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們這些班裏的人
“同學們，安靜一下！咱們新分班了，得選一個新班長啊，剛剛商量了一下，就讓齊芒當咱們新班的班長啊！”台上班主任平靜地看着同學們。
齊芒傻呵呵地笑着，看着大家，臃腫的四肢不熟練地和大家打着招呼，雖然生怯，可正能散發她內心的真誠。
“她誰呀？”
“真丑！”
“哪來的？跟村姑似的。”
台下嘴唇里窸窸窣窣的聲音蓋過了老師和齊芒的交流，老師重新清了清嗓子。
“嗯。好了，大家安靜一下！齊芒也是剛到咱們班，咱們以前的班委多幫着點，熟悉熟悉，李梳，你也還是班長，多幫着熟悉熟悉。”
“啊，好的老師。”李梳正笑着，突然被點了名兒，機械地動了動嘴唇。
這樣新班級的建設基本完成。班級成員來源明確，老班級的成員佔比高，新轉來的同學有不少是尖刀班的同學，齊芒就是其中一位。尖刀班歷來就是學校第一重視的班級，能進入尖刀班的同學也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尖刀班口號“尖刀班，誓向前，拼一流，爭優先！”，不過因為學校調整，尖刀班部分同學被分流到其他班級……
“齊芒，你幫着老師盯着點班裏的情況，誰不聽話了你就告訴我。”
“沒問題，老師。”齊芒自信滿滿，她曾是尖刀班的班長，管理過那麼多的“佼佼者”，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一般下午自習的時候，老師是不在的，就由班長管理。
這天下午同學們聊得很開心，像是熬小米粥蓋了鍋蓋的鍋，老師的話講就是“屋頂要被掀翻了。”
“安靜點！別說話了啊！誰再說話我就給他告訴咱們老班！”班長正襟危坐，嚴肅地看着大夥。
“切！告唄！”程希輕蔑地笑着，笑着看着周圍的人。
“誒呀！大夥別說了！安靜！”李梳回頭衝著大夥嚴肅。但一回頭看見她原來班裏的同學就又笑了。“大家聽班長的話啊！”
“程希，你先別說了！這個人咱不熟悉，先看看她再說！”蔡鐸薪壓着眉頭。
大傢伙安靜了下來，有些交流的都是原來班級的同學，他們相互熟悉，熟悉環境，熟悉班主任，就像是新進公司碰見的老員工，總是拿新來的不當回事兒，拿老闆不當回事兒。
“那邊那個胖子！燙了頭髮的那個！對，就是你！你在哪說什麼呢？”齊芒眼睛似乎很尖地挑選出一個人選。
蔡鐸薪慌了，睜着大眼張着嘴“我？我說啥啦？”。一時間他都不相信他的耳朵。
“得了，你們後邊就別說了！”
“不是，我說啥了？我沒說話！”
“你怎麼沒說話？我剛看見你和你旁邊的人說話了？”
“我？”
“得了，得了！我不說了！”蔡鐸薪連忙低着頭往下點着，和程希小聲說“我靠！這人腦子有病吧！服了！”
老師從後門進來了，“蔡鐸薪，你嘟囔什麼呢？”顯然老師早就埋伏已久。
“齊，他們有什麼不聽話的你就告訴我！別怕。”老師堅定地望着齊芒。
“好的老師！沒事！”齊芒沖老師微笑。
同學們又一陣騷動，毛毛躁躁的。齊芒也凝固着眼神看着台下，不知道為什麼老師在同學們卻敢當著老師的面以示不滿。這要是在以前的班級里，只要老師在，同學們必定低着頭做自己的事兒。
“你知道嗎？咱們班那個齊，他老是和男生聊黃！”林麗笑着和田曉說。
“啊！”
“你們是說那個齊？咱們班長啊？”李梳也加入進來。
“我還聽說了呢，她經常和張強聊騷，還老說避孕套怎麼戴上呢！”
“張強還給她帶過內褲呢！”
“你咋知道的？李梳？”
“張強和我說的。”
“這事兒張強好意思說？”
“沒有，沒有，我也是道聽途說。”
三個人像是發了一筆橫財似的，咯咯一直笑。
“對了，你還別說，這齊還真挺負責呢！”
“是呀！負責呢！”
“比你強啊！李梳姐！”
“嘿嘿嘿嘿！”三人又咯咯一笑。
“讓她和財主杠杠試試！”
某一節自習課。
“你幹啥呢！”
“我啥也沒幹啊！”財主笑笑，兩隻手攤着，看看大家又看看班長。
“你沒幹啥？那你站着幹嘛？”
“我靠！我站着不行？那你們都還坐着呢！”
“這是自習課！誰允許你站着？”
“我站着，我，我問題不行？”說完，財主就回去拿練習冊去。
走到一個他眼熟人的旁邊，他呲開牙齒，“張強，你幫我看看這道題怎麼做！”
張強的眼神一直躲避着，財主成了眾矢之的，凡是他路過的地方大家的眼神都躲避着，生怕這財主黏上自己。張強倒霉了。
“我也不會呀，財哥。”
“什麼？”財主生氣了，他不因為張強推脫這題不會，而是張強叫他“財哥”，財主真名兒叫萬近玉，不過他自稱“家有良田十萬畝，房屋車子不勝數。”
“啊！不，萬哥，萬哥！”
財主打了他頭一下，準確來說，是瀟洒地用他肥壯的手背削了過去。“不會拉到！”
張強白了一眼，不做聲。
“喂！喂！你趕緊給我回座位上去！”班長有些急了，今天下午自習了已經鬧了很長時間了，班長也怕驚動老師。
財主還在繼續沾花惹草，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趕緊回去！最後說一遍，再不回去我就告咱們班主任了啊！”說著班長就下來了，一邊推着財主，一邊往他座位那靠。
“誒~，誒~”財主抵住班長，做出防禦狀態，班長一推，他就往前一拱，像是體育課上鬧起來了，班裏的氛圍被帶動起來。
“誒！誒！誒！”
“吁！吁！吁！”在學生時代一直是這樣，只要男女有肢體上的接觸就會被開玩笑，哪怕是不小心，也會別說成別有用心，而且起鬨奏效得很，像是生火，先是一小點火，大夥一起鬨一喊，就着了。
財主先急了，一閃身兒，班長一個趔趄。
財主開始繞着班裏過道跑，班長就追，邊追邊喊，
“趕緊回座位！趕緊回去給我！”帶着些被愚弄的氣憤，自然就追上去抓住他，想把他按回座位，財主笑着。
“誒！抓我呀！”
班裏笑成一鍋甜粥，聲音黏在一起。
“行了你，坐回去吧！”班長滿頭大汗，追不動了。正好下課鈴響了，班裏更熱鬧了。
第二天，萬財主被老師送回了家裏，一時間和經常和老師作對的人警覺，大肆宣傳班裏出了“班狗”。
某一天的中午午讀結束。
“李梳，你出來一下！”班主任嚴肅地看着班裏面。
“什麼事兒？都幾點了？還不下班？”程希偷偷地戳一戳蔡鐸薪，正上聽力課。
“誰知道呢？我還想逃了晚上自習呢！”
“我去，咱倆一起！”
“行！”
“咋把咱梳姐就出去了？不是老班挺照顧她嗎？”
“今非昔比啦！尖刀班來了多少好學生？李梳不算人物了現在！”
“誰知道呢？……”
田曉摻和進來，“這麼大的事兒你們都不知道？李梳被班狗告了！”
“班狗，誰是班狗？”程希笑嘻嘻地問。
“少來！”
“接着講，後續呢？”
“後續就是，李梳和齊芒是一個宿舍的，她們孤立齊芒，然後齊芒就和李梳吵了一架，李梳發了朋友圈罵齊芒，說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說她是班狗，整體膩膩歪歪這那得，沒法兒待在一個宿舍……”
“唉！可慘了李梳了，不分班多好呀！一分班一堆破事兒？”
財主丟了個紙團過來，砸到了程希，程希剛想開口罵，老師先開口了，
“萬近玉！小聲點！剛回來就想走嘛！”
萬近玉俯身低頭，虛着說“好嘞老師！我問題！”
“程希！啥情況給我說說！”
程希心裏嘀咕“真是！啥你也想摻和！事兒多！”
“告你的被幹了，老師正調查呢！”
“班長啊？啊呸！齊流芒啊？”財主自己笑了。
“接著說呀！”
“我就知道這麼點！”程希自己低頭看聽力了。
“田曉！田曉！田曉！”財主連喊了好幾聲，聲音越來越大，全班都聽到了。
“萬近玉！閉嘴！”老師一拍桌子。
財主下了一跳，不甘心地低了頭。
下課了，同學們都圍在田曉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着，
“齊芒這個班狗！都是她的過！”
“就是，沒事兒惹我們梳姐幹什麼！”
“班長也是！住不了宿，就別住了，惹得大家不開心！”
財主擠進來了，大家抬頭一看他來了，有的就離開了，
“田曉！我曉姐呀！你怎麼不理我！我上課喊了你好幾聲！老師都聽見了！”
田曉尷尬地笑了笑，“我真沒聽見！”
“咋了這是！把李梳叫過去了！”
田曉剛打算開口，李梳和齊芒先後就回了班裏，一人拿着一半蘋果。
大夥一下就散開了。財主還在。
“齊芒！你怎麼哭了！”財主開口。
齊芒臉上留下的熱燙的淚痕像是未乾的瀝青，沒有說話，空洞的眼神看着自己手上的蘋果。
“梳姐！你怎麼了？”
李梳到沒有淚痕，只是讓人感覺她怒氣未息，雙手捏着蘋果。
林麗拉着田曉以及一大幫子好事兒者圍在李梳旁，安慰着她。
“怎麼了，梳姐！說你什麼了！”
“誒呀，沒說什麼！”李梳有點抵觸。
“別和狗生氣！班狗班狗，不用和她生氣，咱們姐妹們永遠和你站一邊！”
“就是！她有什麼可委屈的！幹了那麼多無恥齷齪的事兒，現在自己到委屈起來了！”
看周圍同學說了這麼多向著自己的話，她現在好受多了，
“唉！不和傻子一般見識！再碰見狗了躲遠點！”
“就是就是！”大家異口同聲！張強也來湊熱鬧了，他也跑到女生堆兒里安慰起李梳，
“別生氣！她以前就這樣，可內個啥了！”（張強和齊芒都是尖刀班的。）
“誒！我去？張強你還說上了？你不和齊芒關係挺好呢嗎？避孕套怎麼戴學會了嗎？”
張強臉紅，“我那是樂於助人！迫不得已！”
大夥一聽這事兒就哈哈大笑，李梳也跟着笑了起來。
兩個人間隔不到幾個人，確說冰與火的差距。齊芒還是空洞地盯着蘋果，一個氧化了發黑了的蘋果。
事情過去一段時間后，齊芒辭去了班長，讓家長幫忙辦了走讀，原來大大咧咧愛傻笑的女孩變得敏感內向，不在聊得那麼開心了，迷上了看書。
“齊！我之前和你說過，你不該這樣管班級，以前的班和現在不一樣了”陳廷直說：
“唉！我現在知道了，以前我不知道，我也沒在乎，也沒理解你說的！”齊芒看着小說說道：
“你想想我，我也被她整過！她當時拿我和史永開玩笑，說我是GAY，整得老師都過來質問我到底怎麼個思想？唉！這個人渣！”
“也別罵得那麼絕！”
“你還傻呢？當初傳班狗，班狗，就是她傳得！這娘們兒傳閑話有一手！現在女生們見了我就笑我！”
“唉呀！陳哥你別說了，內天她發朋友圈罵我，說我是個神經病，動她東西什麼的，我冤枉死了，還有財主回家，有的事兒真不是我乾的，不怨我！”
“沒辦法！當初老師還打算讓我當個什麼，還好我都沒幹，我沒那個能力！”
“唉！”
“凈這些雜事兒了！走讀了，不當班委了，好多了吧！”
“好多了，我爸每天都接我回家！”
“唉！自個管好自己就行了！”
“唉！人太壞了！”
“也不能這麼說，你來之前李梳一直管着班，也沒見她和同學們關係差！”
“這是因為啥？”
“人不一樣！”
“我做人差嗎？”
“不差！”
“那是為啥？”
“因為她會做得好！”
“什麼叫會做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