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
今天晚上的事情實在是稱得上驚世駭俗,所有人都被驚得站在原地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沈文抿着唇,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從余年的反應來看,她和宋岩顯然關係是不幹凈的,在這一剎那,他突然想起高二時的那一次緋聞,身子都禁不住搖晃了一下。
全場幾乎只有談淮是鬆了一口氣的,他望向沈文的目光很淡,卻很溫柔,少年眼睫很長,稍稍有些女氣,卻生得很精緻漂亮。
余年被宋岩拉出門外,KTV里凝重的氣氛終於緩緩流動,周圍有同學竊竊私語,沈文低着頭,看不清他的表情。
談淮抿着唇,上前去拍了一下沈文的肩膀,嘆氣。
好似毫不在意地,他開口安慰道:“你看,我就說,早該早點動手的。”
沈文有些苦笑,在五顏六色的氛圍燈下,他情緒低落,以至於沒有看見談淮幾乎藏不住那一點點暗暗的歡喜,他揉了揉頭髮,垂着眼睛回到座位上。
“只是沒想到。”
余年平日裏實在看上去乖巧得過分,誰能想到她也會離經叛道,就像今晚她的打扮一樣,她並不是真的疏遠而溫柔的傳統女孩子,乖巧是外表,可骨子裏是張揚而熱烈的。
談淮沒有接上話茬,兩人寂靜下來,他們並排坐着,可是其實誰也沒能真的接觸到對方層層包裹下的內心。
文清其實都懵了,等她反應過來,作為余年平日裏關係最好的朋友,班裏八卦的女生早已把她團團圍住,耳朵邊上全部是嘰嘰喳喳的聲音,文清被擠得手裏的橙汁都要端不穩了。
不是,不是說不回來了嗎?怎麼一回來直接給她轟得外焦里嫩就算了,還把她一個人扔在這兒了?!
文清連忙臉上露出微笑,手一抖,橙汁全澆了下來,她立即驚呼不好意思,然後就說要擦一下,直接就從人群縫裏溜走了。
另一邊余年其實也整個人都處於不太真實的狀態。
她和宋岩有一段時間沒見,可少年拉着她的手臂,他的溫度又過於真實,她至今沒有看清他的神色,只覺得他似乎是沉悶的,低落的。
余年有點擔心,宋岩拉着她的手走了很遠,沒有回頭。
她其實有點擔心他生氣的,怎麼會不生氣呢?若是換做自己,也心裏難受,忍不住要鬧脾氣的。
這樣的夏日的夜似乎有些熟悉,天上的月亮不圓,卻很亮。
宋岩終於轉過身,余年看清他的神色。
其實沒有生氣,他甚至露出一點笑來,有些小心翼翼似的,少年從口袋拿出一隻有些粗糙的,看起來似乎是手工雕刻的雕像,是一對歐洲風的親吻的人兒。
雕像上女孩兒裙擺漂亮盛大,被身旁高大的男孩摟着腰,少年低頭親吻她,神情虔誠而專註。
“年年。”宋岩把雕像遞到她手中,他低低道,“你上次說想要去維羅納,我去搜了一下,是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故鄉,所以雕了這個給你。”
余年低頭,少女瀲灧溫柔的眼瞳看見他手指處好幾個被銼刀挫傷的傷口,她的心軟成一片,只問他:“你不疼呀?”
宋岩抿唇,他搖頭。
——怎麼會疼痛呢,受傷時想到的是她歡喜的神情,便是流血也甜蜜了。
像那千古傳誦的這一愛情佳話里的一句台詞:你的眼睛比刀劍更加厲害,只要你注視着我,他們便不能傷我分毫。
宋岩想親親眼前這個溫柔的姑娘的眼睛,她依舊是一如既往地恬靜而讓人着迷,可是他的心裏卻生出膽怯。
今晚他是如此冒犯了她,以她的性子,方才那樣的事怎麼不算得上驚世駭俗呢?
愛讓他的心生出憤怒,他渴望她永遠而不變的垂憐和歡喜,以至於無法控制自己,像發狂的野獸,可是又如此自卑,現在不知所措。
余年在明亮的月光下打量這個有些粗糙的小小的雕像,月亮的光亮讓她的眼神閃閃發光,她臉上揚起笑容,漂亮的臉蛋貼上惶恐的少年跳動心臟的胸口,余年絲毫不遮掩自己的歡喜,她直接地道:“我好喜歡呀,謝謝你。”
宋岩摟上她的腰肢,他像為信仰低頭的忠誠信徒,他的下巴擱在她單薄而纖細的肩膀,閉上眼睛。
——乖乖啊,你的愛讓我一往直前,如果荊棘能一直開滿玫瑰,你能永遠像現在這樣愛着我嗎?
……
不遠處跟上來的文清總覺得自己跟過來的時候好像又有點不合時宜,她在原地躊躇,正在猶豫,就看見旁邊一輛車開過來,車燈閃了閃。
她扭過頭,就看見緩緩落下的車窗玻璃里露出一個人影來。
很精緻的泛着冰冷金屬光的西裝紐扣一絲不亂地訂在袖口,稱得上青年的男人睜開疲憊而冷淡的眼看她,線條凌厲的下巴弧度線條流暢。
陸加全放緩了些語氣,對文清道:“小姑娘。”
“不要打攪他們,上來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