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男白蛇(2)
他一臉天真,絲毫沒有發覺有什麼不對,反而問我:“你一個……女大夫,到這裏來幹什麼?”
“我也很想知道。”我才嘆了口氣,“我剛才醒來就在那邊。”
我將衛生巾敷住他的傷口,再將紗布撕成細條,將一個夜用、兩個日用的衛生巾扎在他的胸腹上。
我見他身上的布也只夠遮出下面了,取出包里的運動服給他套上,給他太大了一些。
我做完了這一切后,拿出手機中的老爺機對着天空各個方向比了比,不由得吐嘈:“什麼鬼地方,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
“雞怎麼會有信?”白長卿只知道他們蛇才會吐信。
“你小孩子沒有手機……”我取出一塊巧克力,撕開了包裝紙塞進他嘴裏,哄道:“你乖乖躺在這裏等我,我爬到高些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收到信號。”
白長卿嘴裏觸不及防迎來一陣醇厚的香甜,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
我被他這個眼神萌到了,揉了揉他的頭:“真是個好孩子。”
我艱難跋涉,終於爬到了附近一座小山山頂,拿出手機對着天空接收信號,可是手機仍然顯示無服務。
我不死心,在山頂等了十幾分鐘,仍然沒有得到絲毫的希望,我最後無奈地下山,返回那個孩子那裏。
我剛拔開一人高的灌木葉,就見一條人臂粗的四米多長的大青蛇拱起了身子,我嚇得背脊生出一陣寒意,就要逃跑。
“別動!不許動她!”白長卿冷聲道。
聽他一叫,我不敢逃了,就怕這青蛇來追我。我忍不住渾身顫抖,一股熱流就湧出眼眶。平常說我矯情的人不少,可是我對現在的恐懼一點也不矯情。
聽得哧哧幾聲響,那青蛇卻伏下身子,溜進灌木草叢離去了。
我仍然站在那裏不敢動,身上兀自冰涼,瞄瞄那地上的孩子:“你……你怎麼樣?被咬了嗎?”
“沒有。”
“我……我是不是被咬了?聽說毒蛟咬人會麻醉的,我沒有感覺……”
“沒有,他走了,沒有咬你。”他篤定地說。
“真的?”
“我看得很清楚,他絕對沒有咬你。”
我終於忍不住神經崩潰了,哇一聲嚎了出來:“我要回家……這是什麼鬼地方……”
白長卿是蛇妖,蛇是沒有眼淚的,所以不明白人類為什麼會哭,有什麼作用。他只有度過“風劫”,才能進一步進化,他也許才更像一個人類,但是力量與壽命比人類強大得多。
“你……你怕蛇?”
我抹了鼻涕眼淚,看着他還倚在一塊岩石上,表情十分淡定。他的眼睛如一汪深沉平靜的湖水,我看着他的眼睛,緊崩的神經奇妙地放鬆了許多。
“誰不怕蛇?”我擦了擦鼻涕眼淚,又奇怪地看着他,“你怎麼不怕?”
白長卿愣了愣,才說:“我……我也有點怕,但是……害怕解決不了問題……我不是拿着樹枝打算刺它嗎,你就回來了……”
我看着他手中的小樹枝,說:“你用這麼細的樹枝刺它?那條……有成人的手臂粗呢,你用這根樹枝怎麼可能贏它?”
“那我能怎麼辦?跟你一樣站着發抖或者哭?”
“……”
白長卿長長呼出一口氣,又漫不經心地說:“那條蛇好像並不想吃我們,不然我們不是對手。萬物有靈,你不惹它們,它們就不會傷害你。”
我許久不動,他猜中我的心思:“那條青蛇已經離開這裏,真的沒有傷你。”
我身子軟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身體被掏空。
白長卿剛剛吃了徒弟青蛇送來的水和野果精神多了,細細打量着眼前的人類。
“你……你去幹什麼了?”
我抱着膝蓋,嘟囔:“不是跟你說了我去看看山上有沒有信號嗎?這究竟什麼地方,居然一點信號都沒有!”
“青城山一帶。”白長卿目光怪異地看着我。(白長卿:聽說人類會放狼煙為信號的,難道她去山上查看狼煙?)
“青城山?”我撓了撓頭,百思不得其解,“我跑到四川幹什麼?”
白長卿也覺得對方很奇怪,打扮、口音和他見過的人類都不一樣。
我又看着孩子:“你的傷怎麼樣了?”
白長卿沉默了一會兒,說:“多虧你醫術高明,我沒有大礙。”
饒是我臉皮厚如城牆,也不由得臉紅心虛,頓了頓笑道:“你受這麼重的傷也不哭鬧。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剛的孩子。”
他的臉這時乾淨一些,幾許陽光透過灌木灑在他的身上,白皙細膩的皮膚似浮起一層瑩光。
他垂下黑蝶一樣的雙睫,我暗想:真是單純的孩子,大人誇兩句也能害羞。
他忽又抬起澄澈富有靈氣的眼眸,我冷不防對上他如天狼星亮、如貝加爾湖一樣澄澈水潤的大眼睛,不禁吃驚於他的丰神俊秀。
他的傷勢和狼狽並不損害他的美麗,只不過讓他平添了一種特珠的脆弱,讓人心生憐惜,常人見到美好的東西差點毀滅時,都會生出這種感覺。
我忍不住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我等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答:“我……我姓秦,單名一個白字。”
“秦白……”
“姑娘怎麼稱呼?何方人氏?”
我聽他言辭像電視劇似的,也不計較,便也玩笑地說:“小女子姓葉,閨名書穎,杭州人氏。”
白長卿不由得疑惑:眼前的女子顯然不會武功,一個人千里迢迢從杭州跑到芙蓉城一帶幹什麼。可是這女子自己也糊裏糊塗的。
我看了看太陽,說:“我們還是早些離開這裏吧。我記得成都在青城山的東北邊,我們往東北方走,就能找到人求助了。”
我扶着他出了草叢,找了一片平整的空地休息,然後取來幾根小木棍。
我將一根小木棍插/進土層,然後在其影子頂端插/進一根木棍做標記,打算利用木棍在陽光下的影子辨別方向。
然後看了看手錶,手錶時間正是一點半了,我得等上十五分鐘。
我坐到“秦白”身邊坐下,從包中取出巧克力、餅乾,分給他一些,便吃了起來。
我忙活大半天,早已經餓壞了。
“秦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分到的餅乾和巧克力,伸出舌頭舔了舔巧克力,再愉悅地用舌頭卷進口中。
我欣賞他的堅強勇敢,我喜愛他的靈秀可愛,我珍惜他的天真單純,所以我比平常更有愛心一些。
我將自己的水遞給他,他卻搖了搖頭。
“你不渴嗎?”
“渴,但我不能跟姑娘喝同一瓶水。”
我本將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翻翻白眼:“你這副犀利哥的樣子,我沒嫌你,你還嫌我?”
白長卿不知道什麼是“犀利哥”,但估計不是什麼讚美。
“我不是嫌你……我……男女有別。”他現在中了“還原大法”,身上也傷得不清,功力剩下不到兩成,所以身上的妖毒妖氣不受控制。人類要是不小心中了他的毒可就麻煩了。
我聽了這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頰:“哪來冒出像你這樣的孩子?”
白長卿訝然:這個愚蠢的人類女子,居然敢捏我的臉!
白長卿深呼吸,又吃了一口香甜的巧克力,把被人類捏臉的不滿情緒都化解了。他喜歡這種糖的味道,能讓他感到放鬆和愉悅。
再高冷的孩子吃着巧克力總會露出溫暖快樂的樣子來。
我看着他可愛滿足的表情,後知後覺問道:“你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為什麼會傷成這樣?”
我到了這個地方第一時間想要的是讓自己得救,而不是研究他的來歷因果。這時我們難兄難弟,我才有閑心問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