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儀
貞朗從遇敵到做出犧牲的決定並沒有過去太久。
這十分鐘，拿着玉扇的高儀僅僅跑到了山坡上，遠遠地，他看到了貞朗釋放出金色的風刃，他停下了腳步，好像有事發生一樣，不顧危險向回跑去。
那漫天的金色過後是一片煙塵，高儀的心中咯噔了一下，放慢了腳步，向著戰場中心走去。
法隆寺外，剛準備合上院門的中年大叔敏銳感受到附近的風元素變得狂亂。
有戰鬥，是熟悉的氣息。
“不好，出事了。”
一根禪杖從破敗的寺廟大堂內飛出，來到了他的手上，法隆猛地蹬地，一道金光向著附近的戰場飛去。
看着眼前冰冷的屍體，高儀愣住了，十六年來與他朝夕相處的貞朗爺爺，就這麼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失去了氣息，他應該難過，但此刻的他一片空白。
高儀的心臟慢的像是停止了跳動，他不敢呼吸。月光灑落在空地上，映照出戰場的餘燼，除了白霜覆蓋的地面，半結冰的小溪，全都和十分鐘前所見一模一樣。
唯一的差別是，貞朗爺爺死了。
法隆大叔在身後無聲無息地出現，他拍了拍高儀的肩膀。
他來晚了，數十道氣息先後消失，另外有一道氣息將自己隱藏了起來，應該沒有走遠。
法隆看了看高儀，沒有追過去。
沒人比他更清楚失去老夥計是多麼的痛心，更何況這位老夥計陪伴了高儀十六年。
他拉過高儀，看着眼前臉色慘白的少年，法隆堅定決絕的告訴他：
“高儀，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要堅強，你的身上還擔負重任，現在跟我離開，這裏不是久留之地。”
高儀不知所措，但法隆這個熟悉的親人出現，已經讓他不像剛剛那樣絕望。”
哇的一聲，高儀放聲大哭，一股胸中憋悶了許久的陰霾沖了出來。
法隆無奈，一個手刀，輕輕擊昏了高儀，隨後將其扛在肩頭。
轉過身，看着老夥計傷痕纍纍的身體，他舉起禪杖，輕輕地低吟一句：
“往生極樂吧。”
雖然是俗家弟子，但侍奉佛祖，本應看淡生命的法隆仍然厭惡失去夥伴的感覺。
一道金色雷霆從禪杖內發出，皮囊灰飛煙滅。
高儀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般若城內的家中，看着窗外已然天黑，想起昏迷前的遭遇，好像一場夢，真的要是做夢就好了，可以往家中熟悉的位置，看不到任何貞朗的身影。
而自己好像昏迷前見到的最後一幕，是法隆大叔。
他掐了一把自己，非常的痛，這不是夢。
高儀推開了自己的房門，簡樸的家中課堂內，坐着一位年長的婆婆。
婆婆看到高儀醒來，轉過頭，微笑的看着他。
高儀點點頭，剛要開口打招呼，婆婆阻止了他，說道：
“不要客氣，請節哀吧，我叫勝蘭，你可以叫我勝蘭婆婆，你可能不認識我，我和貞朗、法隆是故交，就在這般若城中經營旅店，你的貞朗爺爺太謹慎了，一起在這城中十六年，這是你第一次見我，可我卻早就認識了你，並見了你無數面。”
婆婆一番開場白，很快拉近了與高儀的距離，儘管提到貞朗時仍有掩蓋不住的悲傷，但此時的高儀也恢復了許多。
高儀說道：“既然婆婆時貞朗爺爺和法隆大叔的朋友，那也是我的親人，您留在這裏照料我兩天，
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向我交代吧。”
“真聰明，不愧是高聖的兒子。”勝蘭讚許的點點頭：
“什麼，您認識我的父親嗎，他叫高聖？？？”
似乎是覺察自己說漏了嘴，看着眼前剛剛失去爺爺的高儀，從未聽到過的至親消息對這個少年該有多重要，勝蘭無奈，整理了一下思路，還是對高儀說：
“是的我們都認識你的父親，你不是孤兒，貞朗爺爺，法隆，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認識他，但我們都有苦衷，也用生命立過誓言，必須保守這個秘密，這也是為了你好，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你們，貞朗爺爺、法隆大叔都認識我的父親，那為什麼不告訴我？”高儀激動道：
剛想說話的高儀被勝蘭婆婆攔了下來。
“我們都有苦衷，高儀，還是不要問了吧，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時候不早了，我受法隆所託，有幾件事與你交代。”
高儀經過爺爺多年的教導，自然知道勝蘭說的不是假話，為了不讓婆婆難堪，他轉移話題道：“前天，已經昏過去兩天了嗎？”
“是的，你昏迷過去兩天了，我還責怪法隆那老小子下手太重，後來才發現是因為貞朗的離去對你打擊太大，心血鬱結才昏迷了這麼長時間，我們仔細檢查了你的身體，並沒有受傷，法隆這才放心出發。”
“法隆大叔去哪了？”
“他要去很多地方，下次再見到他的時候，說不定窗外的繡球花都開了。好了，高儀你仔細聽婆婆說，相信貞朗這些年沒少培養你，你也長大了，再過一個月就是成人禮，就是真正的大人了。”
高儀小聲說道：“婆婆，可貞朗爺爺除了讀書以外從沒教過我任何東西，他是那麼厲害的武術家，可他卻從來沒有教過我任何武技，也不允許我和其他人學習，就算是法隆大叔也不行。”
勝蘭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傻小子，這件事和不告訴你的身世一樣是為了保護你呀，而且你的貞朗爺爺不是武術家，而是一個魔法師。”
“魔法師，貞朗爺爺是西方大陸來的，難道我也是西方大陸的人嗎？”
勝蘭趕緊捂住嘴巴，多麼冰雪聰明的孩子啊，再多說一些，可能什麼話都要說出來了。
高儀也是隱忍，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好了高儀，你來看看。”勝蘭將高儀拉到條桌旁，熟悉的條桌上多了三件東西。
這裏有一把玉扇，是貞朗交給你的。
高儀接過玉扇，一股溫暖的氣流瞬間流遍了全身，那是貞朗最後留給自己的遺物，一股悲傷又蔓延到心痛。
勝蘭婆婆再旁拍了拍高儀的胳膊，示意他往下看。
玉扇旁，是一個綢緞做成的錦囊，不知名的香氣隱隱從錦囊中散發出來，只有靠近了才能聞到，聞到這股香氣，高儀立馬覺得自己的神志清醒了。錦囊的旁邊是一封信，信口已用蠟封好，蓋上了刻有貞朗名號的印鑒。
“婆婆這是什麼？”
“如你所見，這是一個錦囊，裏面有數種藥材混合而成，接下來就是婆婆要交代你的事情，你需要拿着錦囊和書信，離開佛國向東北方向前進，穿過青城、秦嶺，去到神農國度，到姜水城找一個叫亞姆的人，把東西給他，他自然會明白的，以後你就和他一起行動。”
勝蘭嘆了一口氣：“本來貞朗會陪着你一起去的，可是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現在你要一個人獨自上路了。”
看着貞朗爺爺留下的玉扇，高儀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完成貞朗的遺志。
看着高儀堅毅的表情，勝蘭知道他已然下定了決心。
“不要擔心，這兩天我和法隆已經調查過了，那波殺手並不是有備而來，而是一路從別的地方搜索過來，上個月猜到城裏，我們將城外發生的事情報告了般若城內的空玄大師，大師非常震驚，向來和平安寧的東方大陸上居然會有西方大陸的殺手集團，而且事情還發生在佛國聖地。空玄大師已經交代護城僧團調查殺手的來龍去脈，他們短期內不會再興風作浪了。”
東方大陸的人文浩浩殤殤，底蘊厚重，並不崇尚暴力解決問題，所有的宗派都會主動維持各自勢力範圍內的安寧。即便是發生爭鬥，很多宗派都有至少百年歷史，雙方的掌門互相見面溝通大多都可以化解。
“我和法隆商量過了，我會安排旅店的商隊一路送你到神農國，向著東南方向走半月就到了，你化身學徒隱入人群中反而更安全。如果我們跟着，反而會吸引別人的注意，說不定會引來實力更為強勁的對手，到時候你會更加危險。”
高儀點點頭。
“獨自出行，你只要帶着貞朗給你的玉扇，它能保護你的安全，聽到了嗎。”
”明白了，婆婆。”
勝蘭沒有說的是，為了確保高儀此行萬無一失，法隆特意在城內留下鎮魂的線索，自己獨自一人吸引肯能存在的敵人，他要帶上敵人徑直向著北方而去。
“可是婆婆，他們為什麼要追殺我，你就不能告訴我嗎？”
勝蘭婆婆看着瘦小的高儀，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可是她不能說。
高儀也知道，勝蘭婆婆並不是故意不想說。
勝蘭對高儀交代完和法隆商量的事，要帶上高儀回到自己的旅店。就在高儀準備和勝蘭婆婆離開這個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即將把合上的房門上鎖時，高儀突然回過頭，問了勝蘭最後一個問題：
“婆婆，害死爺爺的兇手是不是還沒死?”
勝蘭頓了頓，她沒想到高儀居然問這個問題，良久，她苦笑回答：“法隆送你回來后已經仔細調查過現場以及般若城附近，那個來自西方大陸的兇手已經逃脫了。”
高儀將手攥緊，低聲的說道：
“總有一天，我會找到他，我要讓他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