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不要我了
“公墓靈堂。”
當李欣冉說出地址的時候，還沒掛電話，柯珂就已經從她面前衝出了房間。
“柯……”等她反應過來，只看見沙發上的外套和電腦、手機，沙發前面地上的拖鞋，以及門邊的小白鞋，她急忙對手機里說。“李浩波，你不用再過來了，直接去公墓，柯珂已經出來了，但是她沒穿外套，也沒穿鞋。”
她掛斷電話后就帶着她的鞋和衣服追了出去，早已看不見柯珂的人影。
柯珂在李欣冉樓下攔了一輛出租就上了車，時值深秋，臨近入冬，南方秋風浸骨，帶着一些貼身的濕意，柯珂只穿着單薄的T恤，可這些都不及她此時心裏的冰天雪地，彷彿血液逆流，她的骨縫裏都簌簌躥着冷風。
她從上車就一直哭，當她說出目的地后，司機見她哭得傷心，就暖心的說了一句。“節哀。”又看她光着一雙腳，好心問道。“小姑娘，我這裏有一雙拖鞋，如果你不介意拿去穿着，放心，我沒腳氣。”
柯珂沒有回應，等到了公墓，沒帶手機沒帶錢包，也已經沒有付款意識的她直接下了車，先一步到的李浩波提着一個裝有衣服和鞋子的紙袋等在路口，這是他聽李欣冉說了以後在來的路上臨時買的。
見她下車，他立馬過去拿出鞋放在她腳邊，然後付了車費，等他回頭時，身邊已經沒有她的人，而鞋還在。
柯珂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徑直朝靈堂走去，過度的嚎哭讓她大腦缺氧，全身麻木，她光着腳，踉蹌走到棺材前，看着黑白遺像上的姥姥，在來時的路上僅存的一絲幻想被一念摧毀，猶如大廈將傾的最後一木，沉痛的打擊和巨大的悲痛拆解了她的意志，從不敢置信到強行接受，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姐，姥姥走了，我們再也沒有姥姥了。”桐桐走過來也在她身邊跪下，已經哭紅哭腫一圈的眼眶裏，前一輪還沒幹的淚水很快又重新凝聚，奪眶而出。
柯珂重重一個額頭磕下，便保持着姿勢再也沒有起來。
隨後趕到的李浩波趕緊脫下自己身上的風衣外套給她披上，好讓風衣內襯上沾染的自己的體溫能最快溫暖她的身體。
“我們去見姥姥最後一面，好不好？”他在她耳邊低語。
柯珂聽見了，在他的攙扶下，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到棺材旁，當看見裏面躺着的姥姥時，窒息的心痛洶湧而上。
從頭到尾，她一句話都沒說，因為說不出來。
這時，處理完手續的柯母回到靈堂看見柯珂，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情況下，衝過去一巴掌狠狠扇到她的臉上，連離柯珂最近的李浩波都毫無察覺，更來不及反應。
“你害死了你姥姥，滿意了嗎？”她對着柯珂大聲指責，怒不可遏。
許多人都過來攔住了她，她繼續面紅耳赤地罵道。“賭氣關機不接電話，你知道你姥姥給你打過多少電話嗎？她要不是被你氣着她會突然發病嗎？你就是個害人精，‘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說的就是你，你對得起你姥姥嗎？不孝子，你姥姥白養你了，禍害。”
柯珂也有些被打蒙了。
李浩波手掌心疼地捧着她左邊臉頰的紅印，護着她背過身去，另一隻手托着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臉貼在自己胸膛，隔離外面的風雨。
是趕來的李欣冉恰好聽見柯母的那些話，因為擔心柯珂悲傷過度又自陷抑鬱，她一氣之下走到柯母面前，理直氣壯為好友辯白：“阿姨，姥姥走得突然，大家都很難過，你不能再這樣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柯珂一人身上。姥姥那麼疼柯珂，你認為她在天之靈聽見你對柯珂說這些話會開心嗎？柯珂是您的獨生女，她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了解嗎？”
此時的李欣冉是李浩波的完美嘴替，他不斷輕撫着她的背，聽着她嚎啕不止的哭聲，無聲地安慰着。
柯珂從他懷裏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着他，像個被遺棄在路邊的孩子，哭得喘不過氣。“姥姥不要我了，姥姥她不要我了。”
“沒有，沒有，姥姥她不會不要你，她只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換一種方式繼續守護你。”
不管任何辭藻華麗的安慰，在此時柯珂失去姥姥的悲痛面前，都是蒼白無力。
柯珂似乎聽不進他的話，一直重複着同樣一句。
三日後，姥姥的遺體火化，柯珂就是在親眼看見姥姥被推進火化爐的那一刻，因為連日來的不吃不喝，自己悲傷過度而體力透支暈倒的。
李浩波將她送進醫院打點滴，一周後接回了家，可她依然不肯吃東西。
“這可怎麼辦啊？她剛從醫院出來，不可能又回去繼續住院輸液吧？”
客廳，李欣冉焦慮得坐立不安。
沉默不語的李浩波盯着柯珂卧室緊閉的房門，平靜的眼神，心裏卻比李欣冉好不了多少，從醫院回來她就把自己反鎖在裏面，已經一天一夜了，又是不吃不喝，他們着急，考慮到她的情緒，又不能直接破門而入。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李欣冉正問李浩波會是誰？畢竟黃婷婷和郭皓都在這裏，急促的門鈴聲就讓她不得不馬上去開門。
“你怎麼來了？”來的是程豐。
程豐沒有回答，從她面前繞過疾步走進客廳，對所有人質問。“發生這麼大的事，你們怎麼都沒有一個人通知我？出事了怎麼辦？”
李欣冉不屑吐槽：“說得跟通知了你，姥姥就能活過來似的。”說著她偷偷瞪了做賊心虛別開頭的郭皓一眼，同時她也收穫程豐一個瞪眼。
“現在怎麼個情況？人呢？你們這麼多人都不能讓她主動張嘴吃一口東西嗎？”
“我們哪怕能讓她喝下一滴水，也不至於都在這裏焦頭難額。”李欣冉抱怨道。“那天阿姨說的那些話，她一定是聽進去了。”
“什麼話？”程豐問。
“她說，姥姥突然離世都是因為柯珂，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她身上，她一定是聽進去了，都這麼多天了，她一定很自責，怪自己關機錯過了姥姥電話，讓她擔心着急才生病的。”
她太了解她了。
“鬼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連閻王爺都管不上。”程豐嚷嚷着，拿出了手機。
李欣冉一看他這動作不尋常，緊張問道。“你幹嘛？”她生怕他衝冠一怒為紅顏，找人報復什麼的。
“我能幹嘛？給吳醫生打電話。”他不爽地吼道，順道掄了一眼坐在沙發上始終不發一言的李浩波。