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字裏行間談離散

第五章

兩個女孩在電梯相遇，蘇曉檣讚歎這個火一樣的女孩，身姿筆直像是出鞘的利劍，耳邊的四葉草吸引自己全部的視線，是個勁敵。諾諾同樣疑惑，不明白蘇曉檣為什麼出現在這裏，偏偏是在這麼個時候，不過卻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學院的調查非常仔細，蘇曉檣的背景也有所了解，以她的家室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反而應該是這裏的常客才對。

禮貌的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兩個女孩一進一出。

“親愛的昂熱校長：很久沒有聯繫，希望你的身體和以前一樣好。

我們應該還有很長時間不會見面，最近的研究很緊張，我們沒法離開，所以請一定留住您那瓶拉圖酒庄的紅酒，等我們回去品嘗。

我的孩子路明非已經年滿18歲，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也許成績不那麼好，但是我們都相信他會在學術上有所作為，所以如果可能，請卡塞爾學院在接收他入學的事情上提供幫助。

不能親口對他說，只好請您代我轉達，說爸爸和媽媽愛他。

您誠摯的，喬薇尼“

古德里安教授把信裝回信封里，遞給路明非的同時，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他用無比深情的語調和不太標準的發音說，“明非，爸爸媽媽愛你。”

這個如此生硬的轉達讓路鳴澤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叔叔和嬸嬸臉上也綳不住，路明非的母親喬薇尼那句話在信里說得那麼柔情似水，簡直催人淚下，可在身高足有一米九的魁梧男人古德里安嘴裏說出來，確實有種令人發笑的錯位感。路明非和古德里安教授也都笑了，餐桌上的氣氛融融洽洽。

“現在放心了吧？我們可不是騙子啊！”古德里安教授笑着抓自己的後腦勺。

“嗯，我去一下洗手間。”路明非說。

命運是一條彎彎曲曲的絲線，過程彎彎繞繞千變萬化，起點和終點早已註定。路明非走進洗手間，把門關上，背靠在門上，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死小孩以為自己是孫悟空，天生地養無父無母，這麼陽光明媚的一天，那個名叫喬薇尼女人粗暴的踹爛死小孩所有的心理防線，用一封語言蒼白的信劈開男孩自閉的黑箱，藉助一米九的魁梧男人嘴裏說出那句等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我愛你，名為母愛的東西把路明非淹沒喘不上氣來。

直到一雙白色黃。紋的慢跑鞋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路明非吃了一驚，心想那位勇士這麼騷氣，下意識保護臀部。反應過來好像不對猛地抬頭，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是個女孩，從下到上是一雙慢跑鞋，筆直細嫩的小腿，長不過膝蓋的短裙，綉着金色條紋的白襯衫，天鵝般的脖頸上銀白的項鏈掛着指肚大小的紅寶石。她是驕傲的公主，憐惜的眼神像是看路邊流浪的秋田。

路明非愣了一下，覺得眼前這一幕場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他又說不出哪裏不對。紅寶石閃閃亮，恍惚間路明非以為自己看到的本應該是什麼銀白色的東西。當然現在看到的也確實白就是了，可能還軟。

“你在看哪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蘇曉檣仔細打量路明非，比起學校里路明非精神不少，頭髮洗過，衣服也得體許多，要是好好打扮一下憑臉混口飯吃想來還是可以的。

蘇曉檣對着鏡子補妝，方才見到的那個女孩給到小天女相當大的壓力，陳雯雯頂多是嗡嗡響煩人的蚊子，雖然討厭構不成威脅，剛才那個女孩讓蘇曉檣燃燒起鬥志，

一生要強的小天女絕不認輸。

“你為什麼在這？”

“因為這是女廁所。”小天女慢悠悠地向路明非揭示了問題的所在，用無名指抹平口紅補充氣色，看起來殺氣騰騰，滿意的點頭。

“聽說你要參加畢業聚會？”

正因為沒有看到小便池而慌張的路明非回神“啊，是啊，要參加的。”

“要表白？”

“啊？啊？什麼？表什麼白？”

可憐的傻孩子。

同一時間，諾諾坐到劉雨對面，皺起眉頭。手很乾凈，沒幹過重活，高中生中指特有的凹痕也沒有，沒有搭理過頭髮頭髮的末梢亂七八糟是自己用剪刀剪的，生活是很隨便的人，衣服洗到掉色是那種路邊可以討價還價的衣服，同一個款式能找到不同的品牌標識，要是運氣好低價可以淘到十幾年穿不壞的衣服。嘴唇發白，眼睛有紅血絲，熬夜，不對，是生病感冒。

“你好像不意外？”小巫女朋友很少，因為大多數人只是面對她就感到壓力，無與倫比的側寫天賦不單單用在像是偵探一類的工作，日常交際中比讀心術更加可怕，往往還沒等自己想明白，小巫女就知道你需要什麼。

“意外什麼？我需要意外嗎？服務員，請給這位小姐一杯熱水！”這是劉雨唯一捨得付出的飲品，因為不要錢。

“好吧。”諾諾推出自己的手機，屏幕上三個數字，只等按下撥號鍵“我們談一談賠償問題。”

劉雨微笑的嘴角僵住“賠償？什麼賠償，訛人啊。”

“法國著名設計師訂製的西裝，拋去運輸，保存成本，光面料就要三萬美金，整套訂製從設計縫製到交貨需要三個月的時間，衣服本身的價值就超過十萬。按照市場租賃的價格，同品質的衣服一天的租金大概是兩千到三千美金不等。19世紀工匠大師手工鍛造的機械錶，鑲嵌64克鑽石，用金絲銀線渡邊，經歷過7位主人，其中有三位是歐洲貴族，其中一位是現任英倫女皇的叔叔。它本應該擺放在防彈玻璃櫃裏，旁邊用白玉板雕刻它曾經主人的輝煌過往和它見證過的歷史。”

諾諾的語氣平靜又冷淡“你居然覺得自己在不告而取的情況下只用八百塊錢就可以彌補？”

劉雨臉煞白。

“所以，小學弟，你是準備進去蹲幾年，還是賣身賣藝賠償我的損失？”

這就是改變命運的代價嗎？果然，冒然改變命運的代價是巨大的，尤其是這些“主角”們，旁人的命運是毛絨，吹口氣就到處漂浮。他們的命運是鋼筋，費盡全身力氣不見得能搬動分毫，還要冒着被鋼筋卡狗頭的風險。

劉雨撲通一下跪倒，眼睛淚水醞釀，陳墨瞳一愣，隨即臉色大變。在劉雨磕下去之前飛起一腳把劉雨踹飛。頭杵着地屁股朝天的劉雨悄然比出耶的手勢，去你嘛的代價，爺們就是要於天爭利！

陳墨瞳黢黑着臉，s級大概還有十分鐘就會離開，不能在大廳引起注意。在人群聚集引起更大騷動之前陳墨瞳快步走過去“不用你賠！”

“你保證。”

“保證！”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來。

哼。劉雨捂着老腰哼唧哼唧的爬起來，剛才那一腳着實不輕。

“你們在做什麼？”蘇曉檣盯着諾諾，心裏默認劉雨是自己的小弟，現在小弟居然被欺負了？這娘們果然不是好人吶。

“摔了一跤，只是摔了一跤。”劉雨哼哼唧唧的，臉色更加蒼白。

陳墨瞳見到蘇曉檣猛然反應過來，推開阻攔的人群跑進vip專用電梯猛按樓層鍵。想起來了，那個女孩，當地蘇家的千金，身上有極其微薄的血統，上數三代都沒有出過優秀的混血種，從爺爺那一代開始連黃金瞳都無法點燃，為了防止意外團隊甚至偷偷給蘇曉檣做了簡單的血統測試，從入學考試的題庫中截取了十五段龍文通過諾瑪黑進她的電腦在她聽音樂的時候混雜進去，事實證明，她的血統已經稀薄到連龍文都無法辨識的程度。招生團隊便不再在意小天女的存在，這樣的混血種一抓一大把，黃金瞳都無法點燃，一定程度上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只是稍微比普通人長得好看些，聰明些，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而且蘇家作為當地龍頭，有稀薄的血統並不奇怪。尤其是在這個國家，用土話說，誰祖上還沒闊過呢。

電梯緩慢上升，會議室，餐廳，迪吧，休閑按摩。尋常從來都是直達的vip電梯這次在每一層可以停留的地方都做停留，偏偏真的有人在坐這趟電梯，三三兩兩的人上來又下去。越是着急電梯就越是緩慢。

諾諾很想呼叫諾瑪黑進電梯系統，然而vip電梯為了安全是全機械制動根本不連接網絡。

這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麼？諾諾確定這兩個人一定是衝著s級來的，他們是什麼人，是誰的代理人，有什麼目的？學院有叛徒？s級的存在被其他勢力知道了？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s級的資料只有校長昂熱才有，是昂熱交給招生團隊的時候現場定下的s級，當時還引起招生團隊的懷疑。招生團隊每個人的通訊都被諾瑪監控，理論上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路明非聳拉着腦袋回到早餐桌邊。叔叔和聖誕老人趣味相投，談的正開心。

砰！高個子的女孩踹開餐廳的大門，一雙略顯有點嫵媚的眼睛像是明快的刀子。許是有些着急，胸口起伏明顯，路鳴澤的眼睛順理成章的長在上面不願意移開。

陳墨瞳鬆一口氣，看起來一切還都在控制之中。

“哦，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卡塞爾學院的學生陳墨瞳，華裔，這次作為我的陪同來中國。”古德里安教授說，“諾諾，這就是我們的新同學路明非的家人，你怎麼那麼晚才來？”

同一時間，大廳里正在和蘇曉檣解釋的劉雨哇哇吐血。命運再次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把一切掰回正規，小女巫燃燒着火熱的秀髮準時登上舞台。

“你怎麼了！”

劉雨的臉像是剛從地里挖出來一樣白。

“叔叔！”蘇曉檣呼叫管家。一直沒有離開的管家迅速出現，雖然心裏一百萬個不願意“小姐，先送醫院吧。”

命運就是這麼神奇的東西，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

“諾諾？”路明非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愣。好像在夢裏聽到過這個名字，出神入化的微操，用無窮盡的蟲族大軍打的自己頭破血流。夢裏的細節路明非都想起來了，這娘們開掛！叫外援還開全圖，不要臉！開掛死全家！

“我昨晚吃了大排檔，肚子不太舒服，剛才一直在洗手間裏。”名叫陳墨瞳的女孩摘下棒球帽，泄下一頭長發，火紅的頭髮火一樣肆意燃燒，自若地坐在古德里安教授的旁邊。-

“吃大排檔怎麼不叫我一起去呢？”古德里安教授的反應是很遺憾。

“教授，諾瑪說你的減肥療程還沒結束，一天只能吃兩頓。”陳墨瞳毫不理會這個老傢伙對於食物的渴望，望他盤子裏最後一個鮭魚卷瞟了一眼，“你最好多吃點，吃完這個可就只剩下一頓啦。”

古德里安教授像是一個被嚴厲母親管教的孩子，撓撓頭，長嘆了一聲，開始吃他最後一個鮭魚卷。

這個女孩出現在餐桌上之後，那種其樂融融的氣氛立刻就消散了，那女孩像是個言辭銳利的驕傲公主，即便在她直視你的時候，也會讓人覺得她的眼裏其實並沒有你，那雙漂亮的瞳子其實聚焦在你身後某處。

這是路明非第一次遇到這種漂亮女孩，不像蘇曉檣那樣非常在乎別人看她的眼光有多羨慕，也不像陳雯雯那樣弱弱的只悶頭想心事，會迴避別人的目光。陳墨瞳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這顯然讓叔叔都感覺到了壓力。叔叔在偷偷地看陳墨瞳的手腕，不是關注那伶仃手腕的線條，路明非知道他在看什麼，他在看陳墨瞳手腕上那隻銀色嵌鑽的歐米茄表。

衰仔眼睛直勾勾的，用叉子撥弄餐盤裏的鱈魚心思早不知道飛到那裏去。蘇曉檣...小天女像是從天而降的女武神粗暴的打斷路明非傷感的情緒，踩着小白鞋，完成任務的天使一樣拋下不知所措的路明非翩然而去。真帥氣啊。

陳墨瞳皺眉，他在想別的女孩，是誰不言而喻，方才那幾分鐘裏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