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好自為之
這位出租車司機技術很不錯，為了防止被發現，始終間隔着兩三輛車的距離，時遠時近，但一直沒有跟丟。
只要和董明輝有關，肯定不是好事......秦川眉頭緊皺，眼睛死死盯住前方，搖下車窗點起一支煙猛抽，同時默默盤算着，楊甜甜此行的真正目的。
日積月累下來，甜甜已經做了太多見不得光的事，秦川基本都知道個大概，但他是被動地選擇接受，不代表喜聞樂見，內心的良知經常會將他一遍遍拷問，而且他非常清楚，天網恢恢四個字有多麼可怕。
他實在不想甜甜再去涉險，更不願後知後覺，等事發后才知道全部原委，所以他打定主意，如果今天實在不湊巧，還要見證一場心驚肉跳，必須試着去阻止，多少總得積點德吧……
可等到雙手沾滿鮮血時，才想起積德這種可笑行為，是否為時已晚？
勞斯萊斯不知不覺已經穿過鬧市區，朝郊外駛去，最終停在一個陌生的廢舊工地前。
“師傅，停車！”
秦川所在位置距離楊甜甜大約三百米，再靠近，就會被發現了。
他又丟出兩張鈔票，催司機趕緊走。
楊甜甜開門下了車，踩着高低不平的碎石子路，朝工地走過去，在她正前方不遠處，有幾束燈光閃爍着。
秦川早已心亂成麻，顧不上想太多，悄悄尾隨。
藉著四周有草叢掩護，他小心摸索，逐漸接近，那片燈光也越來越亮，這時，前方傳來說話聲。
“楊總！”是董明輝情的聲音，聽起來還很亢奮。
“小董，人在哪裏？”楊甜甜問。
秦川蹲在雜草堆里，距離楊甜甜大約不到五十米，可即便豎起耳朵，也聽不清對面接下來說了什麼。
觀察一下四周，決定再靠近些，但下一秒，他發現斜對面的挖掘機旁，停着一輛車。
車牌號被建築材料遮擋住了，只能看到白色車身，以及它車頭的標誌：沃爾沃。
郊外冷風嗖嗖，猶如厲鬼哭嚎般凄厲，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密密麻麻，秦川胡亂抹了一把，繼續盯着楊甜甜和董明輝。
在工地的中央空地，站着六七個男人，楊甜甜走過去時，他們紛紛低頭行禮，一起恭敬地喊楊總。
其中有個男人挺面熟，被秦川認出來了，是董明輝的手下阿蔡，去年夏天混在海棠街工程隊裏做事，曾和秦川一起吃過路邊攤。
楊甜甜似乎吩咐了什麼，阿蔡立即帶上一個同伴，小跑到旁邊的陰暗處，把一個平躺在地上的人扛起來，一左一右架到楊甜甜面前。
秦川只覺得，心臟已經跳出了嗓子眼。
那個人被一路拖着過來，連路都走不了，看上去處於昏迷狀態，董明輝上前兩步，揪起那人的頭髮。
狂風突然四起，數盞燈被吹得不停搖晃，灑下的光影忽明忽暗，不過沒有影響秦川的視線，那個昏迷者身穿警服，臉上血跡斑斑，而這張雙目緊閉的臉，他到死也不會忘記！
楊甜甜點頭，幾個男人馬上拿起鐵鍬，開始在地上挖坑，打算直接把那人活埋。
“住手！”秦川暴喝一聲沖了上去。
“秦……秦先生！”阿蔡見到居然是他，直接傻在了原地。
一腳踹開阿蔡，秦川把盧菁緊緊攙扶住。
“秦川！你……”楊甜甜根本料不到，秦川會突然出現。
挖坑的幾人都停了下來，驚愕地看向這邊。
“甜甜，為什麼要這麼做！”秦川怒視她，然後試探了一下盧菁的脈搏，儘管微弱，但頻率還算正常，頓時鬆了口氣，先替她擦掉臉上的血水，接着用力掐她人中，自己的眼淚卻已經開始往下淌。
“秦川，不要壞我的事！你們幾個繼續！”楊甜甜的眼鏡片后射出陣陣寒光，抬起手，指向盧菁：“在去年夏天，牛家兄弟做過些什麼，她早就知道了！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一直沒有為難她，誰知道今天中午，她又來找你打聽！真當我是三歲小孩，會由着她騎在頭上撒野么？”
秦川沒有接話，排除雜念，專心給盧菁掐着人中。
片刻后，盧菁終於睜開眼睛，慢慢轉醒了過來。
“盧菁，盧菁……堅持住，我送你去醫院……”秦川哽咽着，將她橫抱在胸前，但楊甜甜兩個手下立刻跑了過來，手持鐵棍，將去路堵住。
秦川淚眼模糊地轉身，對楊甜甜說道：“甜甜，你疑心太重了，盧菁早就答應過我，不會對外透露半個字……”
“你相信她，但我不信！”
楊甜甜從大衣口袋掏出一件東西，是秦川的手機，甩了過去。
秦川拿起來看了看，在短訊欄里，有今天上午盧菁發的消息：“昨晚海棠街又出事了，你怎麼看？”
半小時后，收到第二條短訊：“別裝傻不說話，我現在過來找你！”
發出一聲悲涼的嘆息，秦川看着懷裏無比虛弱，臉色蒼白一身重傷的盧菁，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他完全理解楊甜甜的想法：和牛家老二在海棠小館碰面當晚，回家的路上，甜甜就知道盧菁掌握着一些內幕，她們無聲的較量從那時起，就已經開始了，只不過彼此一直隱忍着，後來盧菁通過旁敲側擊，挖掘到了許多駭人聽聞的細節，在牛健良夫妻死後，更是按耐不住好奇，直接跑來醫院質問，雖然她願意保守秘密不揭發，但從楊甜甜的角度來看，盧菁正在竭盡全力破案，並把目標鎖定在了她身上，可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盧菁的想法……
不，即便知道了，楊甜甜也不可能放過盧菁，對她來說，盧菁是個巨大威脅，不但身為警察，而且握有罕為人知的隱秘內幕，完全就是顆隨時會引爆的核彈，必須除掉。
死去的盧菁，才能讓活着的楊甜甜安心！
風又猛烈了些許，肆意吹起楊甜甜微卷的發梢，在夜空中如波浪般四處飛舞，她的容顏美得令人心醉，可這一刻，秦川感到迷茫了，看不清眼前這個驚艷的女人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
甚至他能猜到，是楊甜甜用他的手機給盧菁發短訊，約好在這裏見面說事，盧菁才會毫不猶豫地趕了過來。
但當她抵達后，面對的是一群打手，他們兇殘無情，她卻孤身一人……
這座偏遠的廢舊工地，不是兩年前的月琴古城，秦川遠在數十公里之外，救不了她第二次。
如果自己晚來了一會兒，或者依然留在酒店吃飯……秦川不禁打個冷戰，他不敢想像那種結局，真的不敢想。
緩慢地揚起頭，他抽泣着對楊甜甜問道：“甜甜，你一向是最懂我的，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如果盧菁死了，我該會有多難過？如果有一天讓我知道，她是死在你的手裏，我……你真的要讓我餘生在悲傷中度過嗎？”
楊甜甜冷漠地回道：“如果她不死，死的可能就是我！”
“不會的！盧菁對我承諾過，絕不……”
“前任的承諾，就值得你這麼深信不疑？”楊甜甜的提問變得尖銳，她非常不滿秦川的立場和態度。
“就事論事，別往其他地方瞎扯！”
“好，就事論事！那麼又繞回剛才的老問題上了，你信任她，而我做不到！”
“不管你做得到做不到，你都必須放她走。”
“不可能，”楊甜甜搖頭，語氣異常堅決，再次反問秦川：“我沒那麼多精力來說服你，就想知道一件事，你今天鐵了心要護着她，是不是？”
“當然！盧菁我是護定了！誰敢再碰她一下，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秦川歇斯底里地狂吼，楊甜甜從未讓他感覺如此陌生過，他抱緊盧菁的同時，狠狠瞪向周圍幾個男人，把滿腔悲苦完全釋放出來：“一群大老爺們兒，動手打一個女人，沒種！不服氣的話，現在就殺了我，然後把我們倆一起就地埋了！楊甜甜，你他媽的還不趕緊下命令，來啊！皺一下眉頭，我就不是秦川！”
所有人都看着楊甜甜，董明輝湊過去提醒：“楊總，這條子知道的事情太多，不能留活口！如果讓她走了，麻煩就大了……您再勸一勸秦先生……”
“你閉嘴！”楊甜甜喝斥。
董明輝退到一邊。
低頭躊躇了一會兒，當楊甜甜再次看向秦川時，眼中已經含滿淚花。
“甜甜……”
“好了，冷靜點，我們別再吵了，認真聽我說，”走到秦川面前，她先對盧菁望了一眼，低聲說道：“盧家倆姐妹，是你一輩子割捨不下的牽絆，即使她們什麼都不做，只要存在着，就遠勝於我對你的感情，為了這兩個已經成為過去的女人，你都不惜跟我翻臉第二次……”
不給秦川辯解的機會，她繼續緩慢而又固執地說：“將近三個月前，在費城，你的手被盧葦用剪刀割傷，怕我怪罪她，你就跪着求我，不要報警，饒恕了她……現在因為盧菁，你……你居然又用死來威脅，寧可丟掉性命也要保護她……行吧，我遂了你的願，你現在可以帶她走了……接下來這個春節，希望你用心陪一陪女兒，我會給她聯繫好國外的學校，儘快送她出國讀書生活……就這樣，以後你好自為之……”
懷中的盧菁輕顫一下身體，用力睜開眼，凝視着秦川，傷重的她沒有力氣說話，但肯定能感知到，秦川的心跳和呼吸彷彿都停止在這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