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追馬車

第一章追馬車

入夜的西慶城,熱鬧非凡。

人氣最旺的西南大街,街上行人駢肩接跡,街道的中間,高車駿馬穿梭不停。

各種喧熙之聲不絕於耳,有貧寒布衣擔著貨擔吆喝叫賣之聲,也有身穿錦衣之人的討價還價之聲。

一幢二層木樓,矗立在最繁華的街道中段,門前,掛着幾盞紅艷艷的絹燈,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大門,進出之人,皆穿着各種華貴的服飾,布衣短褐者不多見。

一個身材壯實、丰神異彩的弱冠男子,身穿青衣道袍,烏黑的長發束在玉簪上,斜背着一把青銅劍,踩着鋪了柔軟地氈的銅包樓梯,向樓上走去。

一名穿着墨綠色紗裙的俏麗侍女,笑盈盈的立在門口,見到男子,便飄然的過來,輕柔柔的問:“客官是要吃飯還是博彩耍樂?“

“吃飯。”男子道,深遂的眼眸快速的掃過四周,只見百十張的長案上,幾乎坐滿了食客。

侍女將他領到臨街窗前的一張紅木案前,輕扶着男主在厚軟的坐墊上坐下。

侍女屈膝案下,麻利地手執陶壺,往陶碗上斟滿了一碗茶,放下茶壺,微笑着端起陶碗遞給男子,輕柔問道:“客官請喝茶,今兒想吃點甚?“

男子接過侍女遞過來的陶碗,仰頭將碗裏的茶水一飲而盡,道:“鹿肉牛筋各一斤。”

“客官稍候,鹿肉牛筋片刻即到。”侍女說完,飄然而去。

男子執壺,獨自斟滿一碗茶,牛飲而盡。

一名侍從端着一個長木盤走了過來,木盤上有一鼎噴香的牛筋,一簋鹿肉和一個裝滿三斤酒的陶酒罐。

侍從將食物和酒輕放案上,微笑道:“烤鹿肉與燉牛筋,這慶酒是店家送給客官喝的,客官請慢用。”

吃飯還送酒?男子目送侍從離去,他本不打算喝酒,看着令人垂涎的香肉,便想喝幾口。

金燦燦的牛筋,象透明無瑕的琥珀,用筷子夾起一根,抖之彈動,吃起來爽滑香軟味濃,碧綠如翡翠的香芹伴在其中,讓人食慾大增。

鹿肉用火炭烤制后,肉的焦香四溢,喝點酒,配這香噴噴的肉,也甚好。

他吃了幾口肉,提起酒罐,“咕嚕咕嚕”的喝了幾口酒。

酒有點烈,沒有自家釀的酒那種香醇悠遠,他沒喝過這慶酒,這種產自西慶的酒,酒香中帶點凜烈,算得上好酒。

他一邊吃喝,一邊透過窗口看着街上興盛的景象,想到這三天,在路上看到的情景,卻是和這裏有着霄壤之別。

一路走來,大城小城均沒有西慶城這種六丈寬的夯土大道,只有坑坑窪窪、沙塵滾滾的泥巴小道。

趕路之人,就算有馬車,也受不了泥沙路那種顛波之苦,寧願下車步行。

牛車雖笨重,走坑窪之路比馬車走得穩,道上,牛車卻也不多見。

目之所及,滿眼儘是些身穿破舊短褂的貧窶之人,道上餓殍常見,小城、村落破敗不堪。

反之,這西慶城,卻是掎裳連襼,笙歌鼎沸,花天錦地。

西慶城的轄地,金礦豐富,林業發達,千年林木,萬年金礦,被砍伐被濫採,採金賣木的滾滾金錢,全進入了貴族們的囊中。

富得流油的人云集之地,當然是處處輝煌處處光鮮耀眼。

男子想着這些,不知不覺,肉已吃完,酒已喝光,心滿意足的走出飯館,醉意朦朧腳步輕浮的,走在街上,匯入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

剛步入夏季,嫩寒便至,這樣的情景,在南方不多見。

往年,這個季節,正是燠熱難耐的時候,如今,卻是涼風習習,盛夏未曾露面,初秋直接來到了。

他想找一間驛舍,休息一晚,明天便去駐在西慶城的宮廷驛站,將丹藥交到朝庭官史手中。

想到丹藥,他下意識的摸了一下纏在腰間的皮囊,一摸,驚恐地發現,裝了二十粒丹藥的皮囊,竟然是癟的!

解下來一看,長長的一條皮囊不知何時被割開一道口子,裏面裝着丹藥的錦盒一個也不見了,空空而也!

這一嚇,他酒醒了,摸了一摸袖子,錢袋也不見了!

想不到,第一次獨自出遠門,走了三天,晝警夕惕,一路防範着這種椎埋狗竊之人,最終,壞在一壇酒上。

“丹藥別背在背後,目不及之處,探囊膚篋之人容易下手,纏在腰間,時時望到,安心也。“臨行時,祖父殷殷的叮囑,言猶在耳。

自己喝了酒,頭昏腦脹,忘了祖父的叮囑,把葯袋纏在腰后了。

這些丹藥,是宮廷訂製的葯,自己兄妹二人,花上一旬多的時日,才能採集齊全草藥,祖父和師叔還得花上一個多月,才能將草藥練製成丹。

其中萆薢這一味草藥,嶺南不產,師叔要遠去閩南之地提前採回,來回閩南一趟也需不少的時日,這被偷了,如何是好?

不按時交付丹藥,恐有殺頭之禍!

他急得額上汗珠浸出,思考着對策。剛才吃完飯,付賬時錢袋還在,那麼,被盜竊之事應該發生不久。

他踮腳一躍,躍上了一間店鋪的屋頂,凌厲的雙目掃視着街上的行人。

十來步一盞的絹燈,照到整條街如白晝一般明亮。

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三十八歲左右的男子,體形癟瘦枯乾,長着一雙三角形的小眼睛,行走時腿腳穩健有力,看得出,武功的功底不差。

背上背着一把大刀,手裏提着一個麻色的布袋,在人群中向街口的方向匆匆行走。

布袋裏面裝了東西,從鼓凸出來的形狀看,似自己裝丹藥的錦盒。

青衣男子看到這個可疑之人,立馬“呼”的一聲一躍而起,在連綿的房頂之間飛奔,眼看這竊賊就在前方,便一躍而下。

只見那個黑衣人,跳上了停在街口的一輛土黃頂蓋的馬車,駛夫是一個十七八歲模樣,身上穿着一件淺藍色短褂的年輕男子,眉清目秀。

身穿短褂的年輕男子,看見黑衣男子上了馬車,便迅速策馬向著出城的方向奔去。

馬車出了城,沿路狂奔,七拐八拐,轉入一條山路,進入了一片小樹林。

男子在後面一路飛奔追趕,遠遠看見馬車進入了小樹林,他加速追趕,一路追到小樹林。

進入小樹林中,發現不見了馬車的蹤跡。

他沿着林中的小道一路找,找遍了整個小樹林也沒發現這二人的影子。

他半蹲着,大口地喘着粗氣,淚喪極了。

這無星無月的夜晚,到處黑漆漆的,從何處尋找一輛消失掉了的馬車?

此時,隱約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聲,前面便是一座峽谷,馬的嘶鳴聲該是山谷的迴音。

二里地的距離,雖然夜晚寂靜,迴音不算清晰,普通人,不可能聽得到這點聲音。

男子卻聽得出,這是黑衣人的馬!

這個弱冠男子,不僅有異於常人的神力,眼力、耳力都極好,絕不遜於神獒,決不會判斷錯。

沒錯,是這馬!

男子相信自己的判斷,他頓覺血氣上涌,疲憊消失,力量倍增,“噌”地站立起來,“嗖”的一聲飛奔出小樹林,朝着峽谷的方何飛奔。

一直追到出了峽谷,看見馬車轉入了一條小道,進入了一座圍了高牆的庭院裏。

他加速追,很快追到了庭院的圍牆外。

這是一座靠山三進的半舊庭院,左右廡廊,中軸對稱佈局。

後院的山上,竹林茂盛,夏天的夜晚,山風呼嘯,一陣風吹過,竹枝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

他從院則一躍上了房頂,輕手揭開了一片瓦。

屋內,只見一個頭髮花白的杖年老者,盤腿坐在榻上,黑衣人和駛夫,垂手站在木榻前,正恭聽着老者說話。

男子驀然發現,這個眉清目秀的駛夫,竟然是一個美麗的女子!

只聽得女子用清脆的女聲道:

“大父,季父把別人的葯和銀袋都取走了。”

“文薏然!”黑衣男子不悅女子將他竊葯盜銀之事說破,側頭盯着女子,低喝一聲。

“阿父,我本想只取走葯,是怕他不追來才取了他的銀袋。”黑衣男子轉向老者,急急申辯。

榻上的老者怒容滿臉,指着黑衣人的手抖顫着:“你,竟然用上如此不堪的下下之策……”

有頃,老者指向牆上的一幅畫像,道:

“可有想過先祖之遺訓?”

“阿父,是我之錯。”黑衣人低首。

蹲在屋頂的男子,眼晴卻透過小小的瓦隙,盯着畫像上的兩行小字細看。

兩行正楷的字象蜜蜂大小,只有他這種目力,才能遠距看到,看完,他的整個人被震驚到了,差點從房頂跌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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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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