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外面穿的是綉着花紋的長襟，裏面是抹胸和長至及地的褶裙，腰間還繫着條與襟子同色系的腰帶，顯得腰肢盈盈一握，確實蠻好看的。
但她此時的狀態，卻絕對稱不上好，如果說楚安剛來時的狀態是警惕的，那麼這位叫做姜瑤的客人，則是麻木。
從出現在院外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獃獃地站着，雙眼望向正前方，眼神卻沒有聚焦，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於悠在失戀的大學室友身上看到過這種狀態，再結合剛才在時空之門裏看到的景象，瞬間腦補出了一場情感大戲。
失戀的人該怎麼安慰？
於悠記得當時室友哭了一個下午，後來全宿舍一起出去吃了頓火鍋，唱了幾小時歌，又痛罵了半宿渣男，第二天室友心情就好了不少。
正好到了午飯時間，於悠直接跳過第一個步驟，走上前溫聲說，“你好，我是這個度假點的經營者於悠，這幾天由我來接待你，你還沒吃飯吧，我先領你去餐廳好不好？”
姜瑤仍舊獃獃地望向前方，聽到於悠的話，慢半拍地點了下頭。
工作日農家樂沒有客人，能容納下六張大圓桌的餐廳空蕩蕩的，椅子都倒扣了上去，只有挨着廚房的一張四人小桌旁擺好了椅子，桌上還鋪了餐布。
“你先坐，我去端菜，你有什麼忌口嗎？”於悠問。
江瑤依舊慢半拍地搖了搖頭。
“那你稍等一下。”於悠轉身進了廚房。
田麗華將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小聲問：“悠悠，這個客人是不是心情不好？我看她那個樣子，好像挺難過的。”
於悠輕輕點了下頭。
田麗華原本想招呼客人和他們一起吃飯，見狀嘆氣道，“那我們不打擾她了，你多勸勸她，出來玩嘛開心一點，她還那麼年輕，有什麼坎兒是過不去的呢？”
午餐就是之前田麗華和于振峰商量的那些，麻醬拌涼皮、話梅排骨、白灼蝦，再配上一碗摻了玉米粒蒸出來的米飯。
於悠簡單介紹了下，遞上餐具。
姜瑤還是沒有說話，接過筷子，機械性地一下下夾起菜送入口中，她夾的一直是離自己最近的那盤麻醬拌涼皮，吃了七八口后便放下筷子。
“話梅小排酸甜開胃，白灼蝦也很鮮甜，你要不要嘗嘗看？”於悠建議。
姜瑤很給面子的再次拿起筷子，一樣嘗了一口，之後便放下筷子，不再吃了。
這飯量，大概比貓也大不了多少，於悠有點擔心地問：“是菜不合口味嗎，要不要給你做一點其他的？”
姜瑤搖了搖頭。
於悠又問，“那你只吃這麼點，能吃飽嗎？”
姜瑤沉默着點了下頭，之後就呆愣地坐在那，再沒任何反應。
於悠忽熱覺得，眼前的古典美人就像個精緻的提線娃娃，過於安靜乖巧。
她調出信息卡看了一眼，姜瑤是從一個叫大慶王朝的古代位面而來，她的壓力值比楚安當初剛來時要低一些，能在這裏停留的時間卻比楚安更長，足有五天。
“要不我先帶你去客房看看吧？”於悠提議。
她領着姜瑤來到客房小院，這裏比姜瑤生活的大宅院小了許多，佈置得也遠不如大宅院有韻味，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優點，至少一些現代化設施，比古代方便了不知多少。
於悠給姜瑤講解了一下水龍頭和馬桶怎麼用，又將嶄新的拖鞋、浴巾和一套長袖睡衣從柜子裏拿出來，“我這裏沒準備古裝，在房間裏你可以先穿這個。等下我再搜搜哪裏有線下漢服店，選兩身合適你的衣服，叫同城閃送送來，下午應該就能到。”
姜瑤摸了摸睡衣面料，依舊安靜地點頭。
“那你先休息，有事隨時喊我，我就先出去啦？”於悠走出房間，坐在門口的石凳上搜漢服店，剛找到一家準備打電話過去詢問，就聽屋裏響起尖叫聲。
這是姜瑤第一次發出聲音。
叫聲凄厲，且穿透力極強。
“怎麼了，怎麼了？”於悠趕緊站起來，跑過去敲門，“姜瑤，出什麼事了？”
門從裏面拉開，姜瑤驚慌失措地跑出來，嗖的一下躲到了於悠背後，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向屋裏，驚恐道：“裏面有鬼，有鬼啊！”
啥玩意？
於悠也嚇得一哆嗦，但還是裝起膽子，向前邁了一步，順着姜瑤手指的方向看去。
窗帘縫隙透出的微弱陽光下，一隻等人高的喪屍娃娃正靜悄悄地坐在休閑椅上。
“你說的鬼，就是這個？”於悠指着娃娃問。
姜瑤從於悠背後探出頭，顫着嗓音“嗯”了一聲，接着又飛快地把頭縮了回去。
於悠：“……”
她該怎麼向古代客人解釋，這只是一隻普通的，沒有生命的玩偶？
“總之都賴我，我應該把這個娃娃收拾出去的。”
於悠將上次抓到的毛絨熊公仔拿過來，和喪屍娃娃排成一排，“你看，其實這個喪屍娃娃和其他娃娃是一樣的，就是造型丑了一點，有點嚇人。我這就把它拿出去，其他毛絨公仔你要不要留一隻在屋裏？”
姜瑤弱弱地回答：“不用了……”
剛才的誤會似乎拉近了姜瑤和於悠的距離，至少她不再一言不發，於悠覺得這是個好現象，順勢問，“你要是不午睡的話，要不我進來陪你一起？我們可以聊聊天，看看劇，順便選一下你喜歡的衣服。”
見姜瑤點頭，於悠說，“你稍等我一下。”
說完跑去前面拿了幾瓶飲料，又裝了一碗荔枝、一碗葡萄，最後抓起一包薯片，一起帶回客房。
投影幕布昨天已經裝上了，用遙控器一按，就放了下來。
姜瑤盯着這個像空白畫卷一樣的東西，難得有了好奇心，“這是什麼？”
“是投影幕布。”於悠回身指了指床頭櫃，“你旁邊柜子上那個機器叫投影儀。”
她簡單解釋了一下投影儀的原理，見姜瑤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輕輕按下投影儀遙控，“可能我也解釋不太明白，等下看看你就知道啦！”
畫面在幕布上呈現，於悠點開一部最近熱度最高的電視劇，看到幕布上出現的小人，姜瑤先是有些惶恐，見於悠淡定地坐在那，又慢慢放鬆下來，新奇地盯着畫面繼續看。
這是一部女性成長劇，劇中女主擁有高顏值、高學歷，卻在剛畢業時接受了男友的求婚，婚後在男方家庭的要求下，放棄職場，成為一名全職太太。
婚後生活最初是甜蜜的，可很快，隨着婆婆患病要求他們小兩口搬回家一起住后，種種問題接踵而至……
於悠和姜瑤看了兩集，內容越發壓抑，到了第三集，女主和婆婆頻頻爆發矛盾，女主老公總是借口工作忙躲出去，實際已經和女下屬關係曖昧……
“要不咱們換一個劇看吧？”於悠生怕這種劇情會讓姜瑤想起自己的傷心事。
可姜瑤這會兒正看得起勁，主要是現代場景和古代相差甚遠，她一半的注意力都不在劇情本身，而在劇里那些令她感到新奇的場景和東西上。
姜瑤想接着看，於悠也就順着她的意思。
兩人一口氣刷了八集，姜瑤看得真的很投入，中途於悠讓她在手機上選想要的衣服款式，她都只廖廖看了幾眼，隨便指了兩身。
要不是于振峰打電話，說晚飯做好了，兩人都沒注意，她們已經看了一整個下午。
於悠問：“你想在這邊吃晚飯，還是和我一起去家裏吃？”
姜瑤遲疑了一下，小聲問：“我可以和你一起嗎？”
“當然可以。”於悠按了暫停，“我們先去吃飯，晚上回來再看。”
于振峰已經將菜擺好了，晚餐比中午的還豐富，除了中午剩下的話梅排骨，和用另一半活蝦做的油爆蝦，于振峰還做了他拿手的魚頭豆腐煲和風味茄子。涼菜是田麗華拌的櫻桃小蘿蔔和黃瓜苗，紅紅綠綠的一盤，看着還挺亮眼。
見到於悠領着姜瑤進來，于振峰轉身去廚房盛飯。
田麗華熱情地朝姜瑤招手，“小姜，快來坐，就當自己家一樣別客氣。”
“謝謝。”姜瑤靦腆地笑笑，在於悠身旁坐下。
視線卻越過餐桌，落在了客廳的電視機上。
電視上的人物越看越是眼熟，姜瑤湊到於悠耳邊，疑惑地問：“這是我們剛剛看的那個電視劇嗎？”
於悠抬頭一看，還真是她們下午看的那部，不過電視上已經播到了20集，現在正在演女主找律師擬離婚協議。
田麗華見她們都在看電視，也扭頭看了一眼，這是她最近一直追的劇，前期被劇情氣得不行，沒少邊看邊幫着女主一起罵婆婆。
這會兒一看，忍不住咧嘴樂了，“離得好，早就該離了！”
前幾集裏也出現過“離婚”的字眼，不過都是女主婆婆說來威脅女主的。姜瑤隱約明白了這個詞的含義，卻不是很理解。
“為什麼要離？”
“為什麼不離？”田麗華被問得一愣，見姜瑤一臉茫然，似乎真不理解女主為什麼離婚，語重心長地說：“咱們女人結婚可不是為了受氣的，夫妻倆過日子，過得開心就一起過，要是過得還沒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順心，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更別提這裏面男方還出軌了……”
田麗華一提起電視劇里那個糟心男主就來氣，翻了個白眼說，“這要是我們家老於敢出軌找小三，我就敢立馬跟他離婚，讓他凈身出戶睡大街去！”
說完就見於振峰一手端着兩碗米飯走了進來，尷尬了一瞬，連忙往回找補道：“當然了，老於還是很老實的，沒那個花花心思。”
於悠跟着點頭，“那是，像我爸這樣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男人，確實打着燈籠都難找。”
于振峰：“……”
後面的話，姜瑤已經沒有聽了，她沉浸在剛才田麗華霸氣的宣言中，久久回不過神。
原來，夫妻還能這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