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隊的八哥（9）
沒過多久黃家其他人也都紛紛趕來，對黃老爺子是勸了又勸，可硬是沒把人勸動，說什麼都要賣房子，氣的黃家大伯轉頭就把那個男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男人的父親56的弟弟黃老三也沒能逃過。
村民們竊竊私語，對着那家人指指點點，黃老三自覺臉上無光一個勁給老爺子道歉。
雖然男人足夠不要臉吃自家叔叔的絕戶，但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覺得臊得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洪水才退|去的第一天，村裡就出了這麼件大事，村主任氣的不輕，當著大傢伙的面就把黃老三一家給罵了一通，見黃老爺子一定要賣，也答應幫他問問村裡其他人要不要買。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老爺子明天就會回城裏，沈秋這幾隻小八哥一起回去，田地和房子都交給黃家大伯和村主任幫忙賣。
沈秋蹲在院子裏的樹杈上看完了全程，等村民散去，黃老三臉色複雜的看着黃老爺子，最後嘴唇蠕動半天還是什麼都沒說，陰沉着臉帶着胖男人走了。
人一走，整個院子就冷清了下來。
老爺子只看了眼樹上的八哥就佝僂着背脊進了屋，之後再也沒出來。
黃家大伯讓人送了晚飯老爺子也沒出來吃。
沈秋在外面守了一會兒有些擔心，就飛到門口試圖去開門，結果對方反鎖了。
又繞去窗戶口，透過窗帘縫隙往裏看。
屋裏燈光昏暗，他只能看見老爺子拿着張相片在說著什麼，但聽不清，也看不見照片上是誰。
不過轉念一想，也能猜得到。
老爺子是安全的，他就又飛回樹杈上，想着今天的事發全過程，想着想着，他忽然又開始發愁。
老爺子要回城裏那其他八哥也就不會再被胖男人覬覦，好歹是人兒子留下的，他要是全部拐帶跑路是不是也不太好？
秋八哥將自己縮成一顆球開始發愁。
不過他沒愁太久，第二天老爺子被黃家大伯的兒子送回城裏，黃家人還在前頭幫忙收拾房子。
被水泡過，家裏的傢具都不能要了，牆面地板也要重新弄，所以今天黃家和街道那邊都安排了人來老爺子家裏修整。
畢竟黃大中人沒了，以後老爺子就是孤家寡人了，大家都是能幫一把的就幫一把。
老爺子在前頭跟大家道了謝后，就提着籠子出了門。籠子裏六隻小八哥擠在一起顯得籠子有些狹小。
秋八哥歪着腦袋看着老爺子往後邊小林子走的動作，心裏突突的跳。
他覺得老爺子或許要干件大事。
不出沈秋所料，到了小林子老爺子就把籠門一打開，口裏喊着出來的口令，然後把手裏的糧食讓空地上一扔，半點不猶豫的提着籠子轉身就走。
沈秋：？？？
不是，這麼利落的嗎。
他是從老爺子的態度猜出老爺子不想要他們，可這麼利落他是沒想到的。
蚯蚓幾個得了口令還在地上找吃的，壓根沒注意到老爺子已經走了。
沈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決定要不還是想辦法讓小弟們留下，給老爺子搭個伴也好。
結果撲棱着翅膀才往前飛了一兩米，老爺子就聽見動靜回頭看過來，“不準跟上，你跟上我也不要你。”
秋八哥歪着腦袋。
老爺子還是那副冷冷的面無表情的模樣，“你敢帶着他們回來，我就會給你們吃有毒的糧食。”
沈秋瞳孔一縮，老爺子再走的時候他再沒跟上。
看着老爺子的背影，秋八哥的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團。
能理解老爺子因為兒子去世不想留下和兒子關聯過多的他們，免得睹物思人。但這麼利落，半點猶豫不舍都沒有……
總覺得不太對勁又想不太出來。
這裏距離黃家的房子並不遠，八哥肯定是能找回去的。蚯蚓幾個在地上將糧食吃光后才嘰嘰喳喳的回到沈秋身邊。
左瞅瞅右看看，沒看見老爺子的影子，嘰嘰喳喳的問“爺爺呢爺爺呢。”
沈秋不好說爺爺不要他們了。
琢磨着想回老爺子家裏再看看，結果才回去就聽老爺子找街道主任說是要把院子上方用鐵絲蓋起來。
問為什麼，就說是防止有鳥往家裏鑽。
試圖往家鑽的秋八哥·鳥：……
好吧，老爺子看來是打定主意不要他們了，這下也不用再糾結拐帶小弟道不道德了。
現在他們是無家可歸，帶着小弟們去找閻峰那是給自己尋找新家。
沈秋如是想着，翅膀撲棱撲棱飛回了後邊的小林子，站在高高的樹枝上斟酌着台詞跟大家說了要去找新家的事。
小八哥們紛紛歪頭表示不解，“大哥大哥為什麼要找新家？”
“因為我們無家可歸了。”
“大哥大哥為什麼我們會無家可歸？”
秋八哥沉吟了下，決定據實相告，“因為爺爺不要我們了。”
“大哥大哥爺爺為什麼不要我們了？！”
小八哥們嘰嘰喳喳，聲音無比響亮，一個又一個為什麼讓沈秋彷彿置身於十萬個為什麼的世界。
他有些頭疼的抬起翅膀蓋住腦袋。
“停！你們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小八哥們紛紛噤聲，金黃色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大哥，“大哥大哥，我們為什麼不能說為什麼？”
小八哥看上去乖乖巧巧，可實際上是五百克的體重499.9克的反骨。
沈秋被吵的頭大，開始生出了“我為什麼一定要帶着他們，以後該不會被吵死吧”的念頭。
但到底是原身的小弟，在洪水救援的那些天他們也幫了不少忙，真把他們留下來從寵物八哥變成需要跟其他鳥類搶奪食物的野生八哥，沈秋也不忍心。
擔心這些傢伙還沒融入野外生活就先因為呱噪被別的鳥給叨死了。
最後一邊嘆着氣，一邊帶着小弟們往高速的方向飛。
那幾天救援的時間他已經把閻峰所在的消防隊打聽清楚了。
閻峰那一隊是洪水發生后，第一時間從隔壁省通城市過來幫忙救援的外省救援隊。
通城和番城雖然屬於兩個不同的省份，可因為距離很近，走高速也不過兩個小時的路程，所以閻峰他們是第一批到達番城的救援隊，天還沒亮就投入了救援中。
不過開車兩個小時的路程對於每次只能飛一百多米，飛一會兒就得停下來休息，還得到處找食物的寵物八哥來說……已經很遙遠了。
再加上沈秋還不熟悉路，主要是當人的時候也沒來過番城，對通城就更不熟悉了。
忙活了一整天，飛一陣歇一陣好不容易才帶着小弟們飛到番城高速路口的沈秋內心是崩潰的。
不行，飛不動了。
他帶着小弟們停在高速路口的一棵大樹上，眼神在進入收費站的貨車上徘徊，靠自己飛到通城這個辦法顯然無法實現，只能找外援了。
在沈秋想方設法的找前方通城的貨車時，黃老爺子家裏的修整工程也忙了一半。
街道主人幫着把鐵絲蓋在了院子上方，忙完后婉拒了老爺子讓留下來吃飯的話，準備走人。
不過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麼似的，“對了老爺子你該去把小八哥們接回來了吧，都天黑了可別忘了。”
主任是看見老爺子提着籠子往小林子去的。
不過他沒往別的方向想，只以為是因為家裏人多，所以老爺子把小八哥們送到林子裏去吃蟲子了。
老爺子聽見這話有瞬間的怔愣，但很快搖頭，“以後家裏沒有八哥了，我把他們丟了。”
街道主任一怔立馬瞪圓了眼睛，他顯然想不通，“為啥啊老爺子，那再怎麼說也是大中留下來所剩不多的東西……你留着不也能當個念想嗎。”
老爺子卻是搖頭神色又恢復成淡淡的。
“大中給八哥直播的時候我也有看過，知道這些八哥很聰明，網上喜歡他們的很多，但惦記他們的也有不少，尤其是領頭的那隻八哥，大中不止一次跟我說有人想出高價買那隻八哥。不過以前是大中喜歡說什麼都不賣。”
“現在大中沒了，肯定還會有人惦記那些八哥，我何嘗不知道他們留下也是一種念想，但我留不住他們。”
“不說網上惦記着八哥的那些人，就我老家那邊的親戚，這個街道的有些人，我一個快入土的老頭子護不住那些八哥，倒不如把他們放了，在野生生活也好過被別人捉去關着賺錢。”
“以前大中雖然也用他們賺錢，可在我家的生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別人家……”他沒說完，但街道主任知道他剩下的話是什麼意思。
一時語塞，他也說不出能幫忙看着的話，他只是個街道主任，幫不了什麼忙，平時街道還那麼忙。
老爺子說的情況他也確實知道，黃大中靠着直播八哥賺了能在城裏買房的錢，這在這個片區不是什麼秘密，前兩年就發生過有人偷偷摸摸進入黃家要偷八哥的事情。
街道主任仔細想想不得不承認老爺子這麼做是對的。
黃大中訓練八哥他看過，按照黃大中所說他那是科學的訓練方式，平日對八哥也很好，就看那群八哥毛髮油光水滑就知道肯定過的不錯。
別人訓練八哥街道主任也看到過，先前這片區就有人模仿黃大中開訓練八哥的直播，但那些八哥呆的環境骯髒陰暗，平時吃的也都是那家人每頓的剩飯……
這麼一想，街道主任嘆了口氣，他沒法說其他的，只能叮囑老爺子有什麼需要就去找他，隨後在降臨的夜色中離開了這兒。
老爺子抬頭看了看滿院的鐵絲，默然的在院子裏站了會兒也轉身走進了房屋中。
屋內亮起昏黃的燈光，房門關上，只剩下滿院的孤寂。
——
而沈秋還不知道這些，他還站在高高的樹上蹲守能夠把他們運到通城的幸運貨車。
夜色降臨，視線開始變得模模糊糊。
鳥類的夜盲症讓他有些發愁，但好在收費站上頭掛着很亮的懸挂燈，讓他還依稀能看見車子的車牌。
終於！
他看見一輛拉着一群二師兄的紅色貨車！車牌赫然是要往通城去的！
沈秋一個激靈，立馬撲棱着翅膀飛了起來，他張口，啾啾啾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亮。
“兄弟們！就是那輛車！沖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