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言起
她看似才從赤腳醫生那回來。
喬笛現在頭微微有些暈眩,還沒回憶起這位是誰的時候,床邊的人“噗通”的就朝着她跪下來了,這一跪,喬笛下意識退開兩步:
“周慧顏,你跪我做什麼?”
“喬笛,就當我求求你,你把髮夾還給我,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沒辦法,我對象已經回了城,我不能再耗在這裏。”
周慧顏,書中喬笛下鄉時唯一交好的女知青,也是搶了這次喬笛返城名額的人。
公社公告返城名額的那天,喬笛看到周慧顏的名字出現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被背叛,什麼也沒想就去找了生產隊的隊長禾功文,結果在禾功文的辦公室好巧不巧撿到了屬於周慧顏的髮夾。
喬笛家裏情況好些,波浪款帶着幾顆珠子點綴的一字夾只有她有,她只給過一個人,那就是周慧顏,一個女知青的髮夾出現在一個生產隊男同志的屋裏,緊接着喬笛的返城名額被換了,這裏面的彎彎繞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想要回城的喬笛不管不顧的就把事捅到了公社裏,鬧得沸沸揚揚,不管事情是真是假,現在都在傳,周慧顏和快四十歲的禾隊長睡了。
而那個作為證據的髮夾還在喬笛的手裏。
“你要髮夾,我給你。”
喬笛走到自己的床位,拉出床底的一個大袋子,費力的用一隻手從中刨出一個木盒子,打開,把裏面波浪款的一字夾拿了出來。
周慧顏沒想到喬笛突然這麼好說話了,平時都是挑剔又高傲,自己搶了她的返城名額被她告到了公社支書處。
雖然,現在還沒處理出結果,但她這幾天被人指指點點,脊梁骨都快被戳破了,她甚至已經想好喬笛不把髮夾給她,她該怎麼做了。
下鄉的日子苦了些,但她何時遭過這樣的罪,對喬笛又氣又怕又恨。
喬笛知道書里的原主可沒把髮夾給周慧顏,最後周慧顏反咬一口,說這種髮夾只有喬笛有,她只不過是借了用用,兩人掐的頭破血流。
喬笛拿着髮夾,她沒立馬給周慧顏:
“周慧顏,這髮夾說到底也是我送你的,給不給你在我,但現在我也不想留着了。”
她說著把髮夾遞了過去,在周慧顏接過的時候說道:
“這是見證你得到返城名額的東西,我想你應該留着。”
周慧顏不知想到了什麼,一張臉瞬間蒼白,她手肘開始控制不住的發抖,喬笛把髮夾放在她的掌心,重新端起了盆,說了最後一句:
“恭喜你得到了返城名額,這是用你最寶貴的東西換來的,我不會再去公社支書處鬧,你放心。”
宿舍的門合上,喬笛鬆了口氣,雖然原書里喬笛醒了之後,鬧騰着名額給誰都不給周慧顏,但最後的結果也逃不過名額還是給了周慧顏。
因為,知青升學返城,都是支書說了算。
她不鬧也省了周慧顏去了孫隊長的辦公室又跑一次支書辦公室。
喬笛所在的地方是偏僻的河溝村,屬於正紅公社其中的一個生產大隊,大隊裏新老男女知青加起來不多,就八個,為著返城名額這事,她和隊上的隊長禾功文鬧僵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是個問題,她可不想走原主的老路,男主女主的事和她沒關係,配角也有配角的活法。
喬笛邊想邊擦臉,沒控制力道,白皙的臉蛋硬是被擦出淡淡的紅,搪瓷盆里的水面上倒映出她此時的樣子,倒是和她之前沒什麼區別,就是瘦了些,再加上折騰,臉上神色懨懨的。
等她端着盆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半掩着的門裏傳出輕微的交談聲,喬笛站在原地聽了幾分鐘,推開門走了進去。
宿舍裏面的交談聲立馬嘎然而止。
返城名額的事鬧的可不小,要真是像喬笛說的,周慧顏和禾功文這下作的勾當,大夥都是有些不信的,禾隊長看着不像,平時笑呵呵的,對誰都和善的很,而且家裏有媳婦有孩子,周慧顏還有對象呢。
這會,幹完活的女知青們回來見當事人喬笛、周慧顏都不在,就嘮起了嗑,聲音壓的很低,結果沒想到門一響,喬笛就出現在門口,她們都嚇壞了。
“喬笛,你身體怎麼樣?”
老知青葉檀紅打破了尷尬,她看着喬笛行動不便的胳膊的問,心裏狐疑,不是說跳河了嗎?怎麼手受傷了?
“嗯,沒事。”
平時喬笛性格高傲冷漠,帶着幾分清高,除了周慧顏,和宿舍里的知青也不熟,她回了一句也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麼,於是放了盆,掀開床上的被子,把腳塞進去。
大隊上乾的農活繁重,宿舍里的知青們都很累,互相看了幾眼也不再說了。
事情還沒調查清楚,喬笛又受了傷,公社支書特意來安撫讓她暫時不用去幹活。
一方面養病,另一方面等着名額的事情,其他知青都是早上天沒亮透就被喊着去地里幹活。
周慧顏倒是不想去幹活,現在她走哪都被人議論,但沒辦法,她兩手兩腳好着,該乾的活還是得干,而且她得好好乾,讓領導幹事看到她的表現。
只要離開這個山溝溝,一切都會重新開始,沒人會知道發生了什麼。
有一個女知青想着喬笛和周慧顏鬧掰了,臨出門的時候,就和喬笛搭話了。
“喬笛,你手是不是得休息十天半個月啊。”
喬笛正在往瓷缸里倒水,聞言下意識回道:“嗯,是得養幾天。”
“你一個人也不方便,不如我留下來照顧你?”
知青幹活都是磨洋工,特別是女知青要是能不幹活就不幹活,喬笛明白了這位知青的意思,她笑了笑:
“不用了,我怎麼好意思再給隊上添負擔,勞動最光榮,你去幹活吧,我能照顧自己。”
這名女知青有些不自在了,她還以為能趁照顧喬笛躲躲懶呢。
“走吧,再晚上工就遲了。”
葉檀紅喊着宿舍里的人走,那名女知青不情不願的跟着走了。
宿舍里只剩喬笛一個人,她拿了瓷缸去知青食堂打了半缸吃的,冒着熱氣的包穀大米粥,但大米一粒都不見,都是黃橙橙的包穀。
七十年代物資匱乏,大米、白面這些東西都是奢侈品,知青的伙食更是不會好,平常翻來覆去都是這些。
咕嚕嚕幾下喝完半缸粥,喬笛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她知道原主有不少東西,當著宿舍知青的面她不好翻找,這會大夥都去幹活了,倒是可以好好的理理。
半響,她翻箱找袋,總算找到了信,信紙折的很整齊,喬笛打開粗略的掃了幾眼,沒有猶豫,把信撕了。
喬爸爸沒出事之前,在醫院的職位不低,喬笛下鄉之後,隔三差五就會有東西寄給她,都是吃的用的和生活用品。
喬笛盤點着自己的東西,有水果糖、蜂蜜、雪花膏,大多都是日用品,她剝開一顆水果糖丟進自己嘴裏,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擴散開,真好吃。
最後喬笛甚至還翻出五張大團結。
五張大團結喬笛拿在手裏看了一會,小心翼翼的收好。
收拾好之後,喬笛拿上在赤腳醫生處借的方口布鞋,打算去還了。
赤腳醫生處離知青宿舍距離不近,喬笛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到,到的時候,赤腳醫生一家三口正在吃飯,簡單的幾個糙面饃饃放在大碗裏,配上鹹菜和一盆野菜湯,藥水味的屋裏混雜着食物的味道。
“喬知青,吃了沒?”
赤腳醫生媳婦看到她,放下筷子,讓自家兒子去搬個凳子過來。
“吃了,我來還你借我的鞋,麻煩了。”喬笛把手裏裝鞋的袋子遞過去。
赤腳醫生媳婦接了過來,打開一看鞋面上刷洗乾淨了,她嘴上說:
“哎呀,你看看你,怎麼給洗了,你手不方便,不能亂動。”
“應該的。”
赤腳醫生媳婦覺得這個喬知青還是挺懂事的,也沒了跳河那天的死氣沉沉,倒是精神了不少,她面上帶着笑,招呼着喬笛坐,去裏屋放鞋去了。
喬笛沒打算多呆,她看赤腳醫生的兒子搬了個凳子給他,小豆丁一樣高的孩子,瘦瘦巴巴的,於是從兜里掏出臨出門時候帶的水果糖遞給他,然後摸了摸他的頭。
赤腳醫生嘴裏正咬着糙米饃饃,剛想讓自家的娃別亂拿東西,就見到門口忽的出現了一個人,他朗聲道:
“剛子,怎麼就過來了?趕早不趕晚,呦,來的真是時候。”
門口站着一個的男人,高大的的身影,麥色的手臂拿着一條扁擔,身上穿着帶着幾個補丁的粗布,一隻腳的褲腳半卷着露出緊實的肌肉,他笑着走了進來,大大咧咧的拉了條凳子坐下,把赤腳醫生兒子拎起來抱在腿上:
“小柱子,吃啥呢?”他看着小柱子手裏捏着東西,故意逗着去搶。
小柱子似乎很喜歡他,伸着小短手一口一個剛子哥叫着,把自己手裏抓着的糖,捂着的死死的,兩人笑呵呵的鬧做一團。
“吃了沒?”赤腳醫生問他:“我讓你嬸子拿個碗。”說著就朝裏屋喊。
“我吃了。”男人伸手把小柱子舉高高,視線卻投向了喬笛,臉上的笑也收了,但僅掃了一眼就移開了。
喬笛覺得莫名其妙,她應該不認識這個人,赤腳醫生這有客人,她也不打算多呆了,鞋子也換了,朝赤腳醫生說了一聲就打算走了。
“記得過一段時間來換藥,手不要沾水才好的快。”赤腳醫生喊着喬笛要注意。
喬笛點頭道了聲謝就走了。
“這女娃娃瞧着心思重,一心想回城裏,真是連命都不要了,虧的你把人撈上來,不然死了個知青,還是個大學生,孫敬文吃不了好。”
赤腳醫生喝了口湯,現在這事鬧的大,影響也不好,村裡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風言風語傳的快。
坐在男人腿上的小柱子小心翼翼的撕開糖紙,把糖果塞進嘴裏,他聽不懂自己的爸說什麼,只覺得嘴裏的糖甜甜的,好吃的他捂着嘴,不想把嘴裏的甜味露一絲縫隙。
“吃不了好也是公社支書頭疼的事。”
男人把小柱子放下來,讓他坐到凳子上,隨手摸出兜里的煙,抽了一支遞給赤腳醫生:“做沒做,禾功文自己心裏清楚。”
“臭小子,從哪弄的?”
村裡人想吸煙都是自己種旱煙抽,方便也省錢,這種煙殼上畫著麥穗圖案的豐收香煙是個稀罕的,他伸手接過,閉着眼睛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和旱煙的味道隱隱不同,他稀罕的卡在了耳朵后,等挑個過節喜慶的時候再抽。
男人笑笑沒回答他的話,用火柴點了夾在手指上的煙,動作老練,吞雲吐霧,渾身透着一股弔兒郎當的勁:“甭管哪弄的。”
“對了,你剛剛怎麼沒和人喬知青打招呼?我瞧着她那樣子像是不知道你救的她。”
赤腳醫生忽的想起,兩人剛剛似乎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這人是剛子救上來的,雖然喬笛的手骨折了,可怎麼著也得道個謝。
“打什麼招呼,我又不認識她,我最煩城裏這些嬌滴滴的知青,特別是女知青,那天我只是順手,她跳個河把我折騰的夠嗆。”
男人抖了抖手上的煙蒂,這個女知青的事情他一點也不想跟着瞎摻和。
……
知青食堂的伙食不好,油水更是少見,喬笛休息了幾天,發覺這具身體有輕微的低血糖,所幸她有一罐蜂蜜,倒是可以泡水喝,勉強對付一陣子。
她手上有的東西大多是日用品,還是得挑個時間從公社趕一趟集,置辦點東西。
老知青葉檀紅也打算去,不過最近隊上的農活太多了,得等一段時間才能去,喬笛就商量着到時候跟着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