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命該如此
秦川在沉默中窒息着。
如此冷酷，這還是他認識的，深愛過的楊甜甜嗎？
可確實是她，這麼多年來，她對愛情的態度從來沒變過，堅定而執着，為了拒絕湯潮的反覆追求，避免產生緋聞，果斷地丟出去十七億，當費城那次事件之後，依然大度地選擇原諒，甚至早在去年四月，她就打算帶貝貝出國，讓心愛的男人過上想要的生活，把一輩子的孤單留給自己……
也正是這樣溫柔的楊甜甜，身上竟融合了天使與魔鬼的所有特徵。
她是愛情中的完美伴侶，家庭生活中嚴厲細緻又母愛洋溢的完美媽媽，可一旦走出家庭，踏入職場，她就變得叫人不寒而慄，手段殘酷……
想到被打斷兩根肋骨的盧菁，秦川胸中再次燃起怒火。
“又心疼盧菁了？”楊甜甜眼光敏銳，秦川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被她捕捉到了。
秦川咬牙切齒：“楊甜甜你有沒有想過，盧菁要揭發你，根本用不着等到今天！剛才我送她去醫院，她親口告訴我，會儘快離開紫田，並把該忘的都忘乾淨！”
“這個問題我們不討論，就問你一點，是否還記得我以前說過，在這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我楊甜甜，不管我做了什麼，你都不可以怪我！你根本沒做到！”
“那是因為你太肆無忌憚了！”
“肆無忌憚的是你！心裏藏着別的女人，還不止一個！我已經原諒過你一次，不代表能再原諒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對話陷入僵局，秦川嘶嘶喘着粗氣，拚命壓住憤怒與暴躁，跑去廚房倒了杯冷水，一口喝完。
帶着稍許冷靜下來的情緒，回到書房，楊甜甜依舊坐着，姿勢和剛才一模一樣，紋絲未動過。
只是在她臉上，早已佈滿淚痕。
秦川坐回她的面前，眼淚同樣決堤。
看着彼此哭，誰都沒有向對方要一個擁抱，在這壓抑到令人崩潰的時刻，沒必要再去分辨到底誰對誰錯，這是個根本解不開的死結，誰都有責怪痛恨對方的理由，任何一方做出讓步都是不現實的。
心早就碎了，生活也已經爛了……
“貝貝以後怎麼辦？”秦川低沉着聲音問。
“貝貝肯定跟我過，你奪不走，或者你自己去問她的想法。”
秦川無力反駁。
平時楊甜甜忙着工作，貝貝基本都是他在照顧，雖然和女兒感情非常好，但他相信，真到了必須二選一的殘酷時刻，貝貝肯定選擇媽媽。
在貝貝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她就經常通過電話，聽到楊甜甜的聲音，蒙哥蒙奶奶每次都告訴她，媽媽是最愛她的，這個觀念，早就在她的思維中紮根，牢不可破……更何況，貝貝還年幼，就算和楊甜甜打官司，爭奪孩子撫養權，法院也會傾向於判給更有愛心和耐心的母親。
在很多時候，母愛要大於父愛。
秦川淌着淚問：“甜甜，你能不能別那麼早把貝貝送出國，反正你……你還要在國內至少待兩年，我想多陪陪……”
“沒必要，你應該記得，去年春節后，我就讓貝貝離開海棠街，送去韓峰家住了，現在也是一個道理。”
秦川明白這話的意思，貝貝以後的成長，已經和他沒關係了。
這個註定痛苦的春節，是他們父女最後的相聚時光。
在未來很多年裏，他都將見不到自己的女兒，以楊甜甜的脾氣，絕不可能把地址告訴他。
起身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面點點雪花，楊甜甜回頭說道：“你可以放心，貝貝永遠是我的命根，我會用心把她撫養長大，其實，我早就該把她送出國了，從一開始，我們的複合就是錯誤，盧菁盧葦在你心裏刻下的烙印太深，我們娘倆兒加在一起，都抵不過……”
秦川幾乎把嘴唇咬爛，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只是看着楊甜甜站在窗邊楚楚動人的身影，她和他一樣悲傷，一樣痛苦。
“媽媽！媽媽！”貝貝突然衝進書房，摟着楊甜甜的腰：“媽媽，你為什麼不陪我睡覺？”
楊甜甜擦了擦眼淚，俯身在女兒臉蛋上親吻一下：“媽媽在和爸爸說話，我們現在回去睡覺。”
貝貝掙脫開來，拖着楊甜甜的手，走到秦川面前，大哭着說：“爸爸媽媽，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才要分開？我要求你們馬上和好！爸爸，你是男孩子，氣量要大，快主動給女孩子道歉認錯……媽媽，如果爸爸給你道歉了，你就一定要原諒他，必須原諒他！”
秦川心裏一片翻江倒海。
女兒在場，看在女兒的面上，主動低頭認個錯，或許還有一絲挽救的機會……
可是，自己真的錯了嗎？
是人都有一段難忘的過去，就算心裏藏着盧菁盧葦甚至小南，但和楊甜甜生活至今，一直安安份份，從不主動越軌招惹是非，除了唐嘉韻之外，自己連異性朋友都沒一個！今天就是最好的例子，手機在楊甜甜身邊放了一整天，沒有任何好擔心的，她愛怎麼查就怎麼查！
都是楊甜甜的錯！她拿了自己忘在家裏的手機，發短訊把盧菁騙到廢舊工地，幾乎要了盧菁的命！
這根本不是誰給誰道歉就能解決的，就算今天真的握手言和，也僅僅是表面緩和，絕對回不到過去那種生活狀態了，彼此心結太深，最後只能是為了女兒，得過且過貌合神離地生活，說不定還要每天防着對方……
他媽的累不累啊！
楊甜甜皺着眉，用複雜的目光看向秦川，在這複雜之中，卻沒有顯露出任何期待感。
儘管結局已經註定，也不論楊甜甜做了再多過分的事，她終究為自己生了女兒，這份情，是實實在在欠着她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把這些想通之後，秦川終於哽咽着說：“寶貝兒，爸爸媽媽必須分開，是爸爸不對，爸爸愛上了別的女人……”
這是為楊甜甜做的最後一件事，把一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希望她能懂……
下一秒，數不清的巴掌掄向秦川臉上，貝貝用罕見的狂怒，對秦川哭吼：“媽媽對你那麼好，你還敢不愛媽媽……騙子，騙子！你以前對我說過，媽媽和我，你都要的，你都要的啊！”
楊甜甜把哭鬧不休的貝貝抱回房間，沒有再出來過，而貝貝的哭聲響徹整個屋子，把秦川的心扎得千瘡百孔，血流如注。
關起門，坐在書房冰冷的地上，他沒有繼續掉眼淚，對生活的絕望感再次塞滿心頭。
多麼熟悉的感覺，上個春節就是這樣度過的，那時候有小南陪着照顧，而這次，只有靠自己去扛……
秦川沒有扛的打算，更不指望誰會突然從天而降，把自己再拯救一回，人在經歷過太多挫折之後，就會變得麻木不仁，進而開始厭世，連抱怨一下命運不公都懶得去做，最後在空虛墮落的摧殘下，就把這輩子給徹底荒廢掉，或者草草了結掉……
身處黑暗中，秦川給自己的後半生做了這樣的定義。
不必掙扎，命該如此。
……
第二天上午，楊甜甜拎着行李箱，準備出門。
昨晚的雪不大，航班沒有受到影響。
她沒有要秦川貝貝送她去機場，只把和她一起出差的艾馨叫了過來。
“艾馨，你去樓下等我。”
“是，楊總。”
艾馨帶着楊甜甜的箱子，先行下樓。
然後，楊甜甜把用力摟着她的腰，堅決不肯放手的貝貝帶到秦川面前：“寶貝兒，聽爸爸的話，等兩個星期後，媽媽就來接你。”
貝貝淚眼汪汪：“媽媽，別走呀……”
“媽媽必須走了。”
捏了捏女兒的臉蛋，楊甜甜轉頭把秦川看了十來秒，始終沒有吐出一個字，就這麼靜靜離開。
“甜甜，走好。”
“嗯。”
屋裏就此冷清下來，貝貝突然沖回自己的房間，埋頭大哭。
秦川追過去把女兒抱起來，摟進胸前。
“寶貝兒，爸爸愛你，永遠愛你……”
“放開我放開我，騙子！爸爸你是騙子！”貝貝哭得傷心欲絕。
秦川依舊抱緊她，輕輕拍着她的背。
過了許久，哭聲終於變輕，貝貝一骨碌從秦川身上跳下來，身體靠在牆角，紅腫的雙眼中含着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悲傷，她抽泣着說：“爸爸，如果你不愛媽媽，去年就該讓我們走了……那樣的話，我不會像現在這樣恨你……說不定還會記住你對我的好……現在，你丟下媽媽，把我已經習慣的生活也打碎了！”
秦川咬緊牙關，強忍住沒有在女兒面前掉眼淚。
“媽媽昨晚一直叮囑我，要聽話，不要調皮不要鬧，跟你好好過完春節……我肯定會認真聽媽媽的話，不讓她為我操心……因為再過十幾天，我就沒有爸爸，只有媽媽了……”
秦川捂着臉沖向衛生間，坐在馬桶上深深低下頭，這場眼淚，終究是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