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議
游如許趕到爆炸現場,拉了一排的黃色警戒線,施琦正站在人群里,無數報社的記者爭搶往前擠,很多自由媒體人,有在做直播的,也卡在邊緣,都想拍一點獨家新聞,還有直接架在別人脖子上,游如許走過去,施琦說:“這邊拍不到什麼東西了,一會我們去醫院。”
她語氣匆匆,身側陳想也在,還有幾個午間新聞組的同事,這個時候倒也沒針鋒相對,在有其他電視台的前提下,她們才是一家。
游如許問:“什麼情況?”
“聽說是生產了一批不符合指標的煙花,才開始調查,今早上倉庫管理員想提前銷毀,沒想到引發爆炸。”陳想說:“是剛上班,那些員工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爆炸了。”
初步估算,至少要有四五十名員工受傷,可能都不止。
這個煙花廠是津度規模最大的廠,所以人也多,幸好是早上,很多員工都沒來廠子,不然受傷就不止這些人了。
游如許看着人被抬出來,醫護人員忙進忙出,身邊消防車和醫護車鳴笛沒間斷,她問:“裏面進得去嗎?”
“還在燒。”陳想搖頭:“估計是進不去。”
游如許點頭,聽到身側有人撕心裂肺的喊:“小陳!小陳啊,我兒子!”哭的令人鼻酸,陳想說:“這個是受害者家屬,旁邊就是他家,來的早,最靠近爆炸的地方,當場死亡。”
閃光燈就在中年婦女和男人身上拍着,中年婦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男人沉默,宛如失了魂,也不知道拉一把女人,女人跪在地上,抱頭痛哭,有記者上前:“請問是陳默的父母嗎?”
“請問陳默是當場去世的嗎?”
“你好……”
真是傷口撒鹽,婦女聽到這幾句問話,兩眼一厥,暈過去,被抬着上了旁邊的車,男人也緊跟着離開,現場一片混亂,各種聲音都有,趕着過來的各個家屬,還有電視台的記者和報刊的記者,游如許鼻尖是燒焦的煙味,耳邊聲響一陣高過一陣,施琦說:“三組留在這裏,我們去醫院吧。”
三組是晚間新聞組,早間新聞是一組,她們說二組。
游如許看着面前升起的黑煙,施琦喊:“小許?”
她回神:“來了。”
游如許三兩步跟上施琦,往醫院趕去,醫院急診里全是病人,各個科室忙的不可開交,傷勢輕的先包紮,傷勢重的直接進行搶救,周天醉也被拉到急診幫忙,帶着何微和林落,何微什麼時候看過這仗勢,和拍電視劇一樣,傷員一批批的抬進來,還有受害者家屬併發症發作,也送到醫院來,急診一下就擠滿了人,她連轉身都難,身邊一同進來的林落拉着她:“何微,我們也幫忙吧。”
“你幫什麼。”何微說:“你知道什麼情況就幫忙。”
林落憋了憋。
她不敢和何微爭辯,只好幫忙引導病人去每個科室,大門口又衝進來兩個人:“醫生呢!醫生快來!這個孕婦大出血了!”
聲音急躁,但在這樣的環境裏,被徹底淹沒下去,何微看到這一幕想到周天醉,忙拉身邊的人:“周醫生呢?”
“在手術室呢!”護士很快回她,何微又問:“付醫生呢?”
“她們都在手術室!”
護士聽到大出血腦子一懵:“我去叫周醫生!”
何微說:“我去!”
她說著看到林落跟在那個產婦後面,進了空着的搶救室。
周天醉額頭出了細汗,她從進醫院到現在一口氣都沒停過,手術接連上,這家煙花廠好多年了,附近的人都在那裏工作,新婚懷了孕的也不少,不僅是婦產科,還有外科內科兒科都要聚在一起探討手術方案,一台剛結束,就立馬又來了一台。
她一刻沒停歇,也沒顧得上看時間,手上動作不停歇,助手給她擦了擦汗。
游如許到醫院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一副混亂的場景。
她聽到施琦問:“張曉傑呢?”
護士忙的抬不起頭:“對不起讓讓,讓讓。”
施琦又問:“你好,張曉傑呢?”
“張曉傑?你是張曉傑的家屬嗎?”護士腳不沾地,低頭敲電腦,施琦說:“我是。”
護士說:“張曉傑還在搶救。”
“在三號搶救室。”
施琦身後的記者聽到這話立馬往前沖,施琦沒帶攝像機,來之前把牌子也摘了,現在才戴上,施琦說:“一會張曉傑出來,不管昏迷還是清醒,先拍照,如果清醒我們爭取搶第一手報道。”
游如許站在她身後,說:“我知道。”
她身側不時有搶救車推來推去,寬敞的急診室成了狹小的房間,處處充斥血腥氣息,還有濃郁的消毒水味道,游如許神色端正,三兩步跟着施琦站三號搶救室的門口,裏面醫生進進出出好幾次,她聽到身側有人打電話:“什麼?他老婆也來醫院了?快生了?”
看起來不像是記者,更像是自由媒體人。
“叫什麼名字?”
游如許聽到她對話側頭,和施琦對看一眼,施琦說:“你跟着。”
她低頭,緊跟小跑到護士站,那個男人避開眾人去了衛生間,游如許不由問護士:“你好,有剛送進來的產婦嗎?快要生的。”
護士頭也沒抬:“好幾個,你找誰。”
游如許看手機里的消息:“曾鏡。”
“我查查。”護士查了電腦記錄,說:“沒有。”
游如許皺眉。
護士又對旁邊護士說:“記錄有曾鏡嗎?”
“曾鏡?”護士把記錄表遞出去:“你自己找,我要去找趙醫生。”
記錄表一般不會給外人看,但今天情況特殊,在爆炸里受傷的人太多,家屬來一時找不到又鬧着吵着,所以將今天送來的記錄表放檯子邊,讓家屬自己找哪個病房哪個急診在哪裏繳費,游如許低頭看,看了兩遍都沒有看到曾鏡的名字,她秀眉擰起。
游如許問:“送來的人名單都在這裏嗎?”
“目前記錄的都在這裏。”護士說完電話鈴響起,她夾着電話打字,手腦不停歇,游如許最後確認一遍,沒有曾鏡的名字才往回走。
施琦看到她回來詫異:“找到人了?”
“沒有。游如許說:“醫院沒記錄。”
“難道不是送這個醫院?”施琦說:“我再讓她們查查。”
三號急診門口的記者又多了幾個,都看着裏面,有兩個來來回回的走動,游如許低頭看消息,耳邊聽到熟悉的慟哭和吶喊:“你個挨千刀的!張曉傑你該死啊!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
是陳默的母親。
游如許看閃光燈投在她身上,焦點立馬拉到她身上,施琦也站在她身邊,陳默母親是暈過去送來的,醒了就找張曉傑,被告知還在急診,她怒火攻心,立馬就來砸門。
“您好,麻煩小聲一些。”護士忙制止她的舉動,婦女淚水止不住:“小聲?我說小聲張曉傑能聽見嗎?張曉傑你聽見了嗎?你就該死!你該死!你憑什麼活着!憑什麼你活着!我兒子死了,他大學才畢業,才上班兩年,他還沒結婚……”
女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凄慘的讓人動容,誰碰到這樣的事情,都沒法保持冷靜,大學剛畢業,正年前,是個父母都沒辦法忍受這樣的突然離開。
想到上班前好端端在家裏和家裏人打招呼,沒兩個小時只能看到冰冷的屍體,在場的人都有些沉默,女人嗓音也不尖銳,但宣洩出的情緒讓人動容。
護士還想制止,另一個護士拉她說:“讓趙醫生過來處理吧。”
今天實在太忙,太亂,人人焦頭爛額,張曉傑一直在搶救,途中也來了幾個其他受害者家屬,對張曉傑破口大罵,游如許說:“我出去一下。”
施琦點頭。
游如許找到一些還沒上班的煙花廠員工,想要從側面了解張曉傑平時的為人,陳想幫她聯繫上幾個人,游如許正往外走,突然看到一個男人,就是接了電話,說張曉傑老婆也在醫院的那個,他邊看手機邊四處看看,進了旁邊的電梯口,游如許想幾秒,跟上去。
那個男人爬了三樓,游如許跟在後面,這上面冷清了一些,沒那麼吵鬧,人少了很多,男人推開一扇門進去,游如許皺眉,看到那扇門掛非本醫院人員禁止進入的標識,她眉頭皺緊,想幾秒還是跟進去。
進去裏面還有一個小房間,看起來像是給醫生內置的休息室,牆上掛着白大褂,門是半開的,她聽到熟悉的聲音。
“患者的急救是誰做的?”熟悉到游如許一下就聽出來了,是周天醉。
周天醉板著臉看向面前兩個人。
何微看眼身邊的人,說:“是我。”
游如許聽到咔嚓一聲,前面那個男人忘了關聲音,周天醉聽到聲響立馬走到門口,打開門,看到游如許站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