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舟起航告別世界(中)
“那麼,下一個。”書記官頓了頓筆。
“洛斯。”又一個人類,這次這個身着重甲,比起傭兵更像是戰士。不過書記官並不在乎這些人是去新世界當傭兵還是做戰士,哪怕他們的目的是活人獻祭或者割土著頭皮賣錢,這都是兩大教會關心的事兒,和他並無干係。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面前的戰士突兀地開口了。
“精靈為什麼要來做前台?”這個可惡的人類臉上掛着猴子般的諷刺,“你們一般來說不是穿着樹葉在森林裏盪樹枝嗎?”
精靈書記官深吸一口氣,就像是吃樹葉噎住的鹿一樣睜大眼睛,連握筆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快要走上船艙的凱蘭也好奇地豎起了耳朵,在原地緊張有序地踏步,旁邊的忙碌的水手手上的動作也變得機械起來,絲毫沒有催促上船的意思。
不過最終那個書記官什麼也沒說,只是低下頭,“哪兒人。”
“淺水城,要具體到街道嗎?”
書記官一言不發地把身份牌拍在桌上,示意洛斯可以拿上走人了。
洛斯拿上身份牌,“看起來沒事了,祝你可以早日回歸自然。”
身份牌上標註的性命是“淺水城的洛斯”,看來他詢問出身地的目的只是為了給那些沒姓氏的平民一個辨別的手段。
“拜了個拜。”
“呸,淺水城的人渣……”等洛斯走遠了才聽到書記官又不大不小的聲音啐了一口,凱蘭也這才停下了在原地拍打腿上不存在的灰塵,在水手的提醒下有序地上船。
沒人知道精靈書記官已經在面前這個可悲的短壽種的身份牌上偷偷標註了身份可疑的記號——這也是書記官分內的職責,等到了新世界自然有默契的接收人員把這種人渣分配去清理下水道。
船上的乘客已經大概登記完畢,碼頭上也開始收拾踏板,很快浮空船就要準備出發了。碼頭上只有稀稀拉拉幾個送別的人,看起來異常冷清。
“嘿,先生們,回到你們的船艙里去。”泰坦巨人號上的大副過來催促,這個粗獷的矮人看起來和海上漂的那些水手在邋遢程度上沒啥區別,“別在這兒擋着我們的好小伙兒們收拾甲板。”
“不能給我留個位置看看風景嗎?我第一次坐浮空船。”凱蘭站在甲板上看着下面的景色,“朋友怎麼稱呼?”
“我估摸着叫矮墩子·海上飄吧。”凱蘭耳朵尖,聽見身着重甲的嘴臭人類戰士以極小的聲音嘀咕了一句,他靠在船舷圍欄上,饒有興緻的看着矮胖子水手們忙前忙后。
“伊沙安,我就是管這甲板的。”矮人看起來也還算和善,不過依據他們有仇必報的秉性,多半只是沒聽見那個人類的嘴臭,“站這兒也行,把過道得讓出來。”
凱蘭聽話地離開船舷,為這些在甲板上咚咚咚跑動的壯實矮人水手們讓路。那個嘴臭戰士尋了個沒趣,直接返回船艙去了。這讓凱蘭暗自鬆了口氣,如果剛才真的起了衝突,他可能來不及掏出自己的琴。沒了魯特琴當成法術媒介,他能釋放的法術也就那麼幾個。
世間萬物都浸透着能量,而魔網則是凡人們催動魔法效應的橋樑,而運用魔網的方式又何止萬千?像凱蘭這樣心靈敏感或者天賦卓絕的歌手藝人或許能在沉浸音樂的美妙時刻,偶然瞥見魔網的一縷,以此踏入研習和利用魔網的道路。
音符即迴響,吟唱即延展,語言即力量。
凱蘭又在甲板上等了一會兒,待到浮空核心啟動,這艘木船發出快要散架般的呻吟,然後四平八穩緩緩上升——然後便一直緩緩上升,據水手說他們得花上半天來慢慢提升高度,以此避開大多數危險的雲雨。
凱蘭看了一會兒便失去了興趣,更別提外面烈陽高照,船上的矮人們光着膀子忙碌得汗流浹背。凱蘭回到自己船艙和幾個室友見了面,大多冷漠地點頭示意,只有一個侏儒和他友好地打了招呼。
“艾爾文,來自輕語之森。”
這名侏儒身着布袍,手裏拿着一本書,藉著舷窗外的光翻閱着。凱蘭注意到裏面畫著人像和手勢,像是一本關於奧術知識的書。
“你是一名法師?”凱蘭稍微有些驚訝,沒想到他能有幸和一名真正的奧術研習者待在同一個簡陋的船艙。
“看來你是一名‘真正的’吟遊詩人。”侏儒笑着回應,給凱蘭亮了一下書的封皮:《艾爾文的魔法書》。
這就是傳奇故事中法師們隨身攜帶的法術書了,故事裏的法師們會把這玩意兒當成實驗記錄、日記、任務手冊和遺書,凱蘭不好意思地提出想翻閱一下,侏儒法師和善地把書遞了過去。
吟遊詩人們因為自身力量的緣故,大多認為宇宙是被眾神之類的大能“說”出來的,而所謂的“創世聖言”至今還在宇宙中回蕩。對這種解釋法師們談不上支持與否,畢竟不同學派的法師都有一套獨特的世界觀:能量學派的法師認為世界沉悶,一切活動都是能量的變換,能量聚集就引燃火焰,能量逸散就凝聚冰霜。生命學派將魔法世界解析為生與死的交融,正能量和負能量的碰撞誕生這個世界。心靈學派將世界解構為物質的世界和非物質的能量,物質與能量相互影響,相互轉換。元素學派將世界解構為四大元素的世界,世間萬物皆由風水土火構成。
艾爾文是一名防護學者,理論上更偏向於能量學派,他的法術書里也包含了幾個凱蘭也會使用的法術,不過他只能從名字猜測出他們的用途,而不是書裏面記錄的複雜符號、奧術框架,儀式所指乃至人體經脈分析。施法是一件這麼複雜的事情嗎?凱蘭有些發懵地繼續翻閱法術書,裏面除了法術分析還有一些抄錄的上古逸聞,大多是和法術姿勢、言語的溯源考究,除此之外便沒有更多的了,至少凱蘭期待的日記和人體實驗記錄都沒有。
“我為什麼要在法術書上寫日記?”艾爾文奇怪地看着期待的凱蘭,“法術書不就是用來備忘的工具嗎?”他從背包里掏出另一本除了封皮顏色外內容毫無區別的法術書,並告訴凱蘭這樣的法術書備份在安全處還有一份。
“一本使用,一本收藏,一本備忘。法術書不過就是這樣的東西罷了。”侏儒法師想了想凱蘭的問題,“再說了,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夢想破滅的凱蘭決定上甲板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