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番外——宿廉
秋風瑟瑟,寒風乍起。
宿廉站在陽台,卻好像沒有察覺到冷意襲來。
直到宿白打來電話,他這才緩過神,機械般下樓陪着宿白一起去墓園。
本來母親也想要去,但是她的身體不能支撐她過去。
於是,去墓園的人,只有他們兩個人,而他們在路上沉默像一灘死水。
他們今天穿了一身黑衣,胸口夾着一束白花,等他們下車后,跟墓園的工作人員報備后,他們就熟練的走到一個墓碑前。
距離宿霧死去的第三年,宋召終於讓他們踏進墓園。
也許是人死不能復生,還是覺得與其互相折磨,不如親眼讓他們看到宿霧的墓碑,更能折磨他們。
宿廉無法辨別宋召心思,但是他卻感謝,宋召還是讓他們踏進這裏。
他們將白色鬱金香放在墓碑前,兩人互相緘默不語,靜靜地看着黑白照片上,笑容燦爛的男人。
直到宿白再也承受不了的痛哭起來,“大哥,為什麼?我們要對二哥這樣子。”
宿廉艱難地開口,“是我們太自私。”
隨着他這句話落下,秋天的雨落下,他們毫無感覺,任憑雨水打在他們身上。
“我聽宋召說,二哥死的時候帶笑。朋友都說二哥死的時候應該沒恨我們。但是我想要他恨我們。”
“這樣也許,他還在乎我們。”宿白眼眶濕潤。
宿廉皺着眉頭,眼裏的苦澀難辨。
“也許忘記我們,他能好好投胎,也會遇到真正愛他的人。”
宿白喃喃自語,“是的,他會遇到真正愛他的家人。”
但是他眼睛紅了起來。
“可是我們呢?大哥,自從二哥死後我每天都在做夢,每天都在自責,我甚至恨不得死的人是我。”
宿白抬起頭,雨水打濕了他的全身,雨水順着額頭滑下來。
誰也不知道,明明一切還很好地宿霧,會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他們眼前。
轉而取代的就是他的死訊。
宿白起初是不相信的,他甚至認為是其他人謠傳。
宿霧怎麼可能會死,小時候自己害他發那麼嚴重的高燒,都沒有死成,怎麼可能會莫名其妙的死。
可當事情真的發生,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永遠無條件縱容他們的宿霧真的死了。
而當他死後,第一個月宿白還能假裝若無其事,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每次回到家,他就能感覺家裏還有宿霧的存在。
每天晚上還能夢到宿霧。
這讓他痛苦不堪,於是他剛開始就讓女傭將家裏有關於宿霧的東西全部燒掉。
照片,和卧室里的一切東西全部燒掉。
老管家不肯,但是礙於他的命令,就打電話給宿廉,得知宿廉沒有意見后。
就將宿霧的東西全部燒掉。
可真宿霧的東西一點點消失在自己面前,宿白突然覺得宿霧好像也隨着這些離開自己。
徹徹底底。
“弟弟,你怎麼打碎花瓶。”
“你不準告狀。”
“那你為什麼要打碎?”
“因為好玩。”理所應當的話。
“可是這是不對。”
“要你管,你憑什麼管我?”
………
那些與宿霧相處的片段,讓宿白呼吸難受起來,最後當大火燒起來,宿白突然讓人用水澆滅。
然後他驚慌失措,從這堆東西里找到他的照片,痛哭起來。
最後宿廉知道這件事情趕過來,給了他一巴掌讓他冷靜下來。
然後站在他身邊冷冷地說:“人都死了,哭什麼哭,你這個懦夫。”
隨即,宿恪讓傭人送他回去,順便將他懷裏的東西搶下來,命令傭人繼續燒。
這下子宿白開始掙紮起來,他不想讓二哥的東西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但是宿恪看他掙扎的厲害,對於宿霧死了,還擾亂家裏不安寧,心裏愈發不滿起來,於是催促着讓人趕緊燒掉這些東西。
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宿廉打斷了宿恪的動作。
“這是小霧留下最後的東西。”宿廉低着頭。
宿恪不在意地說:“那又如何,他人死了,留這些東西在我們家裏太晦氣。”
他話音剛落下,宿廉在這時抬起頭沉着臉說:“他是我們家人。”
“你這是想要忤逆我嗎?”宿恪拄着拐杖,氣的敲擊地面好幾下。
“小霧已經死了,父親你不要做這麼絕。”
宿廉第一次反抗宿恪的決定,順便讓傭人將剩下的東西全部收起來,放回原地。
哪怕是有些已經被燒的成樣,也要重新放回去。
這一幕深深的刺激到宿恪,指着他痛罵,“我是你的父親,你敢挑戰我的權威。”
宿白沒想到宿廉會為了二哥說話,也沒想到這次大哥態度很堅決。
就連宿恪威脅他,公司發股份和未來遺產,都沒有讓宿廉動搖半分。
最後宿恪氣的進醫院。
而宿廉態度依舊堅決,這讓宿白很吃驚,當他詢問宿廉為什麼時,宿廉只是聲音沉重地說:“我不能再錯下去。”
於是在宿恪進醫院期間,宿廉沒日沒夜在公司工作,很快架空宿恪在公司里的權限。
等到宿恪從醫院回來后,就發現公司已經沒有他的位置。
這讓宿恪憤怒不已,但這不是最氣的,最氣的就是姜棠要跟他鬧離婚。
宿恪不允許,兩人鬧的很僵。
直到姜棠從三樓跳下去,這才鬆動宿恪那顆堅硬的心。
“為什麼?”宿恪看着跳下樓,雖然人不什麼大礙,但是需要在醫院休養幾個月的姜棠。
姜棠坐在輪椅上,眼神看都沒有看他,聲音冷漠地說:“我想要懺悔。”
“宿恪,你跟我都有罪。”
……
最後宿廉不清楚他們具體聊了什麼,只知道姜棠的身體越來越差勁,宿恪的白髮也越來越多。
一向囂張氣焰的宿白,也收斂自己的脾氣。
一夜長大,開始跟他一起進出公司,接管公司一些事物。
而他,成了心理診所的患者,一個月都要去做一次心理輔導,每次都帶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直到這次他從診所回到家,看着冷冷清清的宿家,想到曾經稚嫩的少年站在樓梯上。
“哥哥,你回家了。”少年從樓梯走下來,為他端了一杯熱湯,讓他驅寒。
那段時期他剛去公司實習,一堆事情壓的他喘不過來氣。
特別是面對宿恪給他的壓力。
而他從一開始看到少年等他,十分不情願,甚至不能理解,但是到後面也漸漸習慣。
直到有次他跟公司的人去應酬,去洗手間時就聽到那些平日對自己發出善意的人,背地裏吐槽他。
“這宿家的大少爺,態度也太拽了,客戶讓他喝酒他都不喝。”
“畢竟是大少爺,有錢人,有資本。你看看我們幾個還不是要奉承他。”
“你說的對,就他這個性格要不是背後有他父親,他還能這麼順風順水……”
刺耳的嘲笑聲,讓他難以忍受,於是在回家看到少年坐在樓梯上等他。
宿廉朝他發火,“你為什麼要等我?”
少年迷惘地睜開眼睛,就聽到宿廉不停質問他。
“你是不是討好我才想等我?”
“我告訴你,再怎麼討好我,我也不喜歡你。”他口不擇言的話嚷少年臉色蒼白。
可一心發泄自己情緒的宿廉,才不會在意他的想法,將人刺的遍體鱗傷,他才感覺滿足。
最後少年站在樓梯上,看不清表情地說:“因為你是哥哥。”
他煩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帶,“我不是你哥哥。”
最後少年再也沒有等他回家,宿廉以為是自己說的太過分。
但是沒想法幾個月後才知道他發了高燒。
而在他發高燒期間,他讓女傭給宿廉每晚回家備好熱湯。
這些他都並不清楚,他以為是老管家留的。
但是他從來沒想到,宿霧被自己責罵,卻還能照舊對他好。
他循着這一生的軌跡,宿廉竟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對宿霧好過。
甚至在發現孟承修出軌,他都不打算讓宿霧離婚。
宿廉一想到這裏,回到家裏的他差點就要站不住,最後當他晚上吃了安眠藥入睡。
居然聽到宿白的聲音。
“大哥,婚禮快開始了,我今天穿的帥不帥氣,”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宿白如此朝氣蓬勃的說話。
但是宿廉還是順着他的話,從車窗望到外面。
漂亮的男人唇角上揚,眉眼溫順,穿着潔白的西裝,胸口佩戴着玫瑰花,整個人美的不可方物。
僅這一眼,哪怕是不同長相,宿廉就認出出來這是宿霧。
“雖然我們不敢去參加他的婚禮,但是我們在車上偷偷看婚禮也不錯。”
“你看母親坐在右上角,抱着小雪。”宿白指着觀眾席上。
而宿霧也注意到記憶里枯萎凋零在病床的母親,此刻神采奕奕抱着嬰兒,不停的抹眼淚。
那一瞬間,宿廉心情難以描述,特別是看到宿霧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他看起來很辛福,身邊牽着他的男人,身形高大,英俊優雅,
兩人的眼神交流默契十足,眼裏的愛意讓宿廉一眼就看出來。
他們是一對戀人,是互相相愛。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夢到這一幕,但是這一幕的結局太辛福,幸福的讓他臉頰有什麼滑落下下來,直至掉落在車上的地毯上。
“希望小霧,生生世世,幸福美滿,願災難和苦難永遠都不要降臨在他身上。”他喃喃自語。
而隨着他話音落下,草坪上的戀人相互落下一吻。
周圍響起祝福的鼓掌聲和慶祝聲,經久不消。
宿廉也露出久違的笑容。
希望這個夢,讓他永遠不要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