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求一個願望

徽宗笑道：“你這夯貨！豈有以字數多寡定好壞？文章應以確立意旨為宗旨，而不以擅長文採為根本。詞句究竟末事，第1是立意要緊。廖小官人只簡單地1勾勒，小崔娘子的風采便躍然紙上，連朕都悠然神往，你說萬貫值不值？”

梁師成滿心喜悅，不住地點頭道：“值！值！”

王倫見狀插話道：“小民寫完此曲后其實感覺意猶未盡，覺得還是草率了，因為如何下筆都無法真正表現小崔娘子之美！以至於後來好幾晚都徹夜難眠，總想着如何補救。小民在民間便聽說陛下文筆為天下1人，常想着若是陛下在場，又該如何下筆。今聽陛下1席話，始知陛下深通簡潔之理，令小民受益匪淺！”

他這番話半虛半實。虛者，畢竟面對的是1國之君、也是自己前半生立志要服務的對象，便拍1拍也是應該的，不見梁師成都官至太傅了也在拍？實者，不得不佩服徽宗皇帝的藝術審美水平的確高、文學修養也不俗，廖廖數言便道出了文學的真諦。

他做皇帝這個職業太可惜了。

微宗大喜。雖然在朝廷在後宮拍自己馬屁的人多如牛毛，但能獲得王倫這樣的青年才俊的肯定還是值得誇耀的。他對廖良應該是有1定了解，所謂惺惺相惜，和有本事的人在1起互相吹捧才更有意思。

廖良才氣動京華，如今見了此人，乃是1青年才俊，不免心中有了憐才之念。因之便道：“朕在宮中便聽得廖小官人詩名，朕更看重你對文學之道的領悟！野有遺賢，宰相之過也。今晚你又立下如此功勞，讓朕如何賞你為好？”

王倫倒沒想到會有如此好處，其實也很正常，自己救得茂德帝姬全須全尾地回來，封賞得不厚，民間會謂天家薄情。

他是秀才身份，以皇帝的君王金口，便封個實缺的知縣也不會有誰置喙。若以他的名氣，在京做1個虛銜高階的散官可能更合心意。但不管怎麼選，絕對都是1朝化龍，所謂朝為田舍郎，夕登天子堂。

可是能打動王倫的，不可能是再為皇帝打工----所謂實缺虛銜對他都1樣無用，哪怕是賜個幾萬貫錢都行。

“小民豈敢居功！今晚便是沒有小民，以我大宋天威，歹人也絕不敢動帝姬分毫！小民只是恰逢其會罷了，其實不敢奢求什麼。況且小民早已絕了入仕之心，所以陛下的好意，恕小民只能拜辭！”

他的不居功和拒絕落在徽宗眼裏，卻正是知進退的表現。如此，他偏動了心思要捧1捧王倫。

“小官人既是秀才出身，便合我大宋文治天下的傳統，朕親自委你為知縣，可否？”

這是妥妥的天子門生了，若是普通人聽了，甚至是在京的散官都會為之瘋狂的。

要知道宋朝的官制和其它朝代大不1樣。民間1直有“7品芝麻官”的說法，就是形容縣令位卑職輕的。但是大宋不1樣，因為有官、職、差遣3個系統的官制存在，其地方官從州縣到路其實都是差遣的1種，往往差遣常帶有“判、知、勾當、管勾、權、直、舉、提點、提轄、簽書、監等限定詞”。

也正是這種制度的存在，使得78品的芝麻官也能和朝廷的宰輔1樣出任州縣長官。1句話，宋朝當官，注重的是差遣事。總的簡單來講，官是虛銜，決定俸祿收入的多少；職只是1個榮譽虛職；而差遣1般是臨時性的，才是擁有的實權。

像徽宗委任的知縣，全稱為“知某縣事”，通常由朝中大臣到地方兼領，是妥妥的實缺。

可是王倫堅決推辭：“陛下，知縣代天子牧民，責任非輕！小民向無此中經驗，豈敢效那紙上談兵之事？況且小民屢試不中，已經絕了仕途之念，實不敢應命！”

徽宗聽了，心下更喜。滿朝文武，哪個不想加官晉爵？國子監、辟雍那麼多生員，誰不想早早畢業撈個實缺？偏偏王倫是個另類，視此為無物。

“是了，卿是我朝不世出的才子，自然不願意被案牘所累。如此，朕便賜你個朝奉郎罷。”

朝奉郎是文臣所用的寄祿官，原是前時後行員外郎、左右司諫，為正7品，不小了，是只拿錢不用做事的那種。

不過王倫完全搞不懂這裏的彎彎道道，他此時只有1個念頭：不搞虛的，只撈實的。

什麼是虛的？在朝為官就是虛的；什麼是實的？有短平快好處的便是實的，比如直接給錢，還有更重要的，比如皇帝把茂德帝姬下嫁作為感謝----他當然知道這不可能。

“小民確實不願為官，不做事拿俸祿的官更是不可能做！小民是大宋的子民，僥倖為陛下分憂，實不敢居功，所以請陛下收回成命！”

這1番推辭，王倫自己都想吐，太特么噁心和矯情了，沒想到我王倫也有今天！

梁師成在旁邊有些急了。

方才他已經添油加醋地把王倫如何救茂德帝姬加工了1番。左右是功勞，左右撇不開王倫，不如把他的功勞放大----握手3年香1詩已經把王倫與自己綁在了1起，王倫如果入了帝眼，自己也有識人之明，至不濟也沒什麼壞處。

而王倫今晚的表現甚是機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帶到小崔娘子，總是把自己的心愿向皇帝提了提，也是討巧之作，間接地幫了自己1把。如今推辭了徽宗皇帝的兩次恩賞，便有些不安。

怎麼說，自己都有提攜之功、識人慧眼。王倫拒絕1次，是臣子本分；拒絕兩次，有君子之風。但卻又怕他接連拒絕讓皇帝下不了台弄巧成拙反為不美，想了1想便道：“官家兩次封賞廖小官人，已足顯恩德。不過既然其志不在官場，也不宜強求。奴婢想着小官人今晚畢竟有功於社稷，不若問問其志向如何，官家再賞他1個願望罷了！”

此議正中徽宗下懷：既然自己提出的要求王倫不滿意，那便讓他自己提出來。當然，他若是獅子大開口，他也不是完全的仁慈帝王，必要的手段還是有的。

“小官人，梁大伴讓朕賞你1個願望，你可同意？”

王倫正合心意，當下拜謝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小民不敢不從。”

梁師成：“讀書人說話就是不1般，拍馬屁都如此動聽，某學到了。”

茂德帝姬：“原來廖小官人不願做官，卻是奇了，不知他志向為何？”

徽宗：“…既如此，那你剛才為何不從？”

免不了心中又有疑問，不知道還有何事竟比做官更讓人心動，便問道：“小官人有可願望，只要不違綱亂紀，朕儘力滿足你便是。”

在這個時候，他還算是1個正常的皇帝，知道不能亂許諾。

王倫早已醞釀好說辭，當下道：“陛下，小民自幼經商，走南闖北難免見到許多吃拿卡要之事。近年來小民的家中也在醞釀做些實業，更怕遇地方上勒索。如今陛下問及，小民只有1個願望，那便是只要小民合法守紀經營，諸司不來騷擾！”

徽宗：“…”

梁師成：“…”

茂德帝姬：“…”

蔡京及幾位重臣：“…”

天下官場昏暗到這個地步了么？

升官發財容易，這個願望如何兌現？

不但梁師成、蔡京不知如何處理，徽宗皇帝也犯了難，可是拒絕吧？天子金口玉言，肯定不能反悔。

還是茂德帝姬在做人質的路上聽到王倫與耶律大石的諸多對話，知道其想為富家翁的心愿。王倫要的，無非是個能遮擋風雨震懾群宵的金字招牌，這事對別人難如登天，對徽宗則是輕而易舉之事。

“爹爹，小官人無非是想取得爹爹的1道敕書！普天下的官吏，誰敢違拗？”她提醒道。

徽宗大悟，當即笑起來：“是朕想得差了。”

當即命人捧過文房4寶，內侍磨得墨濃，天子拿起紫毫象管、拂開花黃紙。但見他筆走飛龍，力透紙背，寫下1行大字：“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敕曰，有行商廖良經營1應商事，諸司無故不得羈押盤問！”

王倫接過來時，先看到的便是落款，著名的“天下1人”，不由得心花怒放。

以“天下1人”4個字作為押書署款，是宋徽宗的首創。他作為皇帝位高權重，無人能及，是謂之天下第1人；對繪畫書法的熱愛和具體實踐，則向各個朝代證明了他在文藝界的地位----真正的天下第1人。

有這幾個字在，把它裱1裱放在梁山未來佈置在各地產業的地皮上，足以避邪啊！

並且真跡得留着傳家，千年之後這可是妥妥的古董，無價之寶呢！

“小民謝陛下賜墨！”他山呼萬歲，是真心實意的那種。畢竟，徽宗皇帝是真為梁山未來的壯大出了力。

“廖良，你立下如此功績，只是1幅字不顯朕的情意！那個朝奉郎的官，你也不要推辭了，仍賞與你罷。”徽宗皇帝最後還是給了王倫意外之喜，雖然這個喜對他來說只是個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