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入冬除了帶來蕭瑟的寒風和洋洋洒洒的大雪，還帶來了過年的氛圍感。
街頭巷尾掛起了火紅的燈籠，街上的小販想趁着年前最後再賺一筆，十分賣力地吆喝。穿着錦衣華服的官宦小姐也在節前出門挑選胭脂首飾和錦緞，打算拿回去制新衣裳。小孩也都被喂得胖嘟嘟的，手中拿着糖人歡快地在街上奔跑，就連乞丐也都興奮地在人群中穿來穿去。
這一年朝中又是要殺儒生、廢太子，風風雨雨十分不太平，如今佳節將至，除夕又有辭舊迎新之意，所以還是讓人覺得十分期待。
蘇余早就跟城北綢緞莊的老闆商榷好了，前年進的第一批好貨一定要留着她來挑選，貨一到蘇余便興緻勃勃地拉着蘇長雪去選料子。
蘇長雪平日裏穿慣了素凈典雅的衣裳，看着蘇余挑的都是些明亮鮮艷的緞子，忍不住蹙眉：“五妹，這緞子若是製成衣裳，未免也太招人矚目了，我從前也從未見過你穿這麼艷麗的衣服，怎麼突然就變了？”
蘇余笑着說道：“如今我們要制的可是過年的新衣，大好的日子自然是要穿得好看些，從前大夫人在，只有她和蘇月盈在過節時才能穿紅着綠，輪到我們挑料子時都是些不時興的中庸之色，眼下大夫人不在了，蘇月盈也沒了囂張的氣焰，我們當然要歡歡喜喜過大年啦！”
蘇餘一邊說著，一邊歡天喜地將看中的綢緞披在自己身上，笑盈盈地看着蘇長雪。
大紅的衣料襯得蘇余皮白似雪，雙目靈動恍若秋波蕩漾，讓人看了心生歡喜。
蘇長雪覺得她說的倒也有理，便跟着她一起挑料子。
除了買料子，蘇余還選了兩套成衣，裙擺不是綉如意雜寶，就是紋了雙獅戲球，看起來十分可愛嬌俏。
到了年底，蘇余也想着得走人情，她給宮裏的王公公送了十貼虎皮膏藥，他常年站立伺候在皇上身邊，難免腿部有些勞損，到了冬日裏寒氣逼人的時候，總是會疼得厲害。
這虎皮膏藥可不普通，都是頂好的藥材製成的，就這十貼就要花上百兩，雖說這對於見慣了金銀珠寶的總管太監來說並不算什麼，但送禮物講究個心意，倘若你送來送去都是些滿是銅臭味的東西，那你們的關係自然也就到此為止，可若是用點心，自然就不一樣。
蘇余給皇子、公主們送了糕點和用頂好的水貂絨製成的護腕，畢竟冬日裏他們還是要讀書寫字的，袖袍總是要往上拉一點，這個時候護腕就起到了十分大的作用。
對於蘇余的禮物，這些見慣了好東西的殿下們，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視如珍寶。
蕭祈天趁着人少的時候，走到了蘇余面前十分鄭重地行了禮，用少年清朗的嗓音說道：“蘇女傅真是思慮周全，這個冬日寫字的時候再也不用畏寒了。”
蘇余笑着說：“十一殿下不妨把你的護腕翻過來看看。”
蕭祈天好奇地將護腕翻了過來，只見裏面有綉着翠綠的珠子，雖說針腳不算十分緊密，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君子見其本，則思善建不拔者。君子見其性，則思中立不倚者。君子見其心，則思應用虛受者。君子見其節，則思砥礪名行，夷險一致者。”蘇余眼含笑意地看着蕭祈天緩緩說道，“希望殿下可以始終如君子般，守心如一。”
蕭祈天緩緩抬眼看着蘇余的眼睛，清澈的眼神中多了些情愫，見後者眼神里坦蕩磊落，眸子裏恍若有點點星光，更是如痴如醉。
“蘇女傅。”
蕭嘉敏開心地跑了過來，蕭祁天立馬將護腕翻了回來，緊緊握在手中，彷彿是有什麼要緊的秘密不能被他人發現一般。
蘇余笑盈盈地看着蕭嘉敏，問道：“公主殿下可有什麼事？”
蕭嘉敏說：“女傅可否教教我這些糕點是如何做的？我父皇喜歡得緊，我想要在過年的時候做給父皇吃。”
蘇余笑着說：“公主想學，微臣自然是盡心教授。”
蕭嘉敏臉上笑得十分燦爛，迫不及待地拉着蘇余問這些糕點的原材料是什麼。
蘇余耐心地一一給她解答，氣氛倒是一片融洽。
回想起第一次來到這裏，這些人小鬼大的皇子還曾給過她下馬威，如今倒也被她治得服服帖帖，想來也還是有成效的。
———
蘇余給瑾妃也送了些禮物，不過是自己做的吃食，倒不像上回的秋梨膏那般費心思，但她這回卻是收下了，雖然沒有邀請蘇余進宮裏去坐坐，也沒有親自出來會面，但還是讓宮人代為轉達謝意。
蘇余自然知道這宮中人多眼雜，今日她若是進了她的宮門，明日這宮中所有人都會將她們兩人視作朋黨，到時候不知道又要惹上多少麻煩。
瑾妃自然也知道蘇余是個聰明人，不需要解釋那麼多。
這宮裏的人都送完了，蘇余又給蕭祈澤送了個物件，只不過不是當面送的，而是差人送過去的。
送東西的人過去的時候，蘇余的內心裏還十分忐忑，心裏總是幻想着他收到禮物時的神情。
她送的也不是什麼稀罕物，卻是貼身之物，腰帶。
在封建的古代，女子親手綉腰帶贈送給男子，便是表達愛慕之意，也跟二十一世紀情人節送紅玫瑰的寓意一樣。只不過，蘇余覺得古時候的愛意含蓄溫柔多了，鮮花的保質期終究短暫，可這女子一針一線繡的腰帶卻能時時佩戴在身上，環繞着心愛的人。
蕭祈澤讓季同送來了一個信封，蘇余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發現裏面是紅豆，數了一下是九粒。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這紅豆也並非一般的紅豆，而是王維詩里的紅豆。
————
年關將至，天子設宴款待群臣，作為當朝女傅，蘇余自然也是有一席之地。
雖說外頭天寒地凍，但節日將至的喜慶還是驅散了幾分寒冷，牆角的臘梅開得嬌艷多姿，火紅的花蕊宛若美人面，讓人不自覺地多看幾眼。
只不過這花開得再美，也不及今日宴席上的郡主貴女們嬌艷，她們個個盛裝打扮，都想要艷壓群芳。
蘇余選了一件十分中庸的湖藍色衣裳，不出挑也不怠慢，靜靜地坐在角落裏，一點也不引人注目。
席間大家推杯換盞，客套的言語中滿是恭維，不過職場都是如此，蘇余倒也習慣了。最熱鬧的坐席自然是要數四皇子蕭祈瑞那兒了，自從廢太子之後，所有人都揣測他將會是下一任太子。
確實，他既是嫡出，又文武雙全，自然是被大家所看好。
相比較而言，蕭祈澤那裏就冷清多了，他在人群中，卻又恍惚置身事外。一身靛青色的長袍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挺拔又精神，佩戴的玄色帶暗紋的腰帶猶如點睛之筆。
蘇余怎麼看怎麼覺得順眼，無外乎是因為那腰帶是她送的。
蕭祈澤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戴出來了，讓蘇余彷彿覺得他是在公佈兩人的關係一般，這種隔着一層窗戶紙的曖昧，還真是讓人臉頰發燙。
蕭祈澤卻彷彿沒想那麼多，看見蘇余的時候會微微一笑，用溫柔的眼神看着她，兩個人就這樣隔着老遠“暗送秋波”，倒也是一點也不無聊。
席面吃得差不多了，皇上又開始發表感想了，他先是點了蕭祈瑞，說道：“又是一年風調雨順，如今朕的皇子個個都出類拔萃，也是讓朕十分欣慰，尤其是老四，我交代他的事可是件件都辦得盡如人意。”仟韆仦哾
聽見自己兒子被誇，坐在一旁的皇后滿面春風，蕭祈瑞倒是寵辱不驚，十分得體地起身行禮答話：“也是多虧了父皇那麼多年的悉心教，讓兒臣少走了許多彎路。”
蕭祈年滿是讚許地點點頭，他用沉穩的嗓音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過了年關又要長一歲，是該給你賜婚了。”
此言一出蕭祈瑞的身形立即滯住了，心中彷彿是黃河決堤般波濤洶湧。
皇后則是一臉緊張又帶着幾分期待，皇上今日說起此事估計是她前段時間拿去的畫起了作用，只要是她挑上的都是好的，將來定是能母儀天下。
蘇余也是緊張萬分，終於到了這一天了，也不知道他要娶誰，那人是不是個省油的燈。
唉，苦情的虐戀終於要開始了。
皇上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在座的女眷，隨後把目光落在了蘇余身上，緩緩說道：“女傅蘇余蕙質蘭心、才情出眾、正當芳華，給你做王妃正合適不過。”
蘇余彷彿是被一個晴天霹靂擊中，她萬萬沒有想到這皇帝老兒竟然是存了讓她做兒媳婦的心思，這下可怎麼辦？她一下子變成了自己“親女鵝”的情敵了！
這是什麼騷操作？
除了蘇余，在場的人皆是詫異無比，這蘇女傅雖是富貴人家出身，可到底是一介平民上來的，嫁到王府做個妾都是抬舉，怎麼能做王妃？若是將來晉平王當了儲君，她可是也要當皇后的？
這樣一個女子，怎麼能擔此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