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晟德糧行
東大街是營州城昔日最繁華富庶的一條街,幾乎營州城內所有的大商行在這裏都有分號。
大到牛馬牲口家私房產、小到針頭線腦胭脂水粉在這裏都能買到。
然而那一場浩劫雖然過去了兩個月了,東大街還沒有恢復昔日的繁華。
街上沒有了以前的車水馬龍,而是冷冷清清,只有偶爾幾個人行色匆匆的走過。
許多門面也都木板遮攔並沒有營業,更有那幾家門窗盡破,還保留着被洗劫后的破敗。
唯獨大發米行是個例外,寬大的門大敞四開,店鋪裏面米面滿斗,後面還有整整齊齊碼放着的成麻袋的糧食。
只是殿中並沒有幾個客人來買輛,兩個小夥計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他們紛紛猜測着對面的鋪面是被哪個傻子給盤下來了,聽說租金還不便宜!
這年頭,做什麼生意還能賺錢?只有糧食!
糧食可是趙家一家經營的,別人哪裏開得起來?
似乎是急着要開業,不過略收拾了兩天,便開始往裏面搬貨了,伸着脖子往外一看,大發米行的掌柜金暉不由得一驚:對面竟然也開了個糧食鋪子!這不是分明來搶買賣的嗎?這還了得?需得趕緊通知東家才行!
大發米行是一套三進的院子,最前面的是門面房用來開店,中間二進最寬敞的便用來當作糧倉,也有幾間供夥計、家丁住的廂房,第三進則是東家趙廣發一家子住的地方。
金暉急匆匆的進了內宅,略有些肥胖的趙廣發正坐在太師椅上一手端着紫砂茶壺,閉着眼搖頭晃腦的哼着小曲。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趙廣發只撇了金暉一眼。
“東家,對面那家鋪子,竟然也開了一家米行,這是要跟咱們搶生意啊!”金暉直奔主題。
“嗯……那又如何?只需咱們家開店做生意,難道不許別人家也賣米糧了不成?”趙廣發若無其事的說道。
“可……就開在咱們對面,這明顯是……對了,新開的米行叫晟德糧行,掌柜竟然是以前匯春布行的掌柜張福旺!”
“哦?晟德糧行?他們東家是誰?”趙廣發問道。
“這個……還不知道。”
趙廣發又問道:“他們庫中有多少糧食?”
“呃……也不大清楚……”
趙廣發哼了一聲道:“什麼都不知道,只見開了家糧鋪就這麼慌張,沒用的東西!去,暗中留意着,有什麼異常之處再來回我!”
“是……”金暉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誰知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金暉又進來了。
“又怎麼了?”趙廣發不耐煩道。
“東家,那糧行、張福旺他……他不厚道啊!白米咱們賣二百五十文一斗,他就賣二百四十文,其他糧食也是,都比咱們便宜十文錢!
就在門口最醒目的地方掛了牌子,還讓一個大嗓門的夥計在門口吆喝招攬顧客!”
“有這等事?簡直豈有此理!”這下趙廣發可坐不住了。
這是欺負到他頭上來了啊!不管這個晟德糧行的東家是誰,難道張福旺不知道他趙家在營州是沒人敢開罪的?是誰給他的膽子?
“東家,要不要我去找些人,往他家鋪子裏去鬧一鬧,讓他的生意做不成?”金暉一臉奸笑的小聲問道。
“鬧?鬧什麼鬧?我趙家可是正經生意人!怎麼能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趙廣發瞪了金暉一眼。
現在這種時候,能搞到糧食就是不易了,這個晟德糧行竟然能在糧食極度匱乏、幾乎都被他壟斷的情況下開糧鋪,肯定也是有些手段的。
說不定這背後的東家和新到任的知州夏欽有些關係呢?
甚至是走的新來的節度使秦顯的門路也說不定!
若是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路就冒冒失失的找人打砸了晟德糧行,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待我去親自會一會這個張福旺,看看他哪兒來的底氣!”
出了門,果然如金暉所說,對面本來是脂粉鋪子的店鋪如今門上的匾額已經換成了“糧行”。
門口最醒目的地方掛着一塊木牌子,上面貼着白紙黑字的價目表,每一種糧食的價格都比打發米行的價格低十文錢!
並且晟德糧行還很體貼,唯恐那些想買糧的人不識字,門口安排了一個夥計,看見人經過就會上前問一問買不買糧,還會主動報上價格。
也不知那小夥計是不認識趙廣發還是裝傻,看見趙廣發邁着四方步走過來忙笑臉相迎:“喲,這位大爺,您可是要買糧食么?快來我家看看!我們晟德糧行不管是什麼糧食,絕對都比對面打發米行的便宜!”
趙廣發的鼻子差點氣歪了,哼了一聲道:“我是來拜訪你們張掌柜的!”
小二一聽不是買糧的不禁有些失望,還是掛着笑臉說道:“喲,原來是我們掌柜的朋友,這位大爺裏邊請吧!”
進了店裏,卻見有個人正在買粟米,而張福旺則是在櫃枱後面對着賬本扒拉着算盤。
“張掌柜!別來無恙!”趙廣發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
張福旺抬起頭來一見是趙廣發忙放下手中的賬目從櫃枱後面轉出來拱手笑道:
“哎喲,這不是趙老爺嗎?是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快請往裏面坐!”
將趙廣發請到後面小廳中,又親自給趙廣發倒了茶,張福旺這才坐了。
趙廣發淺淺的吃了一口茶才慢悠悠的說道:
“張掌柜這是又找了個好東家啊?只兩天的功夫就又當起了你的掌柜了。
我看你這生意倒是好得很吶,才開業就在那悶頭算賬?”
張福旺乾笑了兩聲道:“不過是跟着東家混口飯吃罷了。一時有些倉促,也沒來得及去給趙老爺請安問好。”
趙廣發冷哼一聲道:“張掌柜,不是我挑理,你這事做得不夠意思啊!
在我的大發米行對門開店不說,所有糧食的價格還都比我店裏賣的便宜,還讓人在門口上吆喝搶客人,這不應該是做生意該有的事吧?
你也是營州生意場上的老人了,這麼做,往後還想不想在營州立足了?”
張福旺滿臉歉意賠笑道:“趙老爺息怒,我也知道這麼做忒不地道了,只是……我不過是個掌柜,給東家看鋪子算賬打工的,只是賺碗飯吃罷了!
您說,東家這麼說了,我能怎麼辦?還不是得乖乖照做么?”
趙廣發皺着眉頭道:“卻不知你這個新東家是何方神聖啊?”
張福旺一臉為難道:“這個……我家東家特意叮囑過,不讓我對外人透漏……”
“呵呵,還玩兒神秘?可是怕得罪了同行到時候被排擠么?所以把你推出來當擋箭牌?
罷了罷了,你不說,難道別人都不知道不成,我還就不信了,憑我趙廣發的本事,想在營州城裏打聽一個人還打聽不來?”趙廣發冷笑道。
“這……”
張福旺臉上露出些許為難之色,糾結再三終於陪笑道:“那是,營州城裏誰不知道趙老爺的手段通天?
只是……小人是賭咒發誓要保守這個秘密的。
不過么……小人倒是可以跟趙老爺說,我這個東家,和新任的夏知州有些親戚勾當。”
“原來如此!”趙廣發點了點頭。
他就說么,若不是沒有點背景,誰敢這麼明目張胆的跟他對着干?
張福旺似乎還是想討好趙廣發,又壓低聲音說道:“趙老爺也不必心急,我這東家啊,他不過是有個幾百石的糧食,等這些糧食賣完了也就關張走人了。
到時候您該怎麼賣還怎麼賣就是了。”
“哦?此話怎講?”趙廣發頓時來了興緻。
“這……再多了我可就不方便說了。”張福旺為難道。
趙廣發哈哈一笑,拍了拍張福旺的肩膀說道:“人家把錢賺了一走了之了,你一家老小還得在營州過活不是?
我也不瞞你,進來我的生意也好,倒也賺了些銀子。
正好這不是被渤海國這麼一鬧許多鋪面都關張倒閉了嗎?
我想着過段時間再盤一家鋪面也開個布莊呢,正好缺個掌柜的,怎麼樣,張掌柜到時候肯不肯賞臉來給我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