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長的戀人-4
洛岩想了想,在腦海里接着問:“系統啊,如果我給目標人物吃了其他東西,比如魚啊肉啊,會不會被判定為不符合人設要扣分?”
系統道:【你想多了。你這個級別的工具人根本沒有人設可言,所以你想給他吃啥都行——只要別吃毒蘑菇讓他掛掉。】
那就是隨便怎麼樣餵養都可以?
洛岩放心了。
他打了個哈欠,重新躺下正閉眼要睡,聽見旁邊的孩子輕聲道:“洛岩。”
洛岩忙道:“嗯?”
宴傾寒道:“以前我媽媽從來不讓張叔他們管我叫少爺,她說我們只是做生意的普通人家而已,不用這套稱呼。”
“所以……我才不讓你這麼稱呼我,並不是真的在對你生氣。”
黑暗中,少年的聲音又低又軟,又帶着幾分難以察覺的感傷。
洛岩立刻明白過來,現在宴家這上上下下的一套稱呼,應該都是宴傾寒父親或者繼母的要求了。
他連忙道:“我知道了。我也覺得叫名字就挺好的。”
他想了想又問:“那老管家——不,張叔他們,都怎麼稱呼你?”
宴傾寒沉默下,道:“他們都跟着我媽媽的叫法,管我叫‘小寒’。”
洛岩笑了,道:“好,那我以後也這麼稱呼你。”
“現在快睡吧,小寒。晚安。”
少年在那邊悶悶地說了聲:“晚安。”
*
凌晨四點半。
外面雨下了一夜,到現在才終於停了。
洛岩困得要死,還是摸黑起來熬了一鍋小米粥,順便把剩下的那個饅頭擱在蒸屜里熱上了。
清晨五點,宴傾寒的鬧鐘響了。
這孩子一骨碌坐起身,先嗅到屋裏的陣陣飯香。
他呆了兩秒,這才反應過來,抬頭看着洛岩,一臉驚訝:“你……你起來做了早飯?”
洛岩打着哈欠揉着自己的臉:“嗯嗯,簡單做了點。小寒你趁熱吃,吃完再去學校吧。”
宴傾寒抿了抿嘴唇,低下頭沒有說話。
果不其然,待宴傾寒喝完粥,洛岩又新增了100積分。
這積分增長的速度,連繫統都嘖嘖稱奇,說沒見過積分漲這麼順利的工具人。
六點,兩人一起出門去了公交車站。
臨上車之前,宴傾寒轉過身,再次一臉鄭重地對洛岩道:“謝謝你,洛岩。還有,也替我謝謝張叔。”
洛岩擺擺手,讓他不必客氣。
看着這孩子頂着一頭碎發走到車上,站在外面的洛岩突然生出種衝動,想要幫他把頭髮給好好打理一下。
不說做個什麼時髦的造型,好歹剪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而不是現在這樣跟個狗啃似的。
嗯,回去跟老管家好好商量一下吧,看自己能不能多分些時間來照顧這孩子。
想到這裏,洛岩又小心地和系統確認了一遍:
“系統啊,我要是帶宴傾寒去剪個頭髮買身衣服,不算干擾劇情吧?”
系統道:【都說了你想多了嘛。你本來就沒有劇情,隨便做什麼都不會幹擾劇情。】
嗯?洛岩隱隱覺得,從邏輯上來講,這句話好像有些問題。
不過身為學渣的洛岩也沒深究,轉而盤算起來要怎麼去和老管家商量了。
*
7點,宴傾寒準時到了學校。
班上其他到的早的,要麼聚在一起聊着昨晚看的電視劇或者漫畫,要麼急吼吼地趕着“借鑒”作業。
但沒有人跟宴傾寒打招呼,也沒有人問他要作業本來抄。
其實宴傾寒的成績很好,別說在全班了,在全區都是能排上號的。
但是,宴傾寒不是一個什麼開朗愛笑的性格,坐在那裏總是陰沉沉的,頭髮又遮住了半張臉,讓同齡人多少有些害怕。
更重要的一點,是宴傾寒的班主任很不待見這個孩子。
班主任從來不點宴傾寒回答問題,有什麼活動也會“不小心”落下他,甚至會時不時地在話里拿槍帶棒地刺他。
十六七歲的孩子,正是最容易被這種“權威人士”影響的時候。既然老師不喜歡這個人,甚至去排擠這個人還能變相受到老師的誇獎,那這個班級里,還有誰會願意主動對宴傾寒示好呢?
要不是宴傾寒自己的成績足夠好,好到連校長都惦記着有這麼個苗子的程度,恐怕他就會被欺負得待不下去了。
早就習慣了這種沉默的宴傾寒,拉開椅子,掏出課本默讀起來。
上午的第一節課,就是班主任的語文課。
班主任姓張,不到三十歲,是一個相貌端正的青年。他講課的時候經常開開玩笑,看上去隨和又大方,特別受同學們喜歡。
快下課的時候,張老師合上課本,道:“我跟大家說一下上次‘向環衛工人獻愛心’的事啊。”
“這個事情非常有新意!反響非常好!我們捐傘捐雨衣的照片,還有記者的專訪,過兩天就可以在全市的報紙上印出來了!我們班又一次給學校爭光了!”
“這都是同學們積極響應的效果啊!大家都太棒了!”
下面的孩子們開始齊聲歡呼起來。
“只不過,”張老師推推眼鏡,餘光掃過宴傾寒,話鋒一轉道:“有極個別同學,在這次活動裏面推三阻四的,一點都不配合集體行動,沒有集體意識沒有奉獻精神,拖了全班的後腿。”
“我希望,這極個別同學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不要這麼自私。”
雖然張老師沒有點名道姓,但同學們都偷偷瞥着宴傾寒,竊竊私語起來。
張老師非但沒有阻止,反而帶着笑意,繼續“坦坦蕩蕩”地教育着孩子們:
“同學們,我們在生活中,要學會關心其他人,不能什麼事都只想着自己,明白了嗎?”
這幫十六七歲的孩子,在下面齊聲答道:“明白了!”
宴傾寒沒有低頭,只是木然地看着黑板,沒有血色的臉上,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
中午。
下課鈴剛響,孩子們成群結隊地往食堂跑,很快食堂的窗口前就排起了長龍。
這個食堂的窗口分為按份賣的大鍋菜,和現炒的小鍋菜。宴傾寒的同學們,大多都在排隊等着小鍋菜。
獨自走進食堂的宴清寒,拿着餐盤排在了等大鍋菜的隊伍末尾。
最便宜的小鍋菜一份也要八塊錢,不是現在的他能承受得了的。
等排到宴傾寒時,他點了一份土豆絲,一份炒白菜,要了三兩米飯,接着去旁邊端了一碗免費的西紅柿蛋花湯,再找了個能曬到太陽的座位,一口口吃了起來。
土豆絲炒得太咸了,炒白菜像是沒有放油,免費的蛋花湯更是滋味寡淡,連西紅柿的味道都嘗不出來。
但宴傾寒仍然吃得很仔細,就彷彿碗裏的不是最便宜的素菜,而是什麼珍饈美味。
畢竟,像昨晚那麼美味的香菇粥,像今天早上那麼熱乎乎的小米粥,自己恐怕是沒什麼機會再喝到了。
*
放學之後,宴傾寒沒有回家。
他今天有份零工,是去附近的小超市搬貨。
幫着卸了整整一麵包車的貨以後,宴傾寒拿到了當天的工錢:30塊。
他收好工錢準備走的時候,叼着煙的超市老闆叫住了他。
超市老闆把煙頭吐在地上,用腳碾踩過去:“今天有人問,我是不是用了童工,我跟他說你是我家親戚,就偶爾來幫個忙。”
宴傾寒心裏一涼,大略知道老闆要說什麼了。
“我怕再有其他人看到了,直接去舉報我非法用童工,我可吃不起這個。”老闆手抄在褲兜里:“以後你甭來了,換個……換個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吧。”
本就餓得頭都有些發暈的宴傾寒,此刻更是有些要站不住。
一旁正在收垃圾的老闆娘看了,嘴裏嘀咕着“造孽哦”,一邊從老闆身後擠過來,塞給宴傾寒一袋當天沒賣完的饅頭。
宴傾寒把已經涼透了的饅頭放進書包里,機械地說了聲謝謝,精疲力盡地拖着身體,一步一步地往家走。
走到小區門的時候,已經快9點了。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小區門口居然聚了好些人。
這些人在說,老在門口神出鬼沒的那兩個混混,不知道得罪了哪裏的高人,被揍成豬頭以後綁在了電線杆上,最後來了輛警車把兩人拖走。
這些人還說,感謝這位高人的行俠仗義,這麼一來小區肯定能安生不少。
宴傾寒聽到這裏,原本快要毫無知覺的心,稍微動了動:這樣啊,太好了。如果以後小管家還來看自己的話,就安全多了。
不過很快他就自嘲地苦笑一下:想什麼呢,小管家怎麼還會再來呢。
宴傾寒離開人群,慢慢往那空無一人、冷冷清清的家走去。
一步一步上樓的時候,宴傾寒又想起昨晚那頓香氣四溢的粥,那許久沒有過的和人一起喝粥的感覺。
別想了。宴傾寒告誡自己。
昨晚只是一個美夢。
今天的一切,那些冷言冷語,沒有着落的生活費,書包里的冷饅頭,才是現實。
想喝粥?現在家裏也有米,我自己也可以煮啊。我煮粥也還是不錯的。
煮粥的同時,我還可以把數學卷子寫了,然後是物理……
想着想着,宴傾寒已經快要到六樓家門口了。
正走到五樓到六樓的拐角處,突然家門口的聲控燈自行亮起,一張好看得過了分的臉從上方探下來,帶着暖暖笑意:“小寒!你回來啦!”
宴傾寒一怔,停下腳步仰起臉,望着那橘色暖光的中的纖細人影,喃喃着:“……洛岩?你……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