣城經營酒鋪,那些味道出奇香醇的美酒,聽說都能賣到京城去。
縣太爺經常找他一起喝酒聯絡感情。
千家不僅是百家村第一個蓋四合院大磚房的人家。
甚至在縣城和府城,也早就買下好幾進的大房子。
可千城肅不喜歡城裏,就喜歡窩在鄉下的大院子。
帶着一群大大小小的混混,終日遊盪在山野間無事生非打街罵巷。
就這樣的小祖宗。
邵溫倫就是做了縣太爺,都不敢正面剛。
更何況勢利眼的邵婆子呢?
“誰要吃你家靠媳婦娘家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才辦得起的宴席?”
他嗤笑說完,在屋頂上站起身。
那常年被雨水浸泡的稻草,又濕又滑又糟,他卻站穩如履平地。
“邵溫倫,你要還算個帶把的爺們兒,就彆強迫女子留下來給你賣命。要是實在活不起,我認識不少也收男人的勾欄老鴇,介紹一個給你認識?”
他說完就從屋頂跳下,在一眾倒吸氣之中,足尖點地輕巧穩當站好。
身體下落帶來的微風,揚起他三千如墨髮絲,張揚又霸道。
更與舒倚雲上輩子記憶中的大相逕庭。
“阿肅,我們就算兄弟關係不錯,這也是我的家事。來者是客,你如此喧賓奪主,不太好吧。”
邵溫倫賊溜溜的視線在身材魁梧的霍聞,與千城肅身上來回打轉。
霍聞是經過職業訓練的護衛,還對付不了一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
礙於千城肅的背景,他決定耐着性子先禮後兵。
“你家事?”
千城肅抿起薄唇冷笑一聲,大長腿三兩下走到舒倚雲的身邊。
“人家已經想和你和離,算得哪門子一家人?”
他反駁這話的時候,卻是在低頭看舒倚雲。
這男人比她高出一顆頭還多。
他明亮的雙眸眯起,挺拔高大的身材好像可以擋住她的全世界。
卻出奇的沒讓她覺得壓迫,反倒是生出一絲絲的安全感。
“想離開邵家?求我,我帶你走。”
他挑起濃黑的劍眉,笑得痞里痞氣。
“幫我,不是你應給的報答嗎?”
舒倚雲歪了歪腦袋,反駁的底氣十足。
上輩子她給他收屍,還換不來這一點回報嗎?
“有意思。”
千城肅不解的微頓一下,卻是又壞壞一笑。
那一口大白牙在陽光下,閃耀的簡直能晃瞎誰的眼睛。
“舒倚雲!你真是長本事了!當著丈夫的面兒就勾三搭四,信不信我現在就讓里正,派人把你裝豬籠里沉塘?”
邵溫倫被他們倆旁若無人的互動,氣得胸口起起伏伏。
他不敢正面剛千城肅,管教自家媳婦總是挑不出錯來的。
“大庭廣眾之下,說幾句話就是勾三搭四?那你剛才站在門口,是勾百搭萬了嗎?”
舒倚雲回頭橫白他一眼,寸步不讓的懟他。
“嘖嘖嘖!舒丫頭,百後面是千。你白嫁了個舉人,連這麼點文化都沒有,當真是時候離開這狼窩。記住,後面還有千!”
千城肅一語雙關,用手指捏着她肩膀的衣料,將她扯到自己的身後。
又高又寬闊的背影,再次將她的世界遮住。
這一次,霞光滿天,耀目萬丈。
“邵溫倫,殺人不過頭點地。她瞎了眼愛錯了人,已經遭到報應。好不容易醒悟過來,你就放她一條生路吧!錢,一文不要,你去寫休書。”
千城肅的話還是一貫的囂張,舒倚雲卻氣得一把推開他。
“我為什麼不要?那些錢,是我爹娘和三個哥哥,省吃儉用從肚子裏摳出來的。他必須還給我!”
“不就是幾十兩銀子?我雙倍給你。別鬧!”
他還是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輕蔑的看她一眼。
那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像極了看到自家,非要叼着掉進糞坑中的骨頭棒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