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日出
要說鵬實與金禾有矛盾或者舊怨,秦川無論如何都不信。
回想過去,在張清掌管鵬實的一年多里,兩家公司幾乎沒什麼交集,直到楊甜甜來了,才開始慢慢接觸,並有了零星的業務合作,這時候,盧亞雄沒有跳出來喊停,而當鵬實拿下海棠街,他卻突然有這麼大的反應……
盧亞雄在國外隱居多年,為什麼會如此小心謹慎……
揣着這些疑問,秦川下班回到家,一直等到晚上七點,楊甜甜終於拎着包回來了。
“朱阿姨,給我做一份蔬菜水果色拉,煎兩塊魚。”
“好的,楊小姐。”
楊甜甜的晚餐,一向是非常簡單。
貝貝歡笑着跑過來:“媽媽,抱一抱!”
楊甜甜顧不上脫去大衣,立即抱起女兒:“寶貝兒,吃過了嗎?”
“吃啦,媽媽你後天就要走了,是嗎?”
“對,媽媽要出差,明天晚上是小年夜,媽媽已經訂好了飯店,我們提前吃年夜飯去。”
秦川從楊甜甜手裏接過女兒,問道:“你這一去,就不能在國內過春節了,要不要把大家都叫上?”
楊甜甜笑:“我通知過了,明晚紫藤大酒店,大伙兒都來。”
“好。”
一年,就這麼不知不覺過去了,等過完年,秦川就要29歲,虛歲30了。
“媽的,感覺自己老的真快,”他嘆口氣說。
楊甜甜提醒:“孩子面前,不要說髒話。”
“哦。”
看着楊甜甜精緻無瑕的臉龐,秦川感慨老天真是偏心,怎麼能如此眷顧一個女人,給了她看上去永遠像18歲的容顏和肌膚。
貝貝看着她最愛的動畫片,楊甜甜坐在餐桌前,一邊翻手機一邊吃晚餐。
秦川走過去,對她說:“我今天遇到趙小苗了。”
楊甜甜抬頭:“小苗?她最近怎麼樣?”
“老樣子,在金禾外地分公司做事,”然後,秦川把中午的對話大致給楊甜甜講了一遍。
楊甜甜合上手機,想了想才說:“盧亞雄年紀大了,畏首畏尾疑神疑鬼,金禾不幹有的是人干,不用理他。”
這話說的有點不敬,秦川也沒多想,拖來把椅子,坐在楊甜甜身邊,啥也不做,就看着她吃。
楊甜甜不時往他嘴裏喂一口,簡單的情調,永遠都不會膩。
飯後,楊甜甜照例進書房看文件,手邊是一杯牛奶,不到十一點不會進房休息。
秦川給女兒讀完睡前故事,哄着睡着后,悄悄來到書房門口。
門虛掩着,裏面沒有打電話的聲音,他便走了進去。
落地窗半開,楊甜甜獨自靜立在窗前,晚風把她的頭髮吹得有點亂,在枱燈下,幾份文件疊得整整齊齊,電腦屏幕是暗的,牛奶還沒有動過。
“甜甜,我去給你熱一熱。”
轉身拿起杯子,楊甜甜將牛奶喝完:“不用,我已經喝掉了。”
“別忙太晚。”
“不會。”
“風有點大,要不要關窗?”
“沒事,不冷。”
楊甜甜的情緒很平淡,或者說根本沒有情緒,秦川判斷下來,她進入書房一個多小時了,卻什麼都沒做過,就是望着夜色吹着冷風,思考着堪比夜幕更加深沉的心事。
這種情況下,秦川從不打擾她,離開書房后,他洗了個澡,鑽進被窩玩手機,漸漸感到眼皮越來越沉,最後好像聽到啪嗒一聲,是手機掉在了地上,也懶得爬起來去撿,直接睡死了過去。
清晨醒來時,手機已經放在了床頭柜上,但右側半張大床還是昨晚入睡前的樣子,伸手一摸,冰涼。
穿好衣服跑下樓一看,楊甜甜不在,早起的保姆告訴他,楊小姐去頂樓看日出了。
坐電梯抵達這棟樓的頂層大平台,秦川剛推開鐵門,冷風迎面呼嘯而至,颳得臉上陣陣生疼。
楊甜甜披着厚棉衣,手捧保溫杯,坐在水泥墩子上,痴痴看着東方的朝陽。
太陽剛從地平線露出臉,射來道道璀璨金光,它以高傲的姿態,藐視那層淡霧的不堪一擊,深藍色天空上雲彩很少,整座城市還在半睡半醒,等着被大自然悄悄喚醒。
沒有出聲喊她,秦川站在幾米之外的地方,以相同的角度和她一起眺望遠方,將同樣的景緻收入眼底,同時暗自揣測着,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事,才能讓她一夜未睡?
感覺到身後有人,楊甜甜緩緩回頭,金色晨曦映紅了她半張臉,看起來既明艷動人,還有若隱若現的疲倦之色。
“甜甜,怎麼不去睡覺,跑來這兒了?”
“你看,黑夜快要過去了,”楊甜甜閃了幾下眼眸,帶着一絲輕鬆說道:“我也不想熬夜,但昨天半夜突然有急事,和董事會開視頻會議,結束時已經凌晨四點,乾脆就不睡了,想來這兒看一場日出……親愛的快過來,坐在我旁邊。”
秦川鬆了口氣,坐下后順勢攬過她的肩,再把她的腦袋放在自己肩頭。
楊甜甜一直是個務實的女人,但也喜歡小情調小浪漫,秦川不會忘記,和她一起看過不下四五次日出,有在紫田的胭脂山上,有在北方的長城,也有在月琴海邊。
日出總會給人帶來光明與希望,在過去,每當第一縷陽光照上彼此年輕的面龐時,他都要摟緊身邊美麗動人的女孩兒,心裏一遍遍發下誓言,會不離不棄深愛她一輩子,做她永遠值得依靠的太陽,把所有陽光與熱量全部給她。
在共同度過的那些歲月里,秦川都是這麼做的。
而這一刻,他對浪漫有了新的感悟。
所謂的浪漫,並非兩個人相攜看日出,而是終其一身,只陪着同一個人欣賞第一縷曙光,一起走過四季,再看着那張深愛的臉和自己一起慢慢老去。
“秦川,這次我去英國出完差,要到挪威或者芬蘭跑一趟,我想在那兒買座農場,等所有的瑣事全部了結后,我們就帶着貝貝,一起去北歐生活,那裏的生活節奏很慢,我們可以爬山,滑雪,釣魚,打獵,想怎麼玩都可以,你覺得怎麼樣?”
秦川當然嚮往這樣的生活,脫口而出說了聲好。
“嗯,到了那兒之後,你想上班的話,就去當地醫療診所做事,但我是肯定不工作了,這幾年忙下來,我覺得我已經把一輩子的活兒都幹掉了,我就每天吃飽喝足,睡到自然醒,然後到處遊山玩水,你不許嫌棄我懶,說我不思進取……”
楊甜甜目視前方,用緩慢的語速滔滔不絕着,甚至像是在對着朝陽許願,秦川不插嘴,靜靜聽她絮叨。
她早就對無休止的忙碌感到厭倦,她的初心從未改變,渴望無拘無束的生活,渴望純粹的愛情,渴望早日褪下繁華遠離塵囂,和最愛的男人長廂廝守……
這些願望,並沒有那麼遙不可及,肯定是能實現的。
她打個哈欠,還在說個不停,秦川心疼她,便輕聲催着,趕緊回家睡覺。
“幹嘛,嫌我啰嗦了呀!把我剛才說的再重複一遍,我就去睡!”楊甜甜撅嘴,發著小脾氣。
秦川笑一笑,扶着她的肩膀,吻上那片嬌艷紅唇。
並非不願將她的話再次複述,秦川只是覺得,悠閑的生活是留給未來的,在眼下太陽初升的寶貴時刻,必須留下一個吻,才算是給這個迷離的早晨最好交代。
……
楊甜甜回屋后,倒在床上立即進入了酣睡。
七點半,司機來接她去公司上班,被秦川阻止:“楊總在休息,不上班。”
等明天,甜甜就要出發去英國了,秦川打算今天白天讓她好好睡一覺,晚上再和朋友們聚會吃一頓,不止是提前的年夜飯,也是給甜甜餞行。
先送貝貝去幼兒園上課,秦川再趕到四院,人事部孫部長正在神外科辦公室,和汪文斌閑聊着。
“汪主任,從今天起,我就叫秦川秦主任了,您不介意吧?”孫部長呵呵地笑。
楊文斌手一揮:“不介意,叫吧。”
然後,孫部長與秦川用力握手:“秦主任,你可是紫田乃至全省最年輕的主任醫師,但也絕對是眾望所歸的,以後……”
孫部長嘮嘮叨叨,話語裏帶着阿諛諂媚,秦川忍耐住性子,與他周旋了好久,直到八點半門診開始,孫部長才總算離開了。
如果背後沒有楊甜甜,僅憑手術台上的亮眼表現,絕不可能坐到現在的位置,姓孫的也不會主動貼上來賣好……對此,秦川心知肚明。
想到未來三個月都沒法主刀,他頗感無奈,這可是自己最大的加分項。
但換個角度,把目光放長遠,他立即就釋然了,大概再過兩年,自己就將離開紫田,國內職場上經歷的所有起起落落,說句難聽話,只能算是一種消磨時光的方式。
事實上,他立馬就能辭職回家,摟着楊甜甜睡大覺,即便每天吃軟飯不上班,甜甜都不會說他什麼。
在住院部忙忙碌碌到了中午,剛回到辦公室準備喝口水,桌上電話響了。
接起來,對面的人竟然是盧菁。
“我在樓下停車場,你過來,聊幾句。”
盧菁的口氣非常淡漠,還隱約含有不滿。
“知道了,這就來,”秦川沒多想,立即坐電梯下樓。
停車場的角落,熟悉的白色沃爾沃,盧菁穿着合身的藏青色警服,英姿颯爽又帶着冷傲,秦川剛坐進後排,她犀利的眼神就通過後視鏡,向他直射而來。
秦川被她看得心裏發毛,小心翼翼地問:“你找我有事?”
“有事,上午給你發短訊,為什麼不回?”
“可能在忙,沒注意。”
“是嗎?那我現在告訴你,牛健良和他老婆死了。”
霎那間,秦川只覺得平地一聲驚雷,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可抑制浮現在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