鶼鰈之好喜氣連(一)
易陽和蘇晴舟的婚期定在九月初六。
這是顧景塵和池若星多番掐算之後得出的時間最近的好日子。
八月二十,兩家過了定,易陽一車一車的東西往蘇家拉,蘇晴舟都驚呆了。
蘇晴舟拉着來看她的池若星不撒手:“表妹,易陽或許有些虛榮心,你也沒必要這麼慣着吧?”
池若星眼睛睜大:“這和我有什麼關係!聘禮可是易陽他自己出的。”
蘇晴舟一臉疑惑,顯然並不相信池若星說的話:“他一個流浪貓,就算造化弄人成了精,再就算他如今博了一身功名,也不至於弄得到這麼多東西。你還說不是你幫忙?”
池若星捂着臉:“我的蘇姑娘,什麼流浪貓?什麼成了精?你在說什麼渾話。易陽有三條尾巴你知道吧?尋常的貓兒,莫說是三條尾巴,便是尾巴分個岔也是沒有的。”
“這不是成了精嘛?”蘇晴舟依舊是一臉疑惑。
池若星將額頭捂了又捂:“易陽若是知道你將他當做尋常貓妖,恐怕要將心頭血都嘔出來了。”
蘇晴舟滿臉迷茫。
池若星只得繼續解釋:“易陽乃是上古神族的後裔,只是如今血緣已淡修鍊艱難,若他日後得道,也是可以飛升神界的。”
“這樣的家族,怎會沒點底子?還能拿不出娶你個凡間小婦人的聘禮不成?”
蘇晴舟聽了池若星的話,瞪大眼睛:“什麼!飛,飛升?那豈不是以後也會有人將他貢在廟裏祭拜了!”
池若星有些佩服蘇晴舟這樣的腦迴路,但是臉上僵硬片刻之後又回過神來,只能微微點頭:“你說的倒也不錯。”筆趣閣
得到池若星肯定回答的蘇晴舟立即喜笑顏開:“那我可真是賺了,竟拐了個神君做官人,日後我是不是也能換一個神君娘娘來做?沾沾光蹭些香火。”
“你可真是想的長遠啊!”池若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蘇晴舟又獨自一人暢想了許多,彷彿她立馬就要坐在廟裏被人跪拜一般。
池若星喝光了兩個茶壺才遲疑地問:“表姐,為何你一點都不害怕?”
蘇晴舟才恍然:“我一直都未曾害怕過。”
“對,你不僅不害怕,甚至還真心愛上了。”池若星搖頭嘆息,“這還真是緣分。”
也許別人並不知曉,但池若星還真對這樣神族與凡人相戀的事情有所了解。
易陽所在的九尾貓一族已經凋零,大勢不可逆轉。
這本就與他族中祖先與凡世的貓兒相戀,誕下後代血脈不純,有極大關係。
池若星也曾私下問過易陽,他族中如今還能化出人形者不過二三,且除了易陽之外,皆是族中老者。
也就是說,到了易陽這一輩,血脈已凋零至難以修鍊了。
在大雍,想要修鍊至化形並不難,具體情況可以參考鼠妖兄弟的經歷。
由此足可見九尾貓一族,如今幾乎已到了生死存亡之刻。
易陽也算是族中翹楚。
池若星本以為,蘇晴舟嫁給他之後,必要承擔極重的壓力。
不想易陽卻搖頭,只說自己已獲得族中耆老的認可,不必再恪守九尾貓一族的使命,只管逍遙自己的人生。
初初聽到這話的時候,池若星很是震驚。
易陽當時卻只是苦笑着說,這是九尾貓一族已經放棄了延續的意思。
池若星永遠記得易陽指尖的剋制和隱忍。
他說,就算想要延續,現在族中也已無能與自己結為夫妻的女子了。
池若星在心中哀嘆,這也算是神獸一族的悲哀吧。
若是未開靈智不能化形,便遵循的是獸類的法則,春秋自有繁衍之期。
可一旦化出人形,就會像人類的一樣,情愛加在心頭,再難為了原始的衝動而繁衍後代。
是以池若星知道,就算是九尾貓一族現在還有與易陽年紀相仿的女子,也未必能與他結為夫妻。
這樣也好,也算是讓自家表姐撿了漏。
夕陽下山,金安街易陽的小院來了個面生的郎君。
易陽打開門的時候,也愣了一下才迎他:“請進。”
那人笑笑進了門,“你這裏俗得倒是很有幾分雅緻,是你的風格。”
易陽皺着眉,不知道該伺候這位小侯爺,聽這話,就知道他有多矛盾了。
“你且先坐,或隨意參觀,我去煮水給你泡茶。”
易陽在廚房裏瞧着外面院子裏坐着的那個熟悉的背影,手指都在發抖。
瞧他方才說話的意思,是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身份。
到底是晴舟同他講的,還是自己哪裏出了紕漏?
已經下了聘的媳婦,不會飛了吧?
正想着,門口傳來說話聲:“燒個水你還用在這守着?”
易陽本就心虛,此時更是不敢反駁,只得跟着蘇廉靖乖乖出去院子坐。
此時秋意漸濃,早晚已有了些涼意,院裏院外的樹木也已有了些蕭瑟之意。
地上落了些枯黃的葉子,微風吹過,樹葉飄落,其中一片恰好就落在了易陽和蘇廉靖之間的這小石桌上。
蘇廉靖先開了口:“記得我初見你時,也是落葉的季節,那時並不知曉你我之間會有這樣一圈際會,我只是在發覺你跑丟了之後哭了好幾場。”
說完,蘇廉靖又苦笑道:“還是你心腸硬啊,那時我就在你面前因為你哭,你都不提點我一下。”
易陽略過了這些,僵硬着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蘇廉靖的眼神從易陽的臉上挪開:“你知道嗎?一個人也許相貌聲音都會變化,但他的眼神絕不會變。今日我在去給母親請安的路上見到你和晴舟說話,你的眼神,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易陽面上更加僵硬,心中卻咆哮出來:什麼鬼!老子什麼時候拿看晴舟一樣的眼神看過你!你在老子心裏怎麼能和晴舟比!
蘇廉靖看着易陽,笑得卻十分坦蕩:“從前你趴在我腿上,看我桌上的飯菜和酒囊的時候,也是一樣的眼神。”
易陽:?你不會疑心我要吃了你妹妹吧?
蘇廉靖深陷在回憶之中,滿臉笑意:“你不會以為自己毫無破綻吧?我便是再不諳世事,也知曉這世間斷然不會有野貓每逢初一十五還吃素的。”
易陽:?霧草!我自打下生就是這麼吃的,那時候初出江湖,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