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夫子委身拜師娘
張石憲離開范仲淹墓園,順着同伴張素花拖出的一條血路,一路跟蹤來到南閻村昌之公莊園門前,紮好架勢,可着嗓門向府內高喊:“昌之公老賊放人!昌之公老賊放人!”
剛剛率部回府、大氣尚未喘勻的昌之公聽到門外叫陣如臨大敵,慌忙登上二樓崗樓,透過垛口向外觀望。當看到門外只有張石憲一人時,不禁放蕩不羈,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當招來千軍萬馬了,原來只有毛娃一個,竟敢闖我堂堂昌府,我說來人,趕緊出去給我拿下!”
昌之公身後的朱斗、牛奮忙不迭應聲道:“在!”迅疾從腰間拔出二八盒子,率領眾寨丁就要衝下樓去。
“且慢!”聞訊趕來的昌之修俯瞰樓下牛眼圓瞪,切齒低吼,“他奶奶的,又是這個牤牛犢子,敢在老虎頭上來蹭痒痒!你們都給我一邊兒待着,這回單看二爺我的!”說著,已伸手從腰間解下繩套,似乎瞄也不瞄,衝著樓下便“嗤”地一下猛然拋出,竟然不偏不倚地套在正仰臉狂叫的張石憲脖項,然後奮臂向上一帶,只見樓下的張石憲猶如旱地拔蔥一般,噌的一下竟從地面徑直飛掠崗樓頂面,凌空跌落在昌之修腳下。
昌之修大模大樣地伸出雙手,正待就勢穩收眼前“落網之魚”,卻猛然發現眼前之“魚”竟在瞬間輕鬆脫套,還穩穩噹噹地在他對面扎牢應戰的架勢。
昌之修驚異地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就見對方一個箭步沖將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組合拳腳。
昌之修好不容易擺脫困境,扎開架勢正要絕地反撲,朱斗、牛奮吶喊一聲,一躍擋在昌之修面前。
“有俺朱斗、牛奮在此,何勞二爺動手!哇呀呀呀……屁點兒毛娃兒招打!”
朱斗與牛奮嗷嗷嚎叫着揮動拳頭,一齊發力沖向張石憲。雙方拳來腿往,戰作一團。
交戰五六個回合之後,張石憲突然抽身一躍跳出圈外,衝著對方不無譏諷道:“且住!恁倆要真有能耐,就干板利落跟我單挑怎樣?誰敢先來這就來呀!”
“屁點兒毛娃兒少念撇經,就讓俺朱大爺爺先來教訓教訓你!”
朱斗說著,率先運用“七星勢”如蚤跳躍,似蛇游移,忽進忽退,頻頻進擊。
張石憲則運用“白鶴拳”緊守門戶,以靜制動,若即若離,趁着對手頻繁出招之際,照準其前臂麻穴閃電一般連連撞擊,而後乘勢突發直拳直擊對方面門。
朱斗慌忙將頭一偏躲過來拳,立即使出“豹子連環手”瘋狂反撲,拳拳兇狠,招招致命,一步步將對方逼至樓頂護欄處依然不肯停手。
情急之下,張石憲突然折身向左一個側翻出得困境,順勢以“翻身撇身槌”迎頭掛擊,致使對方鼻部中拳,鮮血崩流。
朱斗橫抹一把鼻血,向張石憲一挽袖子道:“呦呵!你小子還使怪招,看爺怎樣收拾你!”
朱斗說著,仍採取急攻戰略,迅疾使出“白鶴兜羅手”,砰然直擊張石憲腰部。
張石憲暗運太極內功斂腹短化,同時騰出左手佯攻對方胸部,右手則突發其力使出“肘底看槌”,重磅猛擊對方前臂,就聽“嘎嘣”一聲,對手的右臂瞬間筋斷失去功力。
朱斗遭此重創,一個踉蹌幾乎栽倒。但憑着多年練就的武功根底,很快便恢復常態。他穩住馬步,隨即改用高腳以攻為守,連番進擊。
張石憲於是以腳還腳,全力封堵,待對方攻勢略減之後,運用“連環流星拳”沖其中路一陣猛攻,趁對方連連退讓、立足未穩之際,疾步上前突發推掌,嘭的一下將朱斗足足排出一丈開外。
朱斗只覺忽的一下飄然後滑,眼看就要飛掠樓頂護欄墜身而下,出於本能,他急急伸出雙臂死死抓住護欄上沿,使得身體掛附牆外,不至立刻墜地身亡。
張石憲乘機抬起右腳,牢牢地踏在朱斗攀欄手臂之上,喘着粗氣,大聲怒斥:“你小子好好給我聽着,再不乖乖兒把人放了,即刻送你上西天!”
朱斗不肯服輸,幾欲掙脫對方控制,反倒被踩得越來越牢,以致痛得齜牙咧嘴,嗷嗷直叫,還當真害怕墜身樓底,因而放棄了無畏對抗,仰望對方連連求饒。
正端坐樓頂涼亭里傲然觀陣的昌之修見狀倒抽一口涼氣,把眼珠一瞪,拍案而起,衝著一幫家丁大聲呵斥,“一幫蠢材!還傻愣着幹啥?還不快快他娘的支槍搭箭,照準這小兔崽子給我狠狠地打,狠狠地射!”
牛奮當即指揮眾家丁呼啦一下四下散開,一個個支槍搭箭,衝著張石憲引弓待發。
正當昌之修殺氣騰騰,揮舞手臂就要發出“開火”指令時,忽聽身後昌之公突然發聲:“都給我住手!”
眾人大惑不解地轉過頭來,只見昌之公從他那一向矜持的蛤蟆嘴裏不緊不慢地擠出一句低沉而緩慢的話語來:“去帶那丫頭片子過來!”
“哎這……好嘞!快去帶那丫頭片子!”昌之修雖心存疑問,但還是立馬順從地向樓下嘍啰傳遞指令。片刻之間,便有兩個家丁將五花大綁的張素花押上樓頂,徑直送到昌之公面前。
昌之公起身離開座位,故作關心地把一張酸胖大臉湊到張素花眼前,皮笑肉不笑地朗聲說道:“瞧你這細皮嫩肉的黃毛丫頭,本不該攤上這檔子洋罪,可是誰叫你膽敢跟我昌某人作對呢?還自恃有那麼一點功夫,公然暴打我多名家丁。本打算把你送交縣府繩之以法,幸有這位公子冒死來救,我昌某人也是深受感動,這才抬手放你一條生路。”
隨着昌之公一個手勢,兩個家丁一齊上前為張素花解開繩索,而後將其送到張石憲面前。
“站住!不要過來!”張石憲冷眉倒豎,厲聲呵斥,“讓她自己下樓先行一步!”
兩個家丁放緩腳步,在徵得上司首肯的暗示后,當真要把張素花送往樓下。
“不!我不走!要走咱倆一塊兒走!”張素花固執己見,並不情願先行離開。
“好素花,聽話,走!相信我……隨後就到!”張石憲眼望同伴大聲催促。
張素花執拗不過先行撤離,邊走邊向樓上大聲叮囑:“石憲當心!我在前邊等你!”
眼見張素花撤離院區,張石憲迅即從腰間拔出匕首死死頂在胯下朱斗的后心窩處,脅迫他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及至撤至昌府門外,張石憲突發一指點中朱斗定穴,自己則順勢轉身朝張素花剛剛撤離的村口方向撒開腳步,緊追而去。
直至追出南閻村口,也沒見着同伴身影,張石憲方才喘息着停下腳步,心神不定四下張望,竟意外看到前路一行三個黑乎乎的身影迎面走來。及至漸近,方才看清領頭的那個是他們學校的楊馨校長,於是快步迎上前去,劈頭直問見沒見着張素花同學。
“沒、沒有啊!我、我們也是……”
“就是就是,我們正為尋找恁和素花而來……”
楊馨等人氣喘吁吁地來到張石憲面前,爭先恐後地上前詢問,個個眼裏充滿殷切之情。
“楊校長,哦,伯伯您也來了——素花剛剛脫離虎口,我隨後趕來追她,可、可是……嗐!”張石憲遂將他如何救出素花的經過簡略敘說一遍,而後回望來路,倍感失落地把手一攤。
“嗯,中!表現不錯!”張景龍一臉自豪地抬手在張石憲肩膀上拍了兩下,而後抬眼環視周遭低聲詢問,“既然素花先你一步已經出來,那她應該就在返回她家的路上。你可知道從這裏有幾條路通往棋盤山上?”
“好像只有你們剛剛過來的這條路寬敞一些;另外向右這一條路倒也可以,只是繞得太遠。”張石憲說著又側臉向左望了一眼,而後下意識地撓着頭皮說,“不過,這向左還有一條捷徑,但異常險峻,荊棘叢生,因而很少有人走。”
“這樣看來,眼下情況已基本明了。”楊馨按照張石憲所說的情形推敲說,“咱們剛剛過來的這條路可以首先排除在外,向左這條捷徑因為險峻,故而不太可能,而向右這一條路,依我看應當作為咱們尋找的重點。”
“哎哎,向左這條險路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它畢竟還有可能,依我說咱也忽略不得!”謝鍾鋒聽后唯恐有失,忙提醒道。
“說得對,的確忽略不得!”張景龍顯然贊同地點一點頭,而後壓低身子輕聲說道,“要不這樣:我跟石憲向左,楊馨和鍾峰向右,咱們兵分兩路分頭搜尋,你們看怎麼樣?”
“向左路險,人多了也沒用。恁三位只管向右,這邊由我一人足夠!”張石憲不由分說,朝着左道一口氣跑出好一段路,然後回頭向眾人揮手告別。
“這樣也行,讓他去吧!眼下情況緊急,事不宜遲,咱們三個就走右道,即刻啟程!”
張景龍率先向右邁開腳步,楊馨、謝鍾鋒也緊隨其後。他們循着棋盤山南羊腸小道一路前行七八里路,但依然不見張素花的蹤跡。
“咱們一路走來,也沒瞅見張素花一點兒影子!她該不會是到別的地方去了吧?”
謝鍾鋒和楊馨都“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不時抬眼皺眉望望前路。
“你倆先聽一段有關她家的往事,就能明白這不可能。”張景龍略微側過身子向身後二人講道,“在張素花十多歲時,她的父親張玉柱在收工回家的路上碰巧撞上妻子遭惡霸昌之修攔路強姦,於是手持鋤頭與色狼拚命反被當場打死,張素花的母親也因不堪忍受地痞凌辱而在當晚懸樑自盡。張素花的姑姑張玉英在得知胞弟家的不幸遭遇后,曾多次帶人下山替兄弟復仇,都因對方畏罪逃逸而撲了個空。只好將尚未成年的張素花接到棋盤山上好生供養,迄今已有七八個年頭。”
“照這樣說,照這路找當無疑問。那咱不該再有遲疑,大不了一直走到棋盤山寨。”
“說得對!咱們再加把勁兒,腿腳再放麻溜一些。”
謝鍾鋒和楊馨這時也都振作精神,緊隨張景龍身後,拽開腳步向前邁進。
大約又走了七八里山路,迎面山脊之上一座古老山寨映入三人視野。在靠近一些,赫然可見刻有“棋盤山寨”四個大字的高大寨門。大門兩端分別是瞭望台和箭樓,左右對峙,凜然高聳。兩側清一色用巨石壘成的敦實寨牆上垛口林立,槍眼依稀。這裏三面臨崖,險關天成,是棋盤山抗衡外敵的第一道關隘。
張景龍一行三人來到山寨門前,自稱是本寨張素花的老師,門衛便十分友好的把手一揚予以放行。
進得山寨大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落在一片寬闊窪地之上的演武場和點將台,還有臨崖一溜掛有“接待室”“打更室”等字牌的眾多石窯,為古老的山寨平添了幾分莊嚴,幾分滄桑。
張景龍一行三人無心戀看寨中景物,一個個腳步匆匆地從中穿行而過,迂迴輾轉來到刻有“磐石之安”字匾的第二道寨門前,依然如前進得二進山門。
二進關城內與前面的演武場遙相呼應,依然設有瞭望台、點將台和南北角樓。這裏豪溝縱橫、工事密佈,是棋盤山抵禦外敵的第二道關隘。
張景龍一行三人依次穿過瞭望台、點將台和一片開闊高地,而後步入一條山脊險道。只見這裏荊棘叢生,碎石當道,亂藤縱橫,浮雲繚繞。謝鍾鋒試探着向兩側崖下驀然一瞥,幾塊碎石順着腳尖“咕嚕嚕”滾下山去,頓覺后脊一陣寒意,指尖發梢瞬間猶如觸電一般。
沿山脊高路繼續前行一段路程,張景龍一行三人來到刻有“瞻洛望伊”字匾的第三道寨門前,依然順利進得寨門,沿一百零八級石砌台階拾級而上,直至城牆盡頭與崖壁之巔交匯處,向前跨越一座拱橋,再經料峭石道向上攀援三五里路,方才進入三進關城之核心地帶——棋盤山頂。放眼望去,關城後部層巒疊嶂,煙雲蒙蒙,充滿神秘滄桑之氣;關城前部,在三面茂密古柏環圍之中的一片平坦地帶,建有一方勢如棋盤的八卦演武場,不時有“嘿嘿哈哈”的習武之聲由此傳出,鏗鏘有力,氣吞山河。
及至稍近,依稀可見一排幾十個身穿練功服的年輕學員正在專心致志地揮汗演練。對面站着一個體格健壯、精神矍鑠的中年漢子,正為他們一招一式矯正指點。
張景龍一行三人猜測此人應是神州大俠王天縱的堂弟、張素花的姑父王天乙。於是三人輕移腳步來到接近武場邊緣的一棵古柏下面,耐着性子注目觀望。
只見對面的王天乙扎開架勢做着示範,向眾學員大聲講解道:“氣沉丹田就是有意把氣引到肚皮那裏,憋足底氣,不使上浮。着,着,照着我做,看見沒有!”
眾學員隨王天乙演練體會。
“形意拳家馬禮堂先生說:‘清升濁降,氣歸肚臍下。吸氣時襠部稍稍上提,升氣到頂;呼氣時放鬆,氣沉肚臍下丹田之內。’就是叫你吸氣時肚皮肌肉向下,肺氣也向下膨脹,撐起五臟六腑;呼氣時肚皮肌肉上升,使五臟六腑下垂,胸中真氣下行丹田,沉墜再沉墜。着,着,照着我做,看見沒有!”王天乙繼續為大家示範。
眾學員繼續隨王天乙演練體會。
其中有一個學員刻意強作下沉演練,因動作過猛而跌坐地上,引得在場學員哄堂大笑。楊馨認得此人便是他所在的鶴樂學校大四班學生申京璽。
王天乙上前拉起申京璽現場指點說:“着,着,‘氣沉丹田’不是叫你強撐着向下壓氣,而是徐徐下降,松靜自然,不能有一丁點兒勉強。照着我做,看見沒有!”
眾學員在王天乙的嚴苛指導下又繼續演練了一會兒。緊接着,王天乙向眾人把大手一揮,大聲招呼道:“妥了,別吱聲聽我的!下面你們兩兩一組,再給我演練一回王氏拳法‘實戰對決’。自行組合,馬上開始!”
王天乙率先招呼申京璽過來搭夥示範,帶頭演練。主要演示之前所授擒拿格鬥基本招數,因而雙方得心應手、演練默契。只見二人沖、撞、擠、靠招招到位,崩、劈、挑、砸式式得法,撐、摟、攔、采盡顯功力,挒、勾、抄、打各展才華。只練得場地塵土飛揚,只看得眾人連連喝彩。
其他學員也都跟着迅速形成兩兩一組陣勢,你攻我守,相互角逐。
王天乙藉此退出場外,隨手扯下系在腰間的長條毛巾擦一把汗水,一邊遠遠地拿眼觀察場內學員,隨時準備入場做進一步的指點矯正。
謝鍾鋒一心想着尋找張石憲和張素花的事,於是乘機靠過去,一臉虔誠地望着王天乙問:“請問您就是棋盤山寨主王叔叔吧?”
王天乙回頭向眼前幾位不速之客頷首抱拳:“正是!請問恁是……”
“在下姓謝名鍾峰,我等三人均是貴府千金所在鶴樂學校的老師。”謝鍾鋒向王天乙一一介紹,末了,正欲一語道破此行來意,“我等此番前來,就是專程來拜尋……拜尋……”
謝鍾鋒“拜尋”二字尚未說全,便被張景龍跨前一步予以打斷:“對對!我們就是專程向您拜……拜師學藝,拜師學藝!”
已追隨張景龍多年的謝鍾鋒似乎早已領會他的婉轉之意,故而有意退後一步不再多言。
王天乙習慣性地向眾人一一抱拳,點頭致謝,而後一臉狐疑地望望張景龍,“方才聽恁這位夥計報腕兒,您就是那啥‘跟頭腕子’對吧?”
“我——‘跟頭腕子’?”張景龍自指鼻尖,一臉懵懂。
“在我們行當里,都管張姓喚作‘跟頭腕子’,管趙姓喚作‘燈籠腕子’,管劉姓喚作‘順水腕子’……早就這樣叫順溜了!”王天乙抬起眉頭不無質疑地望着張景龍,“不管你啥‘腕子’,難道上尊這把年紀也有這等雅興不成——依我看,你們幾位吞吞吐吐、心志不正,分明是言不由衷、另有所圖!如是這樣,各位就免開尊口,趁早打道下山去吧!”
“哎,別別……王大俠請留步!”眼見苦苦追尋的機會即將隨對方的一個轉身而付之東流,謝鍾鋒顧不得多想便緊隨其後揚手追喊,“我們是想知道……眼前之人可是中州大俠王天縱的大兄弟,堂堂豫西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自不敢當!”王天乙這才轉過身來向謝鍾鋒微微攤開雙手,“我跟天縱老兄系叔伯兄弟,天縱老大,天佑老二,我是老三。受他二人影響,在武術方面略通一二。”
“請問王大俠,大凡演武之人常常會涉及‘五行’‘八卦’之類,它們跟武術之間到底有什麼內在的必然關係?”身後的楊馨悟出謝鍾鋒的迂迴之策,於是靈機一動,觸景生情,遙指演武場裏十分醒目的八卦圖跟着發問。
“這‘五行’呀,包括金、木、水、火、土。”王天乙看到來者似有幾分誠意,這才轉過身來向楊馨等人扳着指頭說,“‘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是說它們之間是可以互生互長的;而‘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是說它們之間又是可以互消互滅的。拳家用五行串套拳式、拳招。”
為便於領會,王天乙扎開架式一邊演示着說,“劈拳之形似斧,性屬金;鑽拳之形似電,性屬水;崩拳之形似箭,性屬木;炮拳之形似炮,性屬火;橫拳之形似彈,性屬土。按照五行互生互長之理,‘劈拳能生鑽拳’,就是說能由劈拳轉接為鑽拳,依此類推。”
王天乙收住拳腳撤出圈來繼續說道:“當然,用‘五行’使練拳精進規範,不免過於呆板拘泥。如上說的只是些皮毛,僅供各位參考吧!”
“王大俠早已大名遠播。我等今天專程前來,就是誠心誠意地向王大俠您拜師的!”
“對對,我等專程前來拜您為師,誠望王大俠不棄,我等將不勝榮幸!”
也許是受了王天乙一番說教所感染,抑或陰差陽錯、歪打正着、偶然激活了各自渴望已久的習武心愿,此時此刻,張景龍一行三人竟當真虔誠地競相趨前連連拜求。
“拜師不僅須有誠心,還要講究拜師儀式。”為了進一步驗證來者誠意,王天乙斜睨一眼鬚髮皆白的張景龍,一字一板地說道,“所有入門弟子,可都是要行拜師大禮的喲!”
“這個嘛……”張景龍望望正氣凜然的王天乙,粲然一笑說,“拜師是習武入門的頭等大事,沒有師承就等於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現在,就由我張景龍生徒三人,向尊敬的王大俠舉行隆重的拜師大禮!”
“哎哎,別慌別急,這拜師大禮豈是兒戲?”王天乙說到這裏略略一頓,再次鄭重地掃視一眼幾位求學之人,進一步試探地詢問道,“各位仙客如要當真,那得要按照本山寨的規矩先拜師娘,還得要經過十里險路,前往後山‘懾魂崗’拜場,不知汝等願不願意?”
事已至此,話已至此,張景龍與謝鍾鋒、楊馨對望點頭,毅然決然地同意前往。
“有請夫人,隨後前去懾魂崗!喊老二、老三、老四過來,囊包、槍彈伺候,現在就走!”
隨着王天乙一聲招呼,立刻便從右路方向先後走來三個黑衣壯漢:走在前邊的紅臉如盤,排在第二的絡腮長髯,排在第三的鶴髮童顏。他們分別是大炮頭王天丙、二炮頭王天丁、三炮頭王天戊,三人同是王天乙的堂弟,棋盤山有名的神槍手。這些人平日常練“百步穿楊”,大都可以百發百中,說打鳥頭不打鳥脖,甚至隔着一道溝,一槍就能把吸煙人嘴上的煙頭打滅。此時聽到號令,每人手上各拎一個包裹,虎虎生威地來到王天乙面前,與眾家丁依序排開陣容,護駕王天乙及張景龍三位新錄生徒昂然步入後山入口。
前往懾魂崗必經一段十里險路。放眼望去,前面依然是黑蒼蒼的大山,懸崖峭壁,危峰聳立,路陡山高,雲纏霧繞。山路右側緊貼懸崖,刀削斧劈般的崖頭立掛陡峭,直刺雲霄;山路左沿瀕臨峽谷,深得讓人望之膽戰,毛骨悚然。
如此險峻的山路,張景龍等人見所未見,更使謝鍾鋒這個弱冠書生觸目驚心。張景龍三位生徒跟隨王天乙夫婦提心弔膽地依崖而行,不敢隨意俯仰,更不敢瞻前顧後、左顧右盼。尤其是體態單薄、生性文弱的謝鍾鋒,早已感到頭皮發麻,兩腿酸軟。他顫抖地抬起左腳,小心翼翼地向前邁出半步,然後顫抖着輕輕踏下,千般小心、萬般謹慎,但還是一不留神踩在一塊碎石上,“哧溜”一下,行將失足!
值此千鈞一髮之即,緊隨其後的王天乙迅疾抬手嘭的一下將手杖梢端牢牢卡在其滑足外側,謝鍾鋒驚叫之聲未了即止,驚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大半天難止“咚咚”的心跳。
類似的險情接二連三,前行之路充滿兇險。經過三回九轉、十多個險關,張景龍生徒三人終於跟隨王天乙夫婦來到後山之巔,危峰頂端的一處臨崖高崗——懾魂崗。
張景龍生徒三人剛剛經歷一段險峻之旅,早已累得筋疲力盡、大汗淋漓,好不容易趕上眼前一塊平地,於是都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一屁股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喘息之餘,他們也在留意觀察眼前罕見的奇異環境。首先發現高崗頂面類似賽馬場一樣開闊平整,枯草融融。高崗後部一處形如龜蓋的山岩上面建有一座敦實厚重的古老石屋,石屋居中是開放型寬大的石門,石門上方的石壁上鐫刻有“懾魂崗”三個蒼勁大字,為整個高崗平添了幾多森嚴之氣和神秘色彩。
正當張景龍他們為眼前的景物暗自感慨之時,王天乙突然衝著左右朗聲大喝:“妥了!別吱聲聽我的——大炮頭、二炮頭、三炮頭!”
“在!”隨着應聲,立馬從王天乙身邊走出王天丙、王天丁和王天戊三個炮頭。
王天乙衝著三個炮頭高聲發令:“活靶上牆——”
大炮頭、二炮頭、三炮頭應聲迅疾解開包裹,各從包內取出一個精製的瓷罐分別放在張景龍生徒三人頭上,然後目不轉睛地盯着瓷罐穩步倒退,振振有詞地大聲嚷嚷道:“往前走,莫回頭,聽到槍響別蔫了!”
王天乙向三個炮頭繼續發令:“十步裝槍——”
三個炮頭此時已穩步退至原點,聽到命令,立馬躬身拎起地上的包裹,將包內的二八盒子散件邊走邊裝,在十步以內安裝完畢,子彈上膛。
眼見張景龍生徒三人走到百步之遙,王天乙向三個炮頭繼續發令:“一打三響——”
三個炮頭立馬舉槍射去,隨着“砰砰砰”三聲槍響,張景龍生徒三人頭頂上的瓷罐幾乎同時抖動一下,赫然可見三人頭上各有一縷血色液體汩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