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Guard
這幾日實在經歷太多,所以,我在周末時打算以一種獨特的方式,排出身體裏的這種帶給我壓力的氣。
別誤會,我是指爬山。
莫里斯有着非同凡響的旅遊業,多虧了境內這些白雪皚皚的高山。不過,今天我去的可不是那些景點山——人太多,雪都被糟蹋了。
烏班克,我的老家,就是個好地方,人少,開發的恰到好處。
做一個深呼吸,吸入清冷的空氣,從口中吐出暖濕的白氣。這騰雲駕霧,飄飄欲仙之感,讓誰來不會輕鬆呢?
可惜的是,並沒有能在山上看見日出,不巧,今天是陰天,雪也和天一同成為銀灰色。
更不巧的,方才吹來的寒風中,分明有在我臉上化開,濕潤而痒痒的感覺。抬頭找一個角度看去,果不其然,下雪了。
春天下大雪,這便是莫里斯的特色,不得不品嘗。
真的要品嘗什麼特色,紅菜湯絕對比飄到嘴裏的雪花好。
好在今天裝備帶的足,我想爬到頂再回去。迎着風向上爬,風雪愈來愈大,每跨一步都越來越吃勁。這攔不住我,我心裏這麼鼓勵着。
風雪的確沒有攔住我,別的東西把我攔了下來:“嘿!嘿!雪這麼大,來我這兒歇歇吧!”呼嘯聲里,鮮明有一個老男人的咆哮聲。我順着聲音,靠着拐杖緩慢向他移動。風雪的影子裏,一座高聳而堅實的教堂屹立在我面前。
“門在這兒!好先生,來吧!”一個穿着修道袍的老男人朝我揮着手。我使儘力氣逆着風雪跑了過去,他也朝着我向前一步,抓住我的手把我往房子裏面拉。
“呼,這雪下的可真大!”他拍拍自己身上的雪,又替我拍拍我身上的雪。“坐吧坐吧,吾主啊,您可是差點帶走一位好先生的性命。哦,我來弄點熱乎的,熱可可怎麼樣?”
“啊,可以,多謝。”我坐在長凳上,目送老男人背過身去,準備起熱可可來。似乎,這裏是教堂的茶水間一般的地方,不過鑒於這裏有長椅,有掛衣服的鉤子,倒是更像一個休息室。我對教堂也不甚了解,因為我能接觸到的無非就是對外公開的大堂,有一排排的長椅,七神神像,宗教畫之類的。
“有點燙,小心嘴。”他將一杯熱可可遞過來。我這才看清老男人的相貌——禿頂,樹皮樣的皺紋,大大的鷹鉤鼻,長白鬍須與白色長袍更襯托他作為神職人員的氣質。
“哦,謝謝。你是這裏的神父嗎?”我隨口問了句。
“你叫我什麼都無所謂,這座教堂也是我的。我就住在這裏,夏天睡大堂的長椅上,冬天靠着這裏的火爐取暖,就在這房間裏睡。來敬神的人很少,十字架工藝品之類的也就賣不出去,所以,我主要是靠總教會的援助過活。”
“好吧。”似乎我打開了他的話匣子,“抱歉我現在才問,先生你叫什麼?”
“我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約克先生。”我對他知道我的名字而大吃一驚:“你是怎麼知道我叫什麼的?”他卻反而仰過去哈哈大笑。
“有一個失憶的年輕人叫約克,來老家烏班克試圖找回記憶,卻惹了老婆生氣被打了。你之前的事迹早就傳的這一塊家喻戶曉了!我真不知道該說是大名鼎鼎還是臭名昭著了!”
“那就臭名昭著吧。”我自嘲着自己。
“還有,有個錯誤我要糾正過來,揍我的不是我老婆。”
“喔,那我還真是失禮。”他認真地說,摸了摸鼻子。
“揍我的,姑且算是我的監護人。”講到“監護人”一詞,怪異感就在我心中升起。
“監護人?不好意思,你多大?”
“二十二……不,已經過年了,二十三歲。”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從我失憶后,她就一直在我身邊照料我。所以,我說她是我的監護人。給我的感覺就像母親一樣,雖然這母親年輕了點。”
年輕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哪有母親就比兒子大半個月左右的?
“好吧,他人的家事,我還是不多過問為好。”他吹涼熱可可的表面,滿足地飲下一大口。
“先生,不是我狗眼看人低,在先生身上確實看不出貴族的影子,但是,有魔法的氣息。”木刻般的臉中,鑲嵌着的兩顆眼珠子盯住了我。盯住的,更像是我內在的東西。
“神職人員,都這麼厲害嗎?”
“取決於我們的經驗,以及我們對神之血氣息的敏銳程度。”他隨意擺擺手,表示:“這不算什麼。”
“不瞞你說,我身邊的貴族還不少,可能是沾染到那些氣息。”
“水,樹,這兩種神之血的氣息非常明顯。還有些其它氣息,我老了也分辨不出來。”
水,不必說,是水神貴族愛麗克斯,樹,則是來自我的妹妹芙。之前和妹妹親密接觸過,至於愛麗克斯嘛……
因為危險行動和擅自離開她的保護範圍,被狠狠揍了一頓。她騎在我身上,一邊打一邊哭。之前姐姐也是在我身上哭,只能說這兩個人都一樣擔心我,表現方式不太一樣罷了。結果,反倒是我這個被打的在安慰她別哭了。
而其它氣息,估計是來自利奧波德家的奧利維亞公主,她的“空間”。如此罕見的神之血,他分辨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兩杯熱可可沒過多久,就被我們二人喝乾凈。
“這風雪,還要飄多久才到頭?”聽着外面風嗚嗚作響,我不禁問道。
“誰知道,不過,先生,來都來了,要不要做個朝拜?別看這挺小的,七神都有供奉。”說到這裏,神職人員也不得不搓一搓手,眼神含笑看着我。
“啊,可是我身上沒帶什麼錢。”
“不必!又不是向神祈禱,只是作為靈長的一員向神朝拜罷了。”
他引着我,走入我熟悉的場景——高大的天花板,排排的長凳,以及神像,他沒騙人,七神神像都有,都有在供奉。
本着“來都來了”這麼個想法,我也是帶着點無奈,站在了七神神像前。掌心向著自己胸口,我閉上眼,進行對七神的朝拜儀禮。
心裏念着朝拜的頌詞,卻突然聽見“啪啦”一聲巨響,睜眼一看,彩色毛玻璃被打碎,與混雜着雪花的寒風一同闖進來的是一個個黑影。人數眾多,快有十來號人,迅速把我和老先生包圍了起來。
“不許動!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
熟悉的、魔術修飾過後的聲音,以及面前黑衣人們的女性身體特徵,都告訴了我她們的身份。就是,姐姐或者芙在不在其中,分辨不出來。
“你們是誰?如此暴力闖入這一神聖之地……”
“少說廢話,艾倫金,你被捕了。”
屋頂上,透明細繩倒吊著一個人垂了下來,到老先生身後,用刀抵住他的脖子。
這人就是芙沒錯,透明細繩吊著她的假肢。
“芙,好妹妹,我想這裏有什麼誤會……”
“誤會?”她對我口中的東西不屑一顧,大聲宣讀:“艾倫金,異世界穿越者,原世界天主教教徒,來到此世界后既不願意捨棄原教信奉我世七神,也不願成為無神論者,扮作神父騙取教會資源,同時參與異世界穿越者中原天主教教徒組織的反政府活動,之中犯下滔天罪行。艾倫金,以謀殺罪,教唆殺人罪,嚴重破壞公共財產罪,賄賂罪,依法將你逮捕,有何異議?!”
“我並無異議。好了,約克先生,所有的事實正如這位小姐講的這樣。而我曾經派人刺殺過你。”
我嘴巴張着,口乾舌燥,說不出話。
“大概是我的同黨把我供出來的。多次躲過刺殺的人,你是受到吾主庇護的,願你幸福,願上帝護佑你。”
他神色平靜,絲毫看不出被捕的樣子。
“都很像啊,我們,都是guard,不是嗎?不過,對象有所不同而已。”
這是我聽他講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