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被他這麼猝不及防地一拽,蔣鴻宇身形不穩,也差點栽了下去。
他眉頭皺起,眼神不善地看着陳星河:“陳星河,你他媽有病啊,是不是想找事。”
“道歉。”陳星河冷冷地說。
蔣鴻宇一愣,往旁邊的丁邵身上瞥過一眼,嗤了聲,表情傲慢又囂張:“我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再說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打球控制不住很正常。他自己不知道避開,關我屁事。”
見他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陳星河眉眼耷拉着,嘴角輕輕扯了下。
陳星河的長相偏少年感,平常又是一副松懶散漫的樣子,看起來就沒什麼狠勁。因此蔣鴻宇也沒把他當回事,抬手扯住球服,就想甩開他的手。
在他動手之際,陳星河眼神一沉,手上忽地一用力,猛地一扯一拽。動作又快又狠,就一瞬間的功夫,饒是蔣鴻宇這種還算壯實的塊頭,都隨着他的動作一個踉蹌,跌坐到丁邵旁邊。
陳星河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聳了聳肩,無所謂地笑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手經常會控制不住,你多擔待。”
“艹你嗎的——”本來蔣鴻宇還有點懵,聽他說完,脾氣頓時上來了,一聲暴喝,爬起來就想往陳星河身上撲。
陳星河眼睛一眯,他這輩子最討厭聽到的髒話就是這一句。
見蔣鴻宇衝過來,陳星河抬腿就是一腳,這回蔣鴻宇有所準備,往旁邊躲了下。陳星河的腳踹到他腰間幾寸,蔣鴻宇往後微微踉蹌兩步,剛準備抬腳反擊,動作才做到一半,陳星河下一腳又利落地踹了上去,絲毫沒留給他喘息的空間。
本來就沒站穩,這連續的兩腳使得蔣鴻宇原本微傾的身體往側邊一個踉蹌,又一個屁股墩,跌坐到了地上。
這回他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輕敵了,眼睛死死地瞪着陳星河。
雖然蔣鴻宇身高沒有陳星河高,但他塊頭大,力氣也不小。所以他有些納悶,陳星河看上去高高瘦瘦的,哪兒來得那麼大的力氣。
當然,他並不知道這是在飽受江盛祠專業訓練的摧殘下鍛鍊出來的。
陳星河半垂着眼睛,沖他抬了抬下巴:“一腳是替丁邵還的,一腳是你罵我的,扯平了。”
四周圍了那麼多人,蔣鴻宇也是個要面子的,陳星河那兩腳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現在說想跟他扯平了,哪有這麼好的事!
那麼多異樣的眼神瞟在蔣鴻宇身上,他心裏又氣又臊,也不再管什麼技巧,爬起來就往陳星河那邊撲去,想憑着一身蠻力把陳星河撞到。他今天寧可兩敗俱傷,也要把陳星河這個狗東西摁在身下揍,讓那幫喜歡他的女的看看,這種繡花枕頭有什麼好的。
蔣鴻宇咬牙切齒地想。
見他還打算繼續,陳星河也不怵場,扭了扭脖子,準備應戰。
雖然陳星河不愛打架,但哪個男生沒有過叛逆期,因此他以前也沒少打過架。尤其他爸剛再婚那段時間,他確實比較混,也經常跟人起衝突,不過好幾次都被江盛祠帶走了。
有那麼少數兩次,因為對方挑事,嘴巴還賤,戳到了陳星河最不愛聽的詞,江盛祠才沒攔。
不過還好,因為江盛祠的監督,陳星河的叛逆期比較短。
沒多久就進入了好好學習,天天鍛煉的普通高中生活。
見事情即將鬧大,周圍的同學反應過來,紛紛上前拉架。
還沒近到陳星河跟前,蔣鴻宇就被身旁竄出來的同學攥住,對方壓着嗓門勸他:“董老師來了,算了,一點小事,別鬧了。鬧大了對大家都不好。”
這會兒蔣鴻宇脾氣還在頭上,哪管得了那麼多。
胳膊一甩,推開他,就往陳星河那兒去。
這時身後有人扯住了他球服領口。
誰又他嗎來扯他領口,蔣鴻宇頓時火冒三丈,直接轉身就是一拳。
身後的江盛祠眼疾手快地側過身,抬手一把攥住他手腕,眼皮微抬,漆黑的眼掃在他身上,手指用力一翻。
手腕被迫翻了個身,蔣鴻宇頓時疼得“嗷嗷”叫,幾乎沒有了還手之力。
欣賞了幾秒他痛苦的表情,見體育老師走過來,江盛祠甩開他的手,一把抓住陳星河手腕,將他從人群中帶出去。
這時年輕的體育老師剛好走到他們跟前:“你們圍在一起幹什麼?打架啊?”
吃了幾次癟,蔣鴻宇一肚子氣,但這種時候他也知道不好再發作,扭了扭抽痛的手腕,深吸一口氣,暫時悶聲吃下了這個虧。
“來,剛才起衝突的兩位同學站過來。”體育老師說。
蔣鴻宇偷瞥了一眼陳星河,正想着對方不站,他也不站,就見陳星河大大方方站了出去。
“在我的課上鬧事,你們是準備重修是不是?”體育老師問。
場上沉默了一陣。
陳星河非常識時務,主動認了錯:“董老師,我錯了。”
聽到這話,蔣鴻宇頓時不服氣地瞪他一眼,暗罵了聲艹。
真他嗎會裝,好人全給他做了。
“哦?哪裏錯了?”體育老師問。
“不該以暴制暴,應該好好講道理。”
“挺好,有覺悟。”
蔣鴻宇:“……”
陳星河籃球打得好,平常也算是樂於助人的性子,體育老師還挺喜歡他的。這次知道前因後果,本來也沒打算為難他。
雖然打架不可取,但男孩子有時候就是需要一些見義勇為的血性,才能在有人需要幫助的時候,及時挺身而出。
體育老師又看向蔣鴻宇:“那你呢?”
沉默片刻,蔣鴻宇囁嚅着嘴巴,低聲說:“我也錯了。”
“哪兒錯了?”
“……我打球的時候不小心踢了丁邵同學一腳,應該及時向他道歉。”
“行,那你等會記得去道歉。”體育老師說,“既然你們都知道各自的問題,我這次不為難你們,但該罰還是得罰。”
“來,後面的同學,你們說說要怎麼罰?”體育老師道,“要讓他們好好長長記性,深刻認識到這次的錯誤,握手言歡,團結友愛。”
話落人群一片安靜,沒人敢開口。
“說啊,拿出你們平時起鬨的勁。”體育老師說,“耽誤了半節課,該怎麼罰他們由你們說了算。”
“……要不,兩個人面對面做上下蹲?一個上來一個下去,這個我玩過,特別容易笑場,非常容易握手言歡。”
“不錯。”體育老師贊同地點點頭,又看向其他同學,“還有嗎?還有沒有別的?”
“把他們安排到一隊,以後肯定團結友愛。”
“互相背着對方去操場跑一圈。”
“讓他們兩人三足打籃球。”
……
他們平常就這麼玩,以至於一群男生越說越勇,嘰嘰喳喳地開始出餿主意,頗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彷彿已經忘了他們剛才差點打起來的樣子。
這時一個男生高高舉起手:“罰他們在對方身上做50個掌上壓,保證讓他們印象深刻。”
江盛祠眉梢微微一皺,抬眼看了過去。
“不錯。”體育老師笑,轉而看向陳星河跟蔣鴻宇,“掌上壓這個,你們覺得怎麼樣?50個不難吧?”
陳星河沉默,眉眼耷拉着,一臉興緻缺缺。
蔣鴻宇也把臉撇在一側,一臉得不情願。
“不行啊?”看到他們互相嫌棄的表情,體育老師也沒為難他們,“那你們說,你們覺得他們提議的幾個,哪個合適?”
兩個人還是垂着眼不說話。
體育老師笑了一聲,往旁邊走兩步,眼睛隨意地往人群里瞟,視線忽地落在離他不遠的江盛祠身上。
微微一頓,他抬了抬下巴:“江盛祠,你說,讓他們罰什麼?”
被點名的江盛祠眼皮微抬,看了眼體育老師,又看向陳星河。從這個角度他只能看到陳星河半張臉,他正垂着眼,濃密的長睫微微輕顫,聽到體育老師點他的名字時,輕輕抬起了眼皮。
看了兩眼,江盛祠似有所感地垂下眼,就看到陳星河在底下比劃出一根食指蹭了蹭褲子。
江盛祠默然抬起眼,目光在陳星河柔軟的耳廓停留一瞬,瞥向體育老師:“上下蹲。”
“行。”體育老師點點頭,“那就這個。來,你們去旁邊做,每人一百個上下蹲,規則知道吧?”
陳星河嗯了一聲,蔣鴻宇瞥他一眼,也不服氣地跟着嗯了一聲。
距離下課還有十幾分鐘,剩下的同學繼續打球。
這一場輪到江盛祠他們隊和陳星河所在的隊伍打,兩人交叉走過時,江盛祠垂下眼,抬手碰了碰陳星河的手背,在他小指上輕輕勾了下。
陳星河知道,江盛祠怕他不高興,在哄他。
陳星河瞥他一眼,唇角懶懶散散地勾了下,剛好被故意趕超他的蔣鴻宇瞥到。
“笑笑笑,笑個屁,gay里gay氣的。”蔣鴻宇罵罵咧咧地低聲吐槽。
一看到蔣鴻宇,陳星河的眼神就淡了,一臉厭世的表情站到他對面。
這塊地方就他們兩個,蔣鴻宇看着對面的陳星河,冷冷嗤一聲:“握手言歡——你做夢。”
陳星河懶得理他,直接就開始上下蹲。
蔣鴻宇見狀,瞥一眼不遠處的體育老師,果然就見對方正看着這邊,一邊暗罵陳星河真能裝,一邊也立馬跟着蹲起來。
陳星河站起來,他就蹲下去,陳星河蹲下去,他就站上來。
反正不能什麼好事都讓陳星河先佔了!
“你還挺他嗎會裝,打都打了,還在那認個屁的錯。”蔣鴻宇一邊上下蹲,一邊罵罵咧咧,“你有種就直接跟我打一架,你看我不把你打到跪下認爹。”
聽着旁邊叭叭個不停的聲音,陳星河不耐煩地嘖一聲,抬手掏了掏耳朵。
這動作在蔣鴻宇看來甚是裝逼,偏偏陳星河長得確實帥,輕而易舉就刺激到了他。
“你裝什麼裝,這裏連個女的都沒有,耍帥給誰看。”蔣鴻宇低罵道。
好好的做個深蹲,陳星河被他煩得不行,眼皮懶懶地一掀,面無表情地直視他。
大約是剛才已經見識過陳星河打架,這回一看到他的眼神,蔣鴻宇下意識怵了下,撇開眼,以下蹲的姿勢躲開了他的視線。
不過怵也就怵一瞬,一蹲下,蔣鴻宇就忍不住暗罵了自己一句,輸了什麼都不能輸了氣勢。
蔣鴻宇正準備說些什麼找回點氣勢時,就聽陳星河嗓音涼薄地開了口:“你再他嗎瞎嗶嗶,我把襪子脫了塞你嘴裏。”
蔣鴻宇喉頭一梗,一瞬間不知道該接什麼話,直直瞪了他好一會兒,才幹巴巴道:“你他嗎再說一遍。”
跟小學生吵架一樣,陳星河都聽笑了。
他二十歲就沒這麼吵過架了。
至於二十歲之前,他確實也跟江盛祠這麼吵過架。當然,他屬於是單方面碾壓江盛祠的那種。
“我說——”陳星河慢吞吞重複一遍,“你再他嗎瞎嗶嗶,我直接襪子脫了塞你嘴裏。”
讓他再說一遍純粹就是吵架時順口的話,哪知道陳星河當真重複了一遍,搞得蔣鴻宇發作也不是,不發作又丟臉。
但他知道,要挑事也要讓陳星河先挑。
蔣鴻宇想了想,嘴角斜斜一扯,挑釁道:“來,你有種來塞,你看我拿不拿鞋底板抽你。”
陳星河十分不解地“嘶”了聲,一臉真誠的疑惑:“你是不是閑得慌?你一個男的,哪來那麼多話,再嗶嗶,信不信我把你臉摁馬桶里去。”
……
他們就這麼一邊做着上下蹲,一邊對罵。
直到下課鈴響,一百個深蹲還沒做完。
打完球江盛祠拎着瓶礦泉水走過去時,就聽見他們一個在那“再嗶嗶把你嘴打歪”,另一個在那“抽得你叫爸爸”。
江盛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