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東京警視廳,在崗的警官們都正為手頭案子忙碌,偶爾偷閑去茶水間抽兩根煙,也非常默契地在這個點繞着某個傳來陣陣怒吼聲的房間走。
刑事部搜查二課智能犯搜查系的會議室里,中森銀三沖面前坐着的男人拍桌子,氣勢非常唬人,“你就真的一點記不清對方的樣子了嗎?!”
“警官,都說我當時喝醉了,而且她還戴着面具,我怎麼能看清啊,”男人臉上有一塊烏青,嘴角紅腫破皮了,一看就是跟人打架留下的傷,“我只記得她個子小小的,抓住我的手軟軟的,聲音好甜,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個美人!”
中森銀三頭疼極了,“我想要的不是這種細節!”
雖然那個最近出沒在東京夜晚的神秘女性目前並沒有偷到什麼東西,但從她的行為模式和高超魔術技巧來看,搜查二課的人都認為有必要確認對方的信息、目的、手段等再做定性。
和對方近距離接觸過的人中,那個小女孩嘰里呱啦說了一堆都挑不出重點來,只反覆強調“像公主辛迪瑞拉”,而被闖空門的更是連臉都沒見着,光看到一雙遞來鑰匙的玉手。
那就只剩下面前這既是成年人、又見過對方整體模樣的傢伙了,誰知道竟然是個令人無語戀愛腦!
當中森銀三幾乎快用威脅的危險用語逼迫他回憶起來,會議室的門被敲了兩下,目暮警官邊走進來邊笑着開口,松田陣平跟在後面,隨意拉開張椅子坐下。
“中森,不要用那麼兇狠的語氣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搜查一課在審問犯人呢。”
“目暮,這個案子和你那一課根本沒有關係吧,”中森銀三哼了一聲,這才收斂些怒氣,讓男人先回去,看了眼一旁坦然坐下、彷彿把這當自個兒地盤的年輕捲毛警官,“還帶個毛頭小子過來,真當不夠給我添亂的!”
“別這麼說嘛,我們可是給你送線索來的喲。”目暮警官眼神一示意,松田陣平把手裏提着的一個袋子遞了過去。
袋子裏是一隻淺藍色的中跟鞋,看起來很昂貴華麗的樣子,中森銀三一眼就認出和之前在現場撿到的神秘女性鞋子是同一風格,皺眉追問:“這是哪兒來的?怎麼會在你這裏?”
擔心以下屬平日的毒舌直接會得罪人,目暮警官替他解釋,“就是前段時間那個摩天輪炸.彈事件,有神秘人出手救了松田君,還幫忙抓到犯人,當時這隻鞋掉落在現場,被松田撿到了。”
“掉落”“撿到”……明明是它自己飛過來,然後砸中我的頭頂。松田陣平沉默,沒有對這種美化進行改正。
看着目暮給的1月6日當天“公主騎士”氣球二人組的照片,中森銀三看過去的目光竟帶上了一絲同情,覺得這傢伙也不容易啊。
摩天輪事件現在還鬧得沸沸揚揚,他當然有所耳聞,“確實很像‘辛迪瑞拉’的魔術手法,所以你們認為是她救了人?”
“在摩天輪的纜車裏,有隻山雀把撲克牌塞進我上衣口袋。第一個女孩子也說了吧,‘辛迪瑞拉’身邊有隻白色的小鳥,而我和她是同一天遇到了對方,這樣證詞和時間線都能說通了。”
“我只是把撿到的東西送來,抓或不抓是搜查二課的工作,”松田陣平打了個哈欠,想到什麼般輕聲嗤笑,“也許在你們看來,半夜會沒事幹幫小女孩找貓的女性確實很有犯罪的潛質?”
“你!”
“好啦好啦,他說話就是那個樣子,中森你別放在心上,”目暮警官趕緊打着圓場,“松田,之前警視長讓你交的報告寫完了嗎?”
松田陣平僵了僵身體,不怎麼外露情感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好麻煩”的情緒,煩躁又不情不願地老實應了聲,起身離開。
等下屬離開,目暮警官接着問:“之前的鞋子找鑒實人員檢測過DNA了嗎?”
“送是送過去了,但一隻淋過雨,一隻被路邊醉漢的罐裝啤酒澆了,能提取出來的概率很低,”中森銀三嘆了口氣,“而且如果對方沒有犯罪記錄,那麼指紋以及DNA就不會記錄在局裏,東京有那麼多人口,不盡量縮小範圍的話,絕對無法一個個對比過來。”
兩位警官也算認識多年,目暮十三知道對方在執着於什麼,“那個怪盜1412號銷聲匿跡五年,外頭都傳他很有可能已經死了,而且這次的‘辛迪瑞拉’明顯就是名女性,難道你認為1412號消失那麼些年是去做了個變性手術?”
他開了個玩笑,但中森銀三很嚴肅,“同樣擁有精妙的魔術逃脫技巧、神秘淡定的處事,以至於不傷害人的底線原則,我不相信他們之間沒有某種聯繫,沿着‘辛迪瑞拉’這條線,或許就能找到怪盜基德!”
知道他心意已決,目暮警官也沒多言,拍拍他的肩膀,轉頭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
等回到搜查一課的辦公室,松田陣平才想起自己剛剛忘記說了,因為先前沒想過這隻鞋子會成為證物,大家以為就是哪個熱心市民幫忙把犯人打下來的,他撿起時就沒戴手套,在現場問了一圈沒人認領,這些天放在辦公室里,不知道多少人經過好奇地拿起放下。
如此混雜的指紋,而且大冬天的即便有汗液也已蒸發,拿去檢測估計也查不出什麼吧。
算了,這本來就和他無關,而且外頭有關怪盜“辛迪瑞拉”的傳聞說得煞有其事,什麼時候抓個貓勸個架都能成怪盜了,含金量未免太低。
多年過去,松田陣平還是一心撲在拆.彈和拳擊上,對怪盜並無興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對着空白的報告書半天憋不出一個字,決定還是採取在警校時最常用的辦法。
“伊達班長,你以前的案件報告書還留着嗎,借我參考一下唄。”
過去也不會直接抄作業,畢竟最後是要考試的,但有時候要自主選題寫論文,反正選題不同,他們就會借鑒一下別人的寫法,這個“別人”大多是成績常年第一第二的降谷零和伊達航。
伊達航很爽快地翻找后遞過去,“看在你剛來搜查一課沒多久,以後要學着自己寫報告啊。”
“這種東西我不擅長啦,跟小學生的值日日記一樣,死板又冗長,就不能像拆卸一樣高效簡單么。”松田陣平吐槽。
伊達航:“對了,讓你幫忙帶的花給萩原了嗎?那天臨時有事去跟監了,真是對他感到抱歉。”
“hagi他又不是在意這個的人,說到這個,”松田陣平回想起那天墓碑前的情景,“今年又有哦,莫名多出來的兩束花。”
“是那兩個傢伙吧。”
“還能有誰。”
兩人都默契地停下不再聊此事,松田陣平垂眸盯了會兒擺在辦公桌邊警帽帽檐上的櫻花警徽,低頭開始寫報告。
埋頭寫到了下午,他也不管成品質量如何,如釋重負地伸了個懶腰,見警視長辦公室沒人,便放在了桌邊的位置。
之前為了炸.彈狂的事他都沒空養傷,局裏給了幾天休假,於是跟伊達航打完招呼后就回去了。
走在回租住公寓的路上,很多穿制服的學生放學后三兩成群,要麼相約在咖啡館裏寫作業,要麼女生逛街,男生鑽進書店裏看漫畫,整個街道都顯得青春洋溢起來。
松田陣平瞧見有兩個國中女生在排可麗餅的隊伍,看制服應該是帝丹國中的,忽然想起同樣是國中的小林夕,她家離這距離並不遠,會是哪所學校的呢?
不過如果不主動去找,沒有交換聯繫方式的他們估計只可能在未來學校組織的安全教育課上遇見吧。
他摸了摸上衣夾層和西褲口袋,扒拉出一個癟癟的煙盒,一倒什麼也沒有,最後一根煙早在他絞盡腦汁寫報告時就無意識抽完了。
從附近便利店買完煙出來,不等他站在店門口點燃一根,餘光突然瞥到街角某個人不太自然的走路方式。
那人分明原本是剛拐彎想往松田陣平這個方向走的,卻猛地頓住,假裝無事發生地轉身原路返回,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在職業警察眼中過於明顯,欲蓋彌彰的氣息都飄過來了。
看了眼對方匆匆離去的背影和腦後輕甩的高馬尾,松田陣平一揚眉,把還沒咬住的煙放回煙盒收進口袋,快速回憶分析了一下走來時的路,抬起長腿一邁,快步鑽進邊上的一條小巷。
……
走出幾十米遠后小林夕還扭頭看了一眼,見沒人追上來,鬆了好長一口氣。
結果當她想從某個小巷稍微繞點路避開人時——
巷口,松田陣平外套敞着,襯衫最上幾顆扣子鬆開,隨意地雙臂環胸,一邊肩膀靠在牆上,摘下墨鏡露出俊顏,微微低頭時青綠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身形高大,幾乎堵住了這條本來就只恰好夠一人通行的巷子,讓小林夕進退兩難。
“見到警察就跑,怎麼,是又做了什麼心虛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