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春華秋實
“後悔嗎?”老胡問:“當年被我從學校薅出來,這又要回去,白白耽誤四年。”
童念笑着搖頭,提醒他說:“不是你說的嗎,人活着不能只追求一種意義。”
老胡一愣:“我還說過這麼有文化的話?”
他想了想,應該是吃散夥飯那天。
他被很多人放了鴿子,心裏難過,抱着事業失意情場得意的希望,千里迢迢跑到國外去找前女友,想着用喜悅來沖淡落寞。
只是他也料不到,更糟心的還在後頭,詹思敏對他的出現很厭煩,還無情拒絕了他的求和。
他還以為她是在置氣,女人嘛,哄就完了。
軟磨硬泡了一個月,詹思敏把他給告了,申請了人身限制令讓他不能靠近自己。
老胡身在異國腳跟沒扎穩,先吃了一頓官司,要不是有幾個臭錢往律師身上砸,差點被連夜遣返。
老胡氣不過,覺得這個女人舉動太反常,讓律師深扒了才知道,詹思敏還有一個亞裔面孔的兒子上寄宿學校。
胡千鈞腦海里警鈴大作,猜到她申請保護令是不想讓他看見孩子,那這個孩子大概率就是他胡千鈞的。
老胡偷摸做了DNA測試,果然是他的。
他從律師的調查里摸清了詹思敏的現狀,兩段婚姻,三個孩子,她已經在這裏紮下了根,重新洗牌的代價太大,她不想回去也沒辦法回去。
成年人的愛情很現實,老胡一下就醒透了。
她不願意回國,他也不願意把人鼓搗離婚了給另外兩個孩子當后爹,這段感情該翻篇了。
但他胡千鈞的兒子不能挨着打還要喊別人爹,胡家的男人從來不吃夾生飯。
拋卻感情的老胡還是挺狠的,為爭撫養權寸步不讓,也是看準了詹思敏沒錢沒時間跟他耗。
因為兩人見面時,她臂彎里挎那個綠色的FENDI包還是當年老胡買給她的,顏色都暗沉了。
詹思敏愛買包,當年跟老胡在一起時每個季度都得收一個大牌,愛馬仕稀有皮都買過。
她現在過得窘迫,自然不可能給三個孩子一碗水端平,不然為什麼偏偏他的兒子上寄宿學校。
老胡在庭前調解時,背着雙方律師把詹思敏堵在衛生間門口,用中文說:
“我當年拿刀去砍你那個流氓后爹,就為把你帶出國,我他媽真不知道那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但我拍着胸脯說,再來一次,只要他跑慢一點,我真會砍死他。我貪生怕死,但那次真為你豁出去命,這回,我也是豁出命。”
年輕時候的老胡有血性,即便現在上年紀后斂了鋒芒,真狠起來詹思敏還是害怕的。
"我從不幹對不起人的事,100萬英鎊買你放棄撫養權,比起讓外面那群老外賺,我更希望你拿走。只要你不瞎眼找錯男人,夠你後半輩子養好你和你兩個孩子。"
為打消詹思敏的顧慮,老胡也坦白說:
“散買賣不散交情,以後你看孩子我不攔着,但我兒子必須跟我回國。”
事情解決的很順利。
老胡拿到撫養權后沒急着回國,跟兒子在英國生活了一段時間,慢慢培養了感情,這才打道回府。
回憶起這糟心爛肺的半年,老胡連連擺手,自嘲說:
“我以前也覺得自己是孔夫子,現在才發現,我他么是孔乙己。”
童念笑笑,用果汁杯跟他碰了下,敬他的豁達。
老胡這人責任感太重,有時候會背上不屬於自己的責任,若把他扔回古代,定然是一個仗義疏財的俠客。
小男孩不太會吃烤鴨,童念起身教他卷了一個,小男孩生澀的說:仟韆仦哾
“謝謝。”
童念輕聲一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胡秋實。”小男孩把自己的名字說得字正腔圓,擲地有聲。
好特別的名字,春華秋實。
老胡挑眉,得意地說:“名字我起的,怎麼樣?”
童念點頭:“有點意思,怎麼解釋?”
老胡一笑,倚在靠椅上,長舒一口氣,緩緩說:
“我一直覺得,春華秋實這個詞特別好。古人云:春發其華,秋收其實,有始有極,愛登其質。人這輩子就是這樣,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但是這倆詞不能分開看,你說春華好嗎?當然好,但我覺得不夠好,有秋實才好,不然你看現在給老人賀壽,都說福壽康寧,沒有祝四大皆空的。凡事都是求一個圓滿。”
童念笑着點頭,老胡這是酒勁上來了,歪理一套一套的。
看老胡看向自己的兒子的眼神,滿是欣慰,有種志得意滿的感覺。
“老大,你要還缺人的話,我給你推薦個人才怎麼樣?”童念說。
老胡挑眉:“比你好?我可不信。我現在用人先看德,再看才,光是人才可吸引不了我。”
“必須是德才兼備,”童念笑着說:“馮倩。”
聽到馮倩的名字,老胡心裏咯噔一下,吸了一口氣。
“她...”老胡沒說完後面的話。
童念知道老胡想問馮倩的現狀,直接說:
“她還沒有休完產假,也沒想好去哪裏工作,如果你的業務能用得上,我替你去說。”
老胡眼裏的光跳躍幾下,慢慢又理智下來:
“不行不行,我都坑了她一次了,這要再坑她,我還做不做人了。”
當年老胡把馮倩從設計院挖出來,信誓旦旦許諾一籮筐,到最後竟然食言。
他去英國之前,找借口請設計院的領導吃過飯,得到的答覆是設計院這些年沒有招聘指標,也明說即使有指標,保密單位的規定卡在那裏,離職的人回不去。
“老大,倩姐的性格你知道。她連常天實業都不願意去,你覺得她會願意回設計院嗎?除非你覺得這次創業還得黃,沒信心。”
童念一句話點醒了老胡。
當年老胡去設計院挖馮倩的時候,讓她態度鬆軟的一句話是:技術上的事什麼都聽你的。
她要的是對自己領域內全盤的掌控,這他能保證。
老胡爽快,巴掌往枱面上一拍:“可以,這事交給你辦。”
飯畢,童念開車將這父子倆送回了家。
老胡睡了一覺醒過酒,下車后,從後備箱裏取出一個小盒子遞給童念。
她打開,是一條梵克雅寶的四葉草紅玉髓手鏈。
“這...”
童念剛要推辭,老胡堵住她的話,解釋說:
“本來打算做入職禮物的,你自己找了出路,我覺得也很好。畢了業要是改主意了,公司永遠有你的位置。”
這話說的,童念感動的想哭,料想自己的眼圈肯定跟手裏的紅玉髓一樣紅。
“可是這個也太貴了。”
老胡一笑,擺擺手說:
“別多想,請回來入職的都有。男孩手錶,女孩手鏈,要大顯身手嘛。馮倩那條本來想讓你帶的,這樣等我自己去送吧。”
老胡的兒子吃完飯犯困,已經抱着他的腿快要睡着。
老胡無心和她多聊,扛起兒子搭在肩頭,跟童念揮手告別:
“有話下次說啊,來日方長。”
童念從沒覺得,來日方長這四個字也能這麼有力量,讓人對未來充滿期望。
夕陽映襯下,老胡的背影又被拉長到兩米八。
無論何時攬過去,他都是那個百折不撓,能扛千鈞重負的老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